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人心里都早有一个觉悟,那就是这次武林盟大举入关,必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但随着自己一方两大高手接连败给对手,不少人心里都已经暗叹大势已去。可若未央的突然出现,又再次重树了武林中人的信心!
莫流香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而各大掌门的共同用户,若未央这武林盟主已经没有人再会反对了!
可事情突然又一次峰回路转,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眼光引向了密林边一颗茂密的树顶。
高伟往树顶看去,眼里尽是纠结惊讶!张大嘴,可却始终没叫出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树顶一人翩然落到场中。双眼直视若未央淡然道:“公子深谋远虑,精心设下这么一个让人事先半点都无法参透的陷阱,而最终一下子就把我们所有人都出卖了,果然是高明啊……!”
此时所有人的眼神都看着两人,即便高伟就在丈许之处,却也没人去注意他正在慢慢逃走。
半晌,申路士四下扫视一眼,看向若未央又道:“公子,你究竟为何如此?你可知道?此番大计乃是本族历经数百年才终于等到的千载良机,可你居然不顾同族手足之情,背信弃义,出卖同胞。枉费我王还一心想与你共享江山,同受富贵!你如此可对得起本族万千同胞?可对得起你惨死中原武林的母亲……?”
众人惊诧中!若未央淡然一笑道:“首先,我和阿里王之间从来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协议,无论我怎么做,都谈不到背信弃义!然后,兵祸连结会受到伤害的并不知是被攻击一方,我同样也不愿意看到阿里百姓生灵涂炭。最后,阿里王的一己野心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去享受什么江山富贵!所以与其说是我出卖了你们,不如说只是你们自己利欲熏心,自以为是!”
申路士皱眉看着他,冷笑问:“公子果然是宅心仁厚!但你今日不惜背叛本族通报,就是为了保护这些中原武林中人。但他们之后,又是否会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呢?”
若未央耸耸肩,无所谓道:“那并不是我关心的,因为我所做的更重要是希望可以为天下苍生免除一场兵祸连结。别人如何看我,那只是他们的事,我从来不会去关心!”
“可你觉得,今天这武林盟主之位,你真的已经坐稳了吗?”
“你认为,我会坐这武林盟主……?”
众人听了都不禁一阵诧异,而此时多数人眼光都看向莫流香。几个掌门想起当天在莫家若未央就说过,他这次出手只有两个条件,一是要莫流香当众宣布从此退出江湖,另一个就是他坚决不会担当武林盟主。
当时他们只求让若未央出手,并没想太多,而此时打退了强敌他们几乎都忘了这事。现在重新想起,心里都不由极为忧惧!
众人皆是满腹狐疑之际,人群里突然一人高声叫道:“若兄!你武功盖世,侠义无双,我等武林同道无不敬佩!今日武林盟主之位非你莫属,还请你万万不要再推辞了……”
众人附和中,若未央循声看去说话的却是莫隽!
本来这次武林大会之前很多人都以为三义门必定会再次人前逞强,可却没一个人想到,被说大显身手,三义门连前来赴会的才只莫隽和林易两个人而已!
若未央原本也心里感觉奇怪,但此时心里突然顿时了然。
申路士顺他眼光看去,淡淡问:“这位莫非就是三义门掌门,莫隽公子?”
“正是!我不管你是何人,若兄于我武林正道屡有大恩,我等绝不会受奸人挑唆,所以今日你无论有何奸计都绝难得逞……”
淡淡一笑,申路士看向若未央道:“难怪了!果然是血浓于水,手足之情的确不是我们这些区区通报可以比拟的啊……”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禁诧异,可一时间也没多想!
若未央淡然笑道:“到了这一步,任何情况我都有心里准备了,也准备承担任何后果。如果我还会有任何的担心,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地步了,不是吗?”
“难道,公子连自己一身血海深仇都已经放弃了?”
若未央听了神色一黯,轻轻苦笑道:“对我来说,如今这样已经足够了!今后我也不会再和武林有半点关系,任何的恩怨情仇也都和我无关了……”
“你这个畜生……”
众人错愕中,树林里突然又跃出两人。而一见到这两个人,莫流香如此年纪涵养,却竟然也忍不住一下跳了起来。
看那一男一女,男的大约六十出头,身形高瘦,面貌清癯,而在场的有不少人认识,此人正是昔日三义门中赫赫有名的顶尖高手,花迎!虽然他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二十年,可他曾在莫仙颖手下极其有名,所以认识他的人仍旧不少。
而另一个女子怎么看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可其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势却让人不由惊恐!但那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却也让人更加的惊心动魄!
如果此时单只其中一人出现,或许并不值得太让人惊讶!但这消失了二十年的两人居然会突然同时出现,莫流香顿感如遭雷击一般。脑中不断显现出回忆片段,而最终双眼终于还是落在了若未央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花迎缓步走到若未央面前,满脸哀伤道:“公子!你这是为何啊?难道你忘了掌门和夫人是如何惨死的?你忘了我们这么多年来的辛苦都是为了什么?如今仇人就在面前,可你却放着血海深仇不报,反而为其出力,你这样如何对得起那么多牺牲的人啊?”
