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蒋民云苏南洪涛他们都从张家村周边的驻地赶了过来,每个旅的战斗英雄,战斗骨干都被作为特邀嘉宾参加纵队的联欢晚会,张家村这天杀猪宰羊,张家村的乡亲们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开门迎接自己的子弟兵,张家村一时人声鼎沸,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知道司令员政委旅长都登台表演,而且演得都是身边那些事,战士们一个个兴奋莫名,都想看看陈建峰蒋民云他们怎么演他们自己,饭盆一放,自然就往舞台这边拥。
本来陈建峰他们这出戏是放在后面压轴的,但报幕员一报幕,战士们就起哄,说:司令员先上。
报幕员为难地看了台下的陈建峰他们一眼,陈建峰一看战士们情绪空前,袖子一挽:“那咱们就先上。”
一开始就有些乱套,陈建峰和李宇彬在舞台上对着地图研究战局,蒋民云上台向陈建峰汇报,蒋民云敬礼,说:“报告司令员。”
陈建峰把手中的笔一放,说:“蒋民云,错了。”
蒋民云看着李宇彬,一时不解其意,心说什么错了,这台词不对吗。蒋民云不管了,顺着话就问:“司令员,哪错了。”
陈建峰说:“什么司令员,是旅长,咱们和中岛较量的时候纵队还没有成立。”
敢情陈建峰是说自己的称呼错了,蒋民云笑,说:“这司令员叫顺口了,习惯了。”
陈建峰说:“改!”
蒋民云接着往下演:“报告司令员,不,报告旅长——”
陈建峰眼睛朝蒋民云一横,台下的战士都笑弯了腰。
中岛剖腹自尽是这个舞台剧的重头戏。陈建峰给赵熙海下命令:“赵熙海同志,用重炮给我把长治城轰塌了,把中岛这只红薯给我从长治城里翻出来。”
赵熙海敬礼,说是。按剧情,赵熙海说完是,就该亲自架炮,炮轰长治城,但赵熙海竟然站在原地不动,竟然说陈建峰的这话不对。这回轮到陈建峰莫名其妙了,心说是这台词啊,一字未改,怎么就不对了。
赵熙海说:“司令员,你这么说话,我不习惯。”
陈建峰不解:“我怎么说话你才习惯啊?”
赵熙海笑,说:“司令员,平时在战场上,你没有这么文雅,你从来都是‘他奶奶的,赵熙海,给老子把这轰了,他娘的,赵熙海,给老子把那轰了’,从来就不说什么‘同志’和‘我’之类,你刚才那么一说,我自然就不习惯,这一不习惯,自然重炮就打不响。”
台下的战士们哄堂大笑,李宇彬在一旁苦笑不已,看看这戏演的。
陈建峰一笑,说:“赵熙海,你这是牵着不走骑着才走,既然你觉得挨骂过瘾,那行,老子重新给你下命令,他奶奶的,赵熙海,用重炮给老子把长治城轰塌了,把中岛这只红薯给老子从长治城里翻出来。”
赵熙海这才轰隆隆开炮。这插曲比正剧更有生活气息,底下的战士们乐得不行,战士们耳闻目染,对陈建峰战时的风格清清楚楚,也觉得陈建峰说同志说我,别扭,陈建峰一说老子,这味道也就出来了,仿佛真的回到了半年前抢攻长治城的现场,一个个将手掌都拍红了,纷纷说好,说过瘾。
最精彩的部分出现在结尾。长治城将破,中岛不得不命令小鬼子向陈旅投降,中岛走投无路,无地自容,不得不选择自尽。按照剧情,胡长发扮演的中岛将刀捅进自己的腹部,城外红旗招展,这出话剧就算是结束。没想到李宇彬的担心成了事实,陈建峰在台上叉着腰,手舞足蹈,过足了戏瘾,一时兴致勃勃,心说就这么完了,那可不成,陈建峰临时加戏,身边,粘着八须胡的胡长发装模作样正要将刀捅进自己的腹部。陈建峰一声断喝:“住手!”
陈建峰的话于胡长发来说就是命令,陈建峰一说住手,胡长发就不剖腹了,望着陈建峰。台下鸦雀无声,都在看自己的司令员这是要干什么,胡长发这时突然想起自己是在演戏,战士们都看着呢,只得往下演,胡长发临时加词、临场发挥,胡长发说:“陈将军,我中岛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将军竟然饶我不死,谢谢陈将军。”
胡长发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谢谢将军不杀之恩,我中岛一辈子给中国人民做牛做马,以此赎罪。”
陈建峰说:“我说了饶你不死了吗,你中岛死是必须的,但不是现在,你中岛还欠我的债没还,得将债还了再死。”
胡长发心说,我说咯,司令员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心肠饶中岛不死,看来我会错意了,胡长发只能顺着陈建峰的话来:“我欠陈将军什么了?”
