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我们还跑来这鬼地方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得远处似有野兽的哀鸣声传来,凄厉可怖。
“也许瞎猫遇到死耗子,这回师傅说不定要撞对一次了。”
“啥?”
“刚才那一声是母狐狸的叫声,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听着怪惨的。”
“我们应该白天来的……哎哟!”
还没念叨完脑袋上就被人拍了一下。
“狐狸都是昼伏夜行,白天来干什么,挖坑吗?那小狐狸绝对比你会挖,合着你就是掘地三尺也铲不出它的老窝,你给我有点常识!”
“九尾不是妖狐吗,搞点特殊不行啊。”
“嗯。”琼华探着手一路往前摸,“九条尾巴还不够特殊?再特别还是只狐狸,本性难移……咝!”
“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刺了一下。”
“早知道就该带个火折子出来的,不对应该点个火把,哎,怎么就没想到呢?”
琼华默了默,死都不肯承认出来前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档子事,师傅就算有想到多半也不会主动来提醒的。
事实上在这片野林中半夜是不能见火光的,林子深处有一种毒蛾,一旦遇火便会倾巢出动。
北郊这片野林子地势复杂,越往里走越深不可测,很多人都是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这里视为了禁地,一般都不会靠近这里。十几年之前有个外地的穷书生和他年过六旬的老母亲在郊野这边盖了个茅屋,住了多久不得而知,只知道有一天那书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野林深处的溶洞里面有百年蝙蝠粪——也就是夜明砂,一味用于目疾的中药。也不知是为了给他母亲治病还是拿去换钱,总之那天半夜他一个人点了火把就贸贸然的进了林子,夜半三更时忽然一声惨叫,守在外面的老母亲见他儿子久久未回便去叫了些人来,谁知再回来人还没找到就瞧见野林子里飞出成群的蛾子,见火就扑,不到半刻一行十几人瞬间就被毒死一半。其中有两个聪明的见势不妙,直接扔了火把就往回跑,这才捡回一条命,这之后北郊的这片野林子日落后就没人再敢接近了。
“这里很诡秘,跟着我的脚步走,掉坑里去我可不会拉你。”
两人走了半天才摸进林子的边缘,距离他们要找的东西差了十万八千里还不止。
一更天的时候月亮稍稍冒出了头,每晚也只有这时才会被光亮照到,眼前渐渐亮起来,习惯了黑暗的两人一时还不能适应。
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要不是琼华及时捂住琼英的嘴,她就叫出来了。
难怪觉得路难走,在脚下,他们一路踩着进来的竟是累累白骨。
凭他们胆子再大到底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琼华的脸色极是难看,却还要佯装镇定。
此时此刻,若是连他都没了方向,两人还想从这里出去那就是不可能的事。
琼华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便扯了一把琼英。琼英抬起头余惊未定,花了点时间才明白过来他哥的意思,点点头也没有坚持再往里走。
变故就是在眨眼间发生的,方才听见的哀鸣声此刻又响了起来,林子深处突然就窜出一团白色的东西。
这次琼英当然也没忍住,琼华是被惊得慢了一步,所以尖叫之声在朦胧夜色下陡然炸开,刺激了黑幕中那些未知的东西。
琼英的脚边直挺挺躺了一条白蛇,忽然蛇尾一跳跐溜一下就缠上了琼英的脚,两人都没反应,确切的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眼看这条白皮绿眼的蛇就要绕上琼英的腰,琼华刚想伸手去抓,这时有一支短木剑贴着琼英的腰擦过,将蛇头钉在了白骨混成的红土中。
暗月下有一个纤薄人影慢慢地从刚才白蛇窜出来的地方走了出来,一身青衣淡如秋菊。顿时,两人觉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之前的恐惧和害怕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道是谁敢闯这片野林,原来是酒悦师傅的两位徒弟。”
声线清冷略带些沙哑,却让人听了整颗心都静了。
“是你?”琼华又是一阵惊讶。
那人微皱着眉,手上一把短剑泛着冷光,剑尖有血水顺落。
“回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那你呢?何况我们又不是来玩的。”
琼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咬着牙问。明明眼前的人比自己还小上几岁,但只要见过他出手,那股凌厉的狠劲实在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所能拥有的。
“九尾不能给你们。”那时他一双凤眼还未完全长开,皮肤很白唇色浅淡,看起来好像一碰就能碎掉。“白师傅的解药也用完了。”
“什么?”琼华瞪大眼,“那人要杀你你还帮他来弄解药?”