淡淡看了他一眼,若未央落寞一笑道:“我对不起的人早已经数不胜数!死去的人,活着的人。我很抱歉不能让每个人都称心如意,但我更加想不通,到底我要怎么做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才算对得起每个人?我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我能因此去牺牲不计其数无辜的人吗?”
此时女子走到他面前,满面寒霜,双目里充满愤怒,几乎就要喷出火来:“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已经决定了?”
若未央满脸凄然看着她,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啪”一声,众人惊诧中,女子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激动的看着他斥道:“你这个畜生,枉费我当年拼着性命救起你,辛辛苦苦的把你养大成人。可你居然忍心不报血海深仇,让你爹娘含冤九泉,让他们为你这不孝子寒心!而且他们这些人个个都该死,你以为你为了他们放弃仇恨,他们就会感激你?会认可你?别忘了,你爹当年对世人的恩德比你多了不知多少!可他们又是怎么对他的?你以为不报仇,他们就会放过你吗?”
若未央无所谓一笑道:“那又怎么样呢?我活着本来就是多余的,报不报仇对我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不同!反而如果我真的报了仇,也许我更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复仇工具的命运。我从来不怕死,但我不想为了自己去伤害无辜的人,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多活了这二十年,就是为了报仇!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也都是为了报仇!但你今天居然为了仇人背叛你娘,我能看着你毁了我一生的心愿吗?”
相持中,花迎扫视当场,看向若未央柔声道:“公子啊!容我托个大,我花迎虽未属下,但好歹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从小就心地善良,平日连花花草草都不舍得轻易折断,更何况要让你杀这么多人,你会心有不忍也是正常的!哎……!不如这样吧,公子,圣姑,二位各退一步。只要公子能亲手杀了莫流香,便算是报了仇。至于其他人,便都由我等下人代劳便是了……”
众人听得都不禁又惊又奇!而此时白守智心里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莫流香惊骇问:“师父!他……他难道是……”
莫流香看着场中几人,此时心里也是痛了极点,轻轻皱眉点头道:“是啊!没想到,原来他还活着……,还活着……”
若未央淡淡一笑,看着花迎道:“花伯伯!这二十年来,幸亏有你,我和红姨过的都还安稳!只不过,你和我爹相交多年,对他的为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我今天真的杀了莫流香,你认为那真的能算是报仇吗?当然,你和我娘从未见过面,更加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我不会要求你想为她报仇!但今天你会如此热心让我报仇,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花迎听了一愣!呐呐半天道:“这……公子!你……你是不是对属下有什么误会啊?我花迎对掌门可是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这么多年来,我为公子你也一向是尽心尽力,本门中人人可以作证啊!”
若未央淡淡一笑,不再理他的满脸诚恳,看向阿姨道:“红姨!我知道你对我娘情深义重,也知道你养大我的辛苦和希望!可是我娘当年千辛万苦生下我,难道你认为她真的只是想让我为她报仇吗……?”
说着,若未央看向莫流香等人,长叹口气又缓缓道:“不错!无论为什么,莫流香是有错,但他的所作所为,如果换做其他人同样的立场,一切都不会有什么不同!而我爹或许他所想的一切看似更有道理,但他的所作所为又真的可以说是堂而皇之吗?再说我娘,如果我今天为了我娘一个人要杀他全家报仇。但当年我娘害死他全家,而我娘也只是间接被他害死,或许要说报仇他该来杀我才更准确吧?我娘苦了一辈子,从来没真正的快乐过。也只有和我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才是她活在这世上唯一值得留恋的。我想,她当年会千辛万苦生下我,除了对我爹的爱,还有何天下母亲对孩子一样的疼惜!如果她知道我要为了报仇牺牲天下数不清的无辜黎民百姓,你和我娘姐妹一场,你认为她真的会高兴吗……?”
当年曾目睹莫仙颖和若烟雪死去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在场也只有莫流香和莫仙玉父子,以及白守智三人。
此时莫仙玉想起母亲,突然拔剑而出悲痛的跑过来指着红儿:“妖女!当年是你杀了我娘,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报仇。老天保佑你还活着,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为我娘报仇……”
众人此时大多还是一头雾水,面对来剑,红儿根本不屑一顾!但莫流香等人看着却是大惊,心知莫仙玉这一剑如果真刺下去,那最后死的一定只会是他自己!
惊呼声中,“哐”一声,一把宝剑腾空而起,在阳光的映射下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落到了十丈之外的地上!
莫仙玉呆立当地,而他面前的人已经变成了若未央!
“我可以体会到你为母亲之死的悲伤,因为我也有一样的感觉!可是我不会让你杀她,除非你能先杀了我……”
莫仙玉哽咽的看着他,脸上表情极其复杂!
“我没本事杀你,更加不可能杀你!无论如何,你……你始终是颖儿的亲骨肉……”
此情此景,再结合武林二十年来的种种传说,其实已经有不少人都想出了端倪!但此时莫仙玉真的亲口说出来,还是让所有人不禁为之一震!
莫畅宁呆呆看着场中几人,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看向莫流香颤声问:“爷爷!他……他是……他究竟是谁……?”
