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前辈新收的徒弟?”
“我倒是想收他,可人家不愿意啊。”
“什么?!”
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拜酒悦为师,偏偏眼前这个小鬼还不领情,也难怪他惊讶。
“先不说这个。”酒悦摆了摆手,“小鬼你先回去,之前提的事你好好考虑下。”
抿唇点头,面色苍白却似琉璃一般剔透,回身,青衣淡如烟渐渐在晨光中消散而去。
“这孩子是挺轻灵,但身子会不会太弱了些?若勉强练武……”
“置之死地而后生。”酒悦打断他,摸把胡子,神情里尽是惊喜与欣慰。
“您这是……”道长今日受惊不小,身子都有些晃悠。
“苍天怜我,总算在我入棺前找到了后继之人,也算对得起师傅。”
当时酒悦在江湖上的威望无人能出其左右,他少时闯过传闻中的皇城,后来被老城主收为座下唯一一个关门弟子,前几年老城主死于意外他原是最有希望的继承者,但为人过于懒散皇城对他来说就是个枷锁,所以皇城之主也就一直空缺至今。
“怎么他们以为我会去帮小七国?”
“还不是前辈以前保过戚王的三个儿子。”
“谁出得起钱谁就是大爷,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我之所以不愿帮西陵就是因为他们老是要把武林中人当成靶子使,这次两国交战你还真以为小七国要抢他西陵的皇镖?千秋局自出事后关门没接过一笔生意,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这一劫。这次是千秋局倒霉,换做下次又不知道会轮到哪门哪派,倒是会打如意算盘,攻占他国和瓦解江湖势力,真是一箭双雕。”
“就算明知道又奈何得了他们多少?皇城若是再无人做主只怕真要欺到我们头上来了。”
“别旁敲侧击,我说了不会当就不会当,何况还有九宫卿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九宫卿……前辈不觉得老城主死得有些蹊跷吗?”
酒悦沉默一会轻叹一声,“斯者已逝,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天下之大,人才济济,不是非我不可的,虚冠你也莫要太过执著。”
“前辈教训的是。”
“刚才的人是黔香楼的杀手吧?就这么怕我抢了他们觊觎的城主之位?”
“与其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来找您麻烦,你不如名正言顺的……”
“还说!”酒悦一瞪眼,“那些毛头小子太浮躁了,火候不够还动不了我。倒是你赶紧跟上去才是真的,兰锦添好歹是黔湘楼数一数二的杀手,你们为了我阻碍到他,他定不会手下留情,你们师傅走后观里能独当一面的人没几个,我看你师弟一个人撑不了多久。”
经这么一提,虚冠道长脸上立马显出担忧之色,抱拳告辞,纵身而去。
“唉,霸权之争从古难了。”
酒悦叹息一声,负手进门。
两人都不知,此次一见竟是诀别。
之后几天都相安无事,酒悦每天在栏园门外晃悠就是等不来他的后继之人,却是等来了一场杀生之祸。
而南宫令之所以迟迟没有现身,就是因为偷给了解药被他爹发现后又丢回了野林子里,林外有白陈云守着。其实根本没必要,南宫易一句话让他往东他就绝不会想西,所以尽管酒悦师傅的提议很有诱惑,野林子里三天一呆他就什么想法也没了。
七天后刑满释放,先是跟着白陈云回南宫家,熬到了晚上,后半夜的时候南宫令再次番强而出,无论决定如何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你果然来了。”
远远地就见到栏园前站着人,听到声音那抹单薄的身影狠狠一震。
“就这么想离开吗?”
