“这样子啊...”
毕向的话,让赵八能联想到魏小海说的修路那事儿,为啥当初修路的时候,八里铺的人就死活不肯出劳力呢?难道说是八里铺的人不乐意修路?
‘应该不会吧,农村里的人都知道:要想富,先修路。除非八里铺的人都是傻子。’
摇了摇头,赵八能暂时把这些事情都抛开,他想去见见毕梓瑶。
八里铺不大,消息传递很方面,其实不用赵八能找到学校去,听到消息的毕梓瑶已经从学校赶来了。
在崎岖的山道上,即使换上了专门卖的登山鞋,赵八能觉得自己也没有毕梓瑶走的稳当——真不知道穿着布鞋的毕梓瑶,为什么在这怪石嶙峋的山道上,也能走出T台超模的风采来。
“赵哥,你终于来了!”
毕梓瑶鼻尖上汗珠在阳光下晶莹闪亮,一声“赵哥”,顿时让赵八能如同吃了一碗冰激凌那样舒坦,一路的燥热瞬间融解,被新荣乡路政影响的心态也恢复正常。
“说好的,能不来么?”赵八能搓了搓鼻子。今天的毕梓瑶好像穿的稍微时尚一些,不过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尚——麻纱的连衣裙,淡淡的粉红色如果出现在都市的街头一定会让人感觉很俗,但落在毕梓瑶的身上,赵八能却感觉非常有朝气。
“赵哥,今天就要动工了么?”
陪着赵八能,两人重新回到选定修建学校的地方。各种工程设备正在有条不紊的卸载,那些搅拌机、打桩机之类的,已经有技工在开始装配。正是因为魏小海专门打过招呼,所以下面的人才这么卖力。
八里铺村的人见到毕梓瑶都非常热情,当然,一开始他们并不是清楚,站在毕梓瑶身边这个两眼细长的年轻人,就是捐赠学校的贵人。很多八里铺村民,还把赵八能当成毕梓瑶的男朋友,几个毕梓瑶的亲戚大妈,甚至以此为借口,对赵八能评头论足。
总的来说,她们是认为赵八能太单薄了一些,八里铺的生活条件艰苦,像赵八能这样身体单薄的年轻人,恐怕是待不下去的。
所以当赵八能不在毕梓瑶身边的时候,就有人上去问毕梓瑶,是不是打算跟着赵八能离开八里铺了。
“三婶儿,你说什么呀,这个赵哥,就是给我们八里铺修学校的恩人啊!他还打算帮我们修一条柏油马路,一直通到新荣乡,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是毕老爷的朋友!”
“啊?原来是个有钱人啊!哎呀,梓瑶啊,那你就更要小心了,城里男人心眼多,说不定他就想靠着这些花头来接近你,梓瑶啊,你年轻,可不要上了贼当。这人看上去就不怎么老实,这男人啊,有钱就变坏,如果他追求你,你可不要耳根子软,一切都得等到领结婚证再说,可千万别钻山沟啊!”
村里的情侣,一到夏夜就喜欢往山沟里钻,其中的含义,毕梓瑶清楚。
微黑的脸庞上飞起红霞,毕梓瑶碎碎一跺脚,“三婶!别胡说了,我们真没什么!”
“真没什么?唉,梓瑶你就是眼光太高,以你的条件,想嫁恐怕早就嫁了,还用等到今天,我估摸着,那姓赵的不会放过你,你可要自己好好把握啊,有钱是不错,但这女人呢,一辈子总不能抱着钱生活...”
看的出来,毕梓瑶这三婶长相虽然不咋地,但多少有些人生哲学。
当天晚上,赵八能就在毕向的家中住下来,而很多工人则是睡在车上,或者是搭起了帐篷。
过两天,还有活动板房运进来,八里铺太穷了,连个旅馆招待所什么的,都没有。
晚上,在毕向的家中,就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赵八能和这个当了十年村支书的老人聊了很久。
毕支书的一儿一女都不在身边,儿子带着媳妇长年在外打工,女儿则是嫁到外地,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孙子外孙都有了,可惜也不在身边,家里上上下下就他老头儿一个,平常吃饭就在兄弟家,隔着不远,毕向也就省了动火动灶的麻烦。
“八里铺这地方,以前也曾经风光过。”摇着蒲扇,毕向像是在缅怀过去。赵八能手中捏着一瓶矿泉水,安静的听着。
“在清朝的时候,有人说八里铺山上有黄金,据说那个时候八里铺曾经热闹过一阵子,很多想挖金的人,把八里铺挤的水泄不通。”
“哦?那后来呢?黄金都被挖光了?”