莫流香悲痛的看着孙子,终于轻轻落泪点头道:“宁儿!他……就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相比莫畅宁的惊讶!此时莫隽更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心里,脑袋里轰隆一片的看着面前万众瞩目的若未央。
他有多强大都没关系,多厉害也不重要,但只有一点不行,那就是莫仙颖最强的儿子只能是自己!只有自己才是唯一能为莫仙颖重建辉煌的嫡亲儿子!但如果若未央竟然也是莫仙颖的儿子,自己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还有什么希望成为称霸武林百年莫家的唯一传人……?
若未央看着莫仙玉淡淡一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考虑这个,因为你娘虽然是红姨杀的,但确实是我爹指使的。所谓父债子还,如果你一定要报仇,那你该杀的人也只有一个,就是我!”
莫仙玉满脸痛苦的看着他,虽然母亲的仇一直是他心里最深的痛。甚至二十年来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还在想弟弟如果还活着,自己也一定会亲手为母亲报仇!
但真的面对了,他即使再难受,却也和莫畅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叔侄间虽然向来冷淡,但好歹也一直平安无事。但如今面对着若未央,虽然两人之间毕竟有叔侄之实,但从来谈不到半点情谊,然而他却始终还是无法决心出手!
场面此时的静默,几乎让所有人感到窒息!
终于,红儿看着若未央道:“我说过,我对你的希望只有一个,就是你能亲手报仇!也许这二十年中我对你确实过分苛刻了点,但一切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算了,只要你今天杀了莫流香,我就不会再强迫你什么。以后你就可以彻底自由了,再也不会有人能左右你,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任何事……”
缓缓回头,若未央看着她苦笑摇头道:“事已至此,你觉得我还有可能杀他吗……?”
四目相对,红儿眼里愤恨渐深:“好!你不肯亲手报仇,那我就当白白养了你二十年。可是你能不顾你娘含冤不白,我不行!今天我就要亲手为她报仇,只看你日后九泉之下如何去面对他们……”
说着,众人只见一条火红人影闪电般窜入人群,直向莫流香刺去。
一片惊骇中,根本没人能反应过来。可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主位周围十几张桌子纷纷被震碎成片,数十人滚倒在地不断呼痛。
而此时红儿又站回了原地,满脸怒不可遏!原本举世无双的绝美容颜,此时竟因愤怒而显得扭曲!
反观莫流香等人,虽然都被震开好远,但却都没什么大碍。而他们面前,若未央满脸痛楚的凝视着红儿!
“对不起!我不能杀他,因为我不希望江湖再成一盘散沙,让人有机可乘!所以,我也不会让你杀他。本来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红儿气得声音发颤道:“好!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而且武功也强过我了。所以你也就再也不用听我的话了,还可以和我作对了啊?好!好……!若未央你听着,从今以后你我再无半点瓜葛,除非你先杀了我,否则你就要日夜守着莫流香,要么我迟早一天一定会杀了他全家。而且……我倒也看清楚,你这个莫仙颖和若烟雪生出的孽种,到底会不会因为侠义恩德被这些江湖上的无耻之徒善待……”
说完,红儿愤然转身一跃而去。临入密林之际回手一掌,而这一掌乃为泄愤,边缘十几人站处立刻一片血肉模糊,众人见了无不大惊失色!
适才她和若未央对了一掌虽然威力惊人,可外人看来总是难以感同身受。况且若未央的武功人尽皆知,听两人对话已知是红儿养大了他,那若未央会对她容让也不奇怪。但此时她随手一掌就有这等摧枯拉朽之力,着实令人惊骇!
花迎此时满面犹豫,左思右想看向若未央叹道:“哎!公子啊,你……你这样实在让人寒心呐!今后……,你自己多保重吧……”
眼见花迎人影消失在临边,众人此时都是各怀心事,而各大掌门面面相觑,此时当然是不会再有人说让若未央当武林盟主的事了!
申路士四下扫视,淡淡笑道:“公子!你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甚至还有仇人把自己搞的众叛亲离,究竟是否值得啊?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能及时悬崖勒马,我相信大王一定会既往不咎。来日本族统一天下之时,便是你登基九五之日。到时候你乃一朝盛名天子,开一世兴旺江山,世人自会知你真善或是虚假!何去何从,公子还要三思啊!”
若未央淡然看着他道:“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除非我死,否则你告诉阿里王不用妄想了……”
“哼!公子啊!如今你身世公开,便从此孑然一身。我等同胞对你情深意重,但这些江湖人恐怕会人人杀你而后快!如此情形,你难道想不通吗……?”
说着,申路士双掌连拍三下,周围密林中突然一阵杀声震天。顿时涌出无数人头,皆是手持兵器杀气腾腾!
此时也有心细的人发现了丐帮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影子。但此时来的人中,除了有些容貌异样的外族人,竟然还有武林中著名门派,如青城、崆峒,娄底等门派。相比之下,对方的人数虽然谈不上更多。可人家必然是有备而来,但中原武林连遭大变,多是心思散乱,又没有一个能让所有人信服的人出面,情势极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