声音突然柔下,小人儿有点受宠若惊的看着眼前人慢慢从暗夜下走出。
天边一层乌云散去,月色正好照开,从来人的袖摆下看到他身后的另一个世界,触目惊心。
“呜……”
喉间无意识的发出一声低鸣,仿佛幼兽受伤一般,疼痛难当。
“没有你那瓶解药,我又如何动得了这位天下第一人。”
字字如针深深嵌进心底,看着前几日还摸着他的头如今倒在血泊中的人,身子渐渐颤抖起来。
“瓶口上面有广寒散,九尾血和广寒散一旦相溶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化功散,量他神功在身也无用武之地。”
内功越深厚药效越明显,所以对南宫令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何况他当时才多大,能知道多少人心险恶?
“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连自己儿子都利用!”
忽然炸开一个声音,原来是那个中了毒的池闲。
南宫易不怒反笑,转身走回去。
池闲服了七天的药,之前的毒没有全解,这会儿又功力尽散,坐在那里自然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你身后这两个孩子卖给我如何?”
琼华两兄妹被点了睡穴掩在池闲身后。
“呸!”
南宫易两手一翻搭上池闲的肩骨,手势一变迅速向下拉去,就听得“咔咔”两声,两只胳膊生生被拉至脱位。
“不卖也罢,难道我就不会用强的了?”
这人出手向来狠,刚才那一下竟是让池闲痛呼都没出口就直接晕了过去。
会想到要收下琼华两兄妹也是因为他们是酒悦的徒弟的关系,原以为酒悦多少会教点东西给他们,谁知道带回去后试了一试,两人却只会点戏台子上的花拳绣腿,一怒之下南宫易就将这两人丢给了南宫令。
“师傅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琼华将一个略有些陈旧的木盒子放到了桌上。
“这……”
“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希望你别辜负了师傅的期望。”
“可我害了他老人家,他还……这东西我没资格收。”
“师傅向来豁达,知道中毒的时候就猜到了大概,他不但嘱咐我把这个交给你还要我和琼英守你着你,至少在你学成之前要看着这个盒子里的东西。”
酒悦原是一片好意,看出了这孩子眼中隐隐冒出头的绝望,怕他受欺负便留了他毕生所学于他,不成想这反而是加重了他身上的包袱,起码在他还无法脱身开一人独掌世事前几乎是将他推入了绝境。
尔后一年,南宫令将九重开天刚琢磨出些皮毛的时候,某天被告知他们要去临安,那个对他来说似乎是遥不可及的地方。
那时候南宫易的失心疯较之前两年发作的更为频繁,虽说如此但此人清醒时的手段和心机却也不差。就说当日他留下闲池的命来说,并不是他有什么恻隐之心,只不过是想留条活命,借他之口道出酒悦死于他手上的事,如此一来尽管会招来仇祸但也必定会大振南宫世家之名。
原是打的如意算盘,却迟迟未听得江湖上有任何风吹草动,觉此事蹊跷又派了人去查仍是没有风声。正此时近两年来南宫世家眼看就要追上南方的容家,却因为这番打探耽搁了几月的时间,转眼又被容家抛下了一大截,又闻得池闲在容家现身的消息,不禁要开始怀疑是不是容家动了什么手脚压下了酒悦的事。经过思量最终决定登门拜访,与其在此无端猜测不如前去自找答案。
临安城里自是一片繁华热闹,洛阳虽也是繁荣之地但明显的要比临安多了份严谨之风。时值腊月寒冬,这里却要暖和的多。南宫令这一年来因为酒悦的死心中并不好过,即使没有什么表现,心中的郁结却是只增不减,最近这些日子又因为参不透九重开天脸色一直没好看过,身子也是越发的单薄。可能是北方寒厉使得人心情郁闷,这一到了南方自是叫人忍不住抛开那些杂念,只想着抓住这难得的轻松,就是南宫令眼中的戾气也浅了些。
那日还飘着小雪,天色略有些阴沉,倒不影响江南绝好的温软冬景。
马车不紧不慢的走在长街上,忽听得一阵吵嚷自前方传来。
“什么事?”