陈建峰说:“你还欠我五百两黄金。”
胡长发心说中岛什么时候欠司令员五百两黄金了,我怎么不知道,胡长发只得说:“陈将军何出此言?”
陈建峰说:“你中岛不是悬赏五百两黄金取我陈建峰的人头么,现在我陈建峰主动到长治城来了,你中岛有没有能力取我陈建峰的人头是一回事,但五百两黄金得给我。”
战士们一听,司令员说的是这事,都笑,异口同声,说:“不错,中岛,先别忙着死,你死之前得先把欠我们司令员的黄金给清了。”
胡长发苦不堪言,心说司令员临时加戏,想死还不成,还要黄金,这戏没法演,但他不能冷场,只能接着往下胡捏,他放下战刀,翻着口袋,说:“将军阁下,我已经战败,已经身无分文了,陈将军还是让我死了吧。”
陈建峰说:“我看你是贪污了,说,有没有偷偷将悬赏我的黄金运回日本。”
胡长发被逼得没法,只得点头,说:“我是将悬赏将军的黄金私底下运回日本了,让家里给娶了一个小老婆。”
“就知道你中岛一肚子的坏水。”陈建峰说。
“我该死,不该将将军的黄金拿回日本去讨小老婆,小老婆生的孩子肯定没有*。”胡长发接。
陈建峰眼一横,说你中岛都快死了,家里讨的小老婆你见都没有见过,哪里来的孩子,只能是野种。胡长发痛哭流涕,说拿了将军的黄金,生了个野种,丢人丢到家了,还是让我死了吧。
胡长发心想早死早了,这戏没法演。李宇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台下的战士却看得起劲,都说陈建峰演得好,要是司令员拿一把关二爷的大刀,将中岛一刀砍了,那就更过瘾了。
陈建峰继续在台上天马行空,陈建峰袖子一挽,兴致勃勃:“妈的,看来,老子得打到日本去,把我的黄金要回来。”
陈建峰朝台下一挥手:“同志们,打到小鬼子的老巢去。”
战士们齐声呐喊,助兴:“是!”
陈建峰一叉腰:“他奶奶的,赵熙海,给我把重炮架起来,给我把小鬼子的狗皇帝轰出来,中岛欠债,狗皇帝还钱。”
战士们笑茬了腰,连李宇彬都忍俊不禁,这戏让陈建峰这么一改,倒也精彩纷呈。胡长发只求死,连连说:“既然将军阁下的金子有了着落,那我还是自尽,以赎我在中国犯下的罪孽吧。”
没想到陈建峰还是不肯让“中岛”自杀,把手一伸:“把刀给我。”
陈建峰要刀,胡长发不敢不给,他把手中的木刀递给陈建峰。心说,刀给你了,我怎么收场啊。
陈建峰说:“让你中岛自杀简直就是便宜了你,得由我陈建峰将你的狗头砍下来才算痛快。”
陈建峰朝胡长发的后颈划拉了一下,然后一刀砍下去,胡长发一看陈建峰已经入戏,是真砍,虽然是一把木刀,真要砍在脖子上只怕二三天都得斜着脖子,胡长发机灵得很,陈建峰的刀还没有下来,胡长发就已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装死了,陈建峰“咦”了一声:人呢。
装死的胡长发说:“将军神勇,刀风就可杀人于无形,我中岛已经死了。”
陈建峰遗憾:“妈的,这就死了,你中岛怎么这么不经砍。”
身边的才旺见机行事,将自己扮日本兵戴在头上的一个钢盔往胡长发前面一扔,钢盔在台上滚动了几下,这出戏才算收场。
台下掌声雷动。
陈建峰事后意犹未尽,问李宇彬:“我这戏演得怎么样?”
李宇彬笑,答非所问:“我终于明白邓政委为什么说你小子喜欢天马行空,一出戏,剧本在哪明摆着,你都可以将戏演成这样,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约束你。”
陈建峰笑,说:“这就是创造性思维,我陈建峰要是什么都按条条框框来,哪能战无不胜。”
李宇彬看了陈建峰一眼,心想这一点,倒是和邓政委所言一致。李宇彬自然不会将邓政委对陈建峰的评价告诉陈建峰,免得陈建峰得意洋洋,尾巴一翘,又不知捣腾出什么名堂出来。
陈建峰还在想着演戏,说李宇彬下次再让宣传处的同志写剧本,就先写活捉阎老西,再写活捉*。
李宇彬笑,说:“都知道你说过,即便在华容道上遇上*你也会学关二爷,将*放了,现在改主意了?不放了?捉了再说?”
陈建峰哈哈一笑,说:“放!怎么不放!”
李宇彬笑,说:“那你还怎么捉?”
陈建峰笑,说:“我就想问问校长,都打了这么多年内战了,百姓都想过安稳的日子,校长怎么就不能顺应民意,国共两党就此握手言和,偃旗息鼓?”
李宇彬笑,说:“这个还真是只能由你去质问*。”
陈建峰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