没有回话,只是抿起了唇朝一边看去,“这片野林因为人迹罕至所以里面的九尾还能够存活至今,火狐中十年才得一胎九尾,原就稀少,溶洞里面有条黄金蟒,极爱吃食狐狸,尤其是九尾狐,每年要吃一只,现在里面还活着的一共也就五只。刚才你那一叫把冬眠的巨蟒给吵醒了,知道为什么以前进来过的人都没有再活着出去吗?实际上被毒蛾扑死的就只有十几年前的那帮人,其他人全都是被那条黄金蟒拖进洞里吃了的。”
兄妹俩听了身体不自觉的就抖了抖,可看看眼前这个小鬼,怎么就能毫发无伤的进出于此?
“你,你都没什么事了,我们……”
突然间林子里飞散开一群乌鸦,树木也跟着开始摇晃。
“我跟你们不一样。”为了防这条巨蟒,他在这里做了不少陷进。“不过,还是先离开这为妙。”
这句话倒是事实,而不是什么不可一世的大话。他确实跟一般人不太一样,打从他出了娘胎就不是招人疼的命,好在是一张脸长得争气,像极了他那已经仙去的娘亲才免于被抛弃的命运。当别人连话都讲不清楚的时候他就必须把整篇整篇的内功心法给背下来,错一字不是打手这么简单就完了,得躲开白陈云的十三镖才算逃过一劫。何况他本就骨骼奇清、身形轻灵,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几年下来他的身法不比那些有着十几二十年功夫的人差。所以只要不惊动林子里栖息的那些野兽,能进出这片野林于他来说不算太难。
兄妹二人组进来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才走到这里,这会儿出去的时候竟然都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南宫令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后又朝着黑漆漆的林子看了一会,眉间蹙起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你还打算进去?”琼华似乎看出他的意图,扯住了他。
“二更没到,月色没退下还能有次机会。”
“里面很危险,你去送死吗?”
南宫令抿了抿唇,还是不甘心,“难道你们就不管池闲师傅了?”
琼华哑然,但他实在没有想过这里会那么危险,之前可以说是无知无畏,现在从里面兜过一圈出来打死他都不要再进去了。
“白师傅早些配好解药闲池师傅就能早一天得救。”
“乱讲,就算有了解药白陈云也不会拿出来给我师叔的!”
琼英好不容易缓过来,一脸的愤愤不平。
“他不给是他的事。我给他配过一次解药,所以知道方子怎么配。”
这边琼华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见瘦小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回神那抹青色单薄已没入了黑暗之中。
“嗯……身手真是不错,多漂亮的脚法。”忽然有第四个声音冒了出来,“你们俩也学着点!”
两个小脑袋上各挨了一巴掌,引得两声哀嚎。
“您老人家怎么来了?”琼英揉着可能明天要鼓起一包的脑袋,疑惑着此人的出现。
“今晚月色甚好,师傅出来找酒喝,路过南宫世家的时候正巧看见这小子番强出来,于是就一路跟着咯。”
“师傅。”琼华握了握手,支他们出来冒险他自己倒好还有心情去喝酒!“我能打您一拳吗?”