“好像是容家的人。”
南宫易一皱眉撩开车帘,略过层层人头,瞧见白马之上一个大红身影。
后面一辆马车里坐着南宫令,他掀开车帘一角,抬头望去不由的呼吸一滞。
那是个只有六七岁模样儿的小女娃,身下白马如雪,身上红衣如血,鲜艳炽烈。她坐在马上昂首傲视,是粉雕玉琢的精致人儿,容色绝艳,尽是张扬,一双眼更是盛气凌人,不可逼视。其盛艳好似那人间凤凰,尊贵无比。
“是容家的四小姐?”
“十有八九了,原以为那些形容太过夸张,今次一见……呵,如今不过才七岁,大了之后还真是难料其祸性。”
“陈云,很少有人能被你这么评价。”
“实话实说罢了。”
那个小女娃一出现就能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她身上,有些人生来就是要被万众瞩目的。
她停在那里,马蹄下是翻滚了一地的苹果和一个颤颤巍巍捡着苹果的老妇人。这番情景像极了那种不懂事的大户小姐在人多的街上骑马,撞倒了人家还硬要怪别人不长眼睛,总之就是一副典型的欺压弱小的套路。
过不久,又一个锦衣少年踏马而来,不用问,他就是容家的三少爷容添。
前头的南宫易对这些无甚兴趣,对容家的人本就反感,想着事情早点解决早点走人便让白陈云赶了马车,没再做停留。
随着马车行去,南宫令只是默默地看着,当年初见,他心里一刹那闪过的感觉任以后如何去回想都是徒劳。
他们走了,到此容家四小姐给人所留下的印象除了那惊人的气势,就是仗势欺人的小姐脾气了。她嚣张的姿态和老妇人的孱弱相一比,会看不惯哪个又会同情哪个不肖思索就有了答案。
自然会有看不惯同时也不畏权势的人,想要去帮一把老妇人,堪堪伸出手却被一柄长剑割下了半截袖管。
“靠她那么近你想死吗?”小女娃虽然声音清越明媚,但说出来的话一点不客气。
“欺人太甚!”这看不过去的正是空越派弟子,拔剑而起跃身向那小女娃直刺过去。
“哼。”
嘴边泛起冷笑,惹得人手中剑一抖,只听得哐当一声剑已脱手。
“什么货色也敢来我容家献丑?”
那空越派弟子还在震惊于自己的剑竟被一个六七岁的女娃给打开,这一番话入耳又是羞愧又是愤怒。
“呀!你做什么?!”
正在所有人都盯着这位出头打不平反又被堵回去的人看时,那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老妇人忽然惨叫出声。
“林长老,我二哥小小一生日劳得您大驾光临真是何其有幸?”
原来这位老妇人便是那作恶多端的魔教长老,易了容趁着容家二少爷寿诞之宴来找各门各派的不快。
“准备做得挺充足,谁叫你粘那么牢,这会儿撕疼了吧。”
容添手上拿着一张血肉模糊的人皮面具,说话一样不客气。
“什么准备充足,明明就是易容术不到家,还敢来招摇。”小女娃厌恶的说道,拍了拍手待身后闪出来几个人影,吩咐道,“带出城去!叫他们把城门给我看紧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要再发现一个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人影又是一闪,三下两下就架起了被撕了面皮痛得不能动的林长老,这一来二去居然都没人看清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的面貌。
事情过后的第二天,两人才正式打了照面,虽不说有天雷勾动地火之势,但往后一切种种确实是经此而生。
番外 下
石香院里他知道有个人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默默地站在远处,很安静几乎可以当做不存在。
刚才那一声“爹”叫醒了一场梦,一个漫长苦涩但至少还存有希望的梦,如今梦醒了希望也跟着一起破灭。他这些年来活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不能让爹满意,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优秀所以他们才会不喜欢他,那么拼命的努力就是为了能够得到认可,仿佛只有这样他才有活下去的资格。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不是他努力不努力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
可事到如今他想了结也难,先是酒悦师傅给的压力,再者对于酒悦师傅的死虽然琼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