“屁!后来才闹清楚,哪里来的什么黄金,只是一个外国人,曾经来八里铺转悠过一圈,说八里铺有黄金,纯粹就是放屁!唉,不过想想吧,也正是因为有那个胡说八道的外国人,八里铺的人气才得到补充,否则啊,我看这个八里铺,早变成乱坟堆了!”
毕向说的简单,但话落到赵八能的耳朵里,却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清朝时期,一个老外跑到中国来撒谎?
“不对,这事儿透着蹊跷,老外有必要专程跑来八里铺子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撒谎么?”睡在躺椅上,赵八能却始终无法坠入梦乡,他干脆盘膝坐起来,一如在道观里那样,开始冥想。
赵八能的冥想是老道士教的,跟呼吸吐纳的功夫一样,都是为了让人心定神闲,从容不迫。
在逐渐进入冥想状态之后,赵八能心中突然有了个念头。
“或许,八里铺子是有某种重要的金属,但是因为翻译的愿意,当时的人就把老外口中的‘重要金属’,理解成了黄金!”
黄金这种东西跟普通金属有着截然不同的特征。就从开采上来说,黄金大多数以金砂的形式存在,但在富矿区,也容易找到整块整块的天然黄金,民间一般把这种天然金块唤着“狗头金”,所以很多富金矿的开采并不需要化学冶炼过程,主要靠机械分离和物体提炼。
如果说当时的人们误以为八里铺子是金矿,自然只会用金矿的特征去寻找,最终的结果当然是失望。
那个时候的中国非常落后,错过了一些重要金属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现在不同了,中国的科技水平日新月异,或许正是因为八里铺子地处偏僻,又是个远近闻名的贫困区,所以压根就没人想过,八里铺那些石头山,说不定就隐藏着某种重要的金属矿。
“看来回去之后,得让魏小海找几个勘探的专家过来试试,如果说八里铺子真的有什么贵重金属....”
如果真的能够在八里铺发现某些重要的金属,那么八里铺的明天,或许将会变得非常美好!
第二天,赵八能并没有继续留在八里铺,毕竟他既不是技工,也不是管理人员,更不是劳力,留在这里唯一的用处就是跟毕向聊天,与其那样,他还不如早点离开,还可以做点事情,比如,帮孩子们采购教材和文具。
修建小学不是一朝一夕,但眼看着又是开学的时候了,毕梓瑶可没有能力为学生们提供这些东西。
毕梓瑶告诉赵八能,现在整个八里铺5-13岁的孩子总共有三十四个,其中有一半以上,因为家庭条件实在是过于艰苦,就连毕梓瑶那样的教师,家长们都不愿意让孩子来,说是留在家里还可以帮点忙,读书,没那闲钱。反正男孩子只要身体好,满十六岁就可以出去干体力活挣钱,女孩子们,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读书也没用。
这里八里铺大多数人的真实想法,哪怕是毕梓瑶挨家挨户的去做思想工作,也几乎没有效果。
即便如此,赵八能还是决定按照四十个儿童的标准来购置这些东西。
毕梓瑶给赵八能列出一个清单,零零碎碎的写了满满三页纸。红透了脸的毕梓瑶把这三张清单交给赵八能的时候,低着头,小小声声的问道:“赵哥,我是不是有些贪心了?”
“贪心?”
赵八能眼神扫过清单,摇摇头,“你列出来的东西都不费钱的,其实吧,城里孩子的一个玩具,说不定就能足够买下你这个清单上一半的东西!”
“啊?”
“是啊,现在城里家庭条件好的,早早就给小孩买电脑,一套好一点的电脑就是几千上万,你说说,你这三页清单上的东西累计起来,又能值多少钱?”
铅笔两百支、粉笔五十盒、作业本三百本...教材,毕梓瑶只要了二十套,她认为孩子年龄阶段不一样,可以两三个孩子共用一套,但是写字必须要笔和纸,所以她才把铅笔盒作业本的数量写的稍微多一些。
“平常练字的时候,我不让他们用铅笔在作业本上写,用树枝在沙盘上画就好了,特别是小孩子,用铅笔太浪费了,我们学校每个孩子都有个沙盘,连我都有,二百支铅笔盒三百本作业本,赵哥,会不会太多了点?”
没有一样是毕梓瑶自己用的东西,甚至连个黑板,一瓶修改作业用的红墨水,一支城里人没有放在眼中的签字笔,毕梓瑶提供的清单上面都没有。唯一比较贵的东西,可能就是二十套课桌了。
“新教师,总不能还是搬些石头进来吧,孩子们长期坐在石头上,对身体发育也不好,赵哥你要是嫌这些桌椅太贵,钱算我借你的,行不?赵哥,赵哥,你倒是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