“哈哈哈哈,臭小子才一会没见师傅就这么想我啦,打是亲骂是爱学得这么好……得得得,小子你悠着点,不闹你们了,赶紧回去吧。”
“可是,那个南宫令……”
“哟,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担心人了?你们两个还是别去添乱了,真丢人。”
酒悦摸了把胡子,按着两徒弟的头不由分说就拎着走了。
隔天一早,有人抱着酒葫芦坐在栏园门口,哼哼着小曲儿好不悠闲。
此人正是九天八怪之一的酒悦,为人轻浮散漫,嗜酒如命又极爱唱戏,年轻的时候仗着一身好武功什么买卖都接过,等到中年凑够了钱便自己开了个戏班子。江南江北的走,收徒赶场都没落下,琼华兄妹两就是之前在扬州捡来的孤儿,这兄妹两生的不错原是想栽培成小戏子的,后来又发现两人身骨不错就干脆收了两人作为关门弟子。
口中的曲儿换到第三种,剥掉两盘花生才看到他要等的人。
晨光如轻烟,把他的身影拉的长长地,看到门口坐有人身影顿了顿,但最后还是走了过来。
“我就知道闲池不是个短命人。”
“先生这是在等我?”
酒悦笑了笑却没回答,反倒自顾自问了起来。
“你有没有考虑过要离开那个家?”
纤薄的身影猛然一震,离开?那是他从来都不敢想的。
“跟着我们大江南北去唱戏怎么样?”
“我……”
“怕你那个爹?”酒悦往嘴里扔进两颗花生,“他早些年的时候还有点看头,可惜自从他遇上秦倦柔那个小妖精后就毁了。”
两撇小小的细眉微微皱起,貌似是对酒悦用词不当的抗议。
“你现在要是不从这里脱开身,以后恐怕会很辛苦……”说到这里顿了顿,也没再说下去。“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们会在洛阳呆一个月,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
习惯性的抿起唇,那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的表现。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浅蓝色小瓶,瓶口还残留着未干涸的红印。
“配的匆忙,不及炼成丹的药效快,每天取一滴和以温水喂下,满十天方可去毒。”
说完眉头一皱侧头咳了一下。
“夜深露重,早上也冷,这大冬天的你还穿这么单薄,着凉了吧?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
酒悦接过瓷瓶,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里的关心不假。
“嗯。”
点点头,面色还是清冷,可能是早上雾气重,将他的眼眶熏得有些湿润。
心中暖意还未经萌芽,变故陡升。
“前辈小心!”
在这陌生的声音出来之前,酒悦动身想去揽眼前的小鬼,谁知这小鬼的反应比他更快,拔剑起出一道气,奈何耗了一夜的体力挥出的剑气甚为微弱,根本无法阻挡从四面八法涌来的暗器。酒悦呆了一瞬后笑着摇头,顺势将酒葫芦出手挥开了密密麻麻的银针,扯着小鬼头的领子向后带去,才免去了这一场血光之灾。
“前辈!”
栏园上面有三个身影,蓝衣蒙面人见底下的人躲过了暗器便也不作停留迅速离去,后面跟来两人其中一个紧跟着蓝衣人,另一个跃身而下。
“哼,容家的人还是不肯放手?”
来人竟是一身青衣道袍,“是逵旻去求了容治的,不过这次他们家的老大倒是愿意插手小七国的事,恐怕不好对付。”
“我说你们道观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道长也是无奈,“师弟们向来对先师尊崇,逵旻又是先师所托遗孤,所以凡事都顺着他,没想到给宠坏了。”
“这宠的也是够坏的。”酒悦嗤之以鼻。
“相比容家的四丫头,逵旻可算是好多了。”
“伶牙俐齿,悟性颇高,挺聪明一丫头,怎么了?”
酒悦微微眯了眼,嘴边的笑意莫测难猜。
“前辈的眼光总是这么的……呃……与众不同。”
“废话。”
道长尴尬的移开视线,便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苍白小鬼。
“方才这位小少侠的反应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