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对女儿家的教育方针一贯是秉持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手段层出不穷的后宅管理方案一整套完备的守则。
单看王夫人、薛姨妈和王熙凤就能知道,不算凤姐的话,前面两个虽然和丈夫的关系称不上融洽和睦,可她们的确是后宅争斗中笑到最后的那一个。之前凤姐在管家的时候,对贾琏的小院子管理可也是从这里来的。
常言道,有一得,必有一失。
凤姐虽有了卖弄才干的机会,可没办法却失去了丈夫的心。
这原先也不算什么。毕竟么,比起管家的权利来说,丈夫贾琏充其量也就是个能耐还不如自己的男人罢了。谁比谁强一泄未可知呢,何况家里头的老太太、太太、奶奶们又都喜爱自己的性子。被王夫人架在了管家高位上的凤姐浑然不觉自己和贾琏的相处之道有多差,反而为手里的那些个权势给熏红了眼睛,半点也没有发现王夫人背后的阴险用心。
直到凤姐生了病,王夫人又急着要抬举宝钗,明里暗里地阻挠着她康复。凤姐这才有如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
可不是么!
若要真把自己当成了亲侄女来看待,这王夫人能这么对她?
说到底,和亲生的儿子还有偌大的家产一比,什么亲侄女,那都是假话空话一大票,就连老太太临了还能变卦呢,何况王夫人呢!
同样是王家出来的女人,凤姐清醒过来之后,对王夫人的阴险用心可谓看得一清二楚。
在宁国府治丧期间,王夫人竟肯给她好脸色瞧。这就不得不让凤姐警惕了!她可没忘记,在东府蓉哥儿媳妇儿过世前,大老爷可是从王夫人的左右手周瑞家的那里查抄了不少银钱,虽说公帐上看着是满满的一大本子写着金银古董器皿外加三十万两银子的。可说到底,谁不知道这些都是个面子工程呢,大头定然是给贾赦自己给抽了的。
既是从周瑞家的那里查抄来的,不就等于是从王夫人身上割下的肉嘛!
凤姐可记得,自打那之后,每每在老太太跟前请安的时候,都能看见王夫人眼里迸射出的阴狠的目光。忒毒辣了些,就连凤姐都总觉得后颈上寒毛倒竖。
可在接下协理宁国府的差事之后,王夫人竟然给了她好脸色瞧,这多稀奇呀。
щщщ✿TTκan✿C〇 凤姐又不是个傻子。一贯看她不痛快的王夫人竟然破天荒的又重新和她亲热起来,她可不会傻得以为王夫人这是对前事既往不咎又重新地拾起了王家的姑侄情谊。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又得来要她搭把手呢!
凤姐猜得果然不差。
协理宁国府的事情没几日,王夫人就找到她,跟她这样那般的说了一番张家的亲事。凤姐听着听着总觉得不对劲。瞧着王夫人那口气那眼神,好像板上钉钉儿的一样说是那张家姑娘和李衙内的公子多情投意合似的,那之先定下的守备公子是摆设不成?
凤姐心里存疑,一面敷衍了王夫人一面就使人去打听了。
等听到了事情的真相,心里便发起了怒气。
好个慈姑妈呢!这种作孽的事情也敢揽在自家身上,村头上的老人家都知道的,“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平日里拆斋念佛人人都要赞一声好的二太太倒很有意思,竟要做出这等事情来。
凤姐自然不肯的,别说这张家和守备家原就定了亲事的,就是没定下,一家女许两家也断没有的事儿!眼瞧着必是这张家的先时贪图守备家的家世,后来女儿被李衙内的公子瞧上了,便自以为攀上了高枝儿,收了两家的彩礼想把女儿嫁给李衙内家,偏又不想退还守备家的定礼!
“这张家的姐儿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她父母自是愿意她嫁进那李衙内家享福,她偏说前有鸳盟已定下的,再不肯改嫁她人。若要她嫁去,只一根绳子吊死了事。”
凤姐细想平儿所说,便也笑道:“傻丫头,你哪里明白这其中的弯弯曲曲呢。依我瞧着,那守备也是书香门第的,自不会有什么恶名。不过是张家的夫妇俩,一心要卖女求荣的,偏又贪着守备家的定礼,这才惹得守备家气急了要告状。张家闻得此言也急了,生怕此事于他们家不利,便求到了咱们家的门上。”
“你听二太太的话,‘如今长安节度云老爷与咱们府上最契’,既是如此,大可以让她与老爷说一声,打发了书信去,让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这事儿定下就是了。”
说到此,凤姐冷笑一声:“她不肯做下这等造孽的事情,便假托了我的名声来。难道她果真以为,为了这一千两,我竟肯为她做这些?”
平儿见凤姐果然生气了,忙上来劝了又劝,等凤姐好容易消了气,便笑道:“奶奶这话说得是呢,一千两哪里值当,好歹要有个三千两才够呢!”
凤姐便笑着捶了她一记,复又抚着自己的小腹苦笑道:“从前是我头脑拎不清,那些个坏了规矩的事儿不知道犯下多少。幸而如今明白了过来,为时尚不晚罢,只求老天爷可怜我,给我一个孩子就是了。”
一番话,恳切真挚,听得平儿眼圈儿也是一红。
孩子二字本就是贾琏夫妇的心头伤痛,少年夫妻都是年富力强之时,偏膝下荒叹,成亲多年不过大姐儿一个女孩儿。平儿虽是过了明路的,可奈何凤姐没有生下子嗣,哪里轮得到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来生孩子呢!
是故,凤姐之痛,也痛在平儿之心。
这张家的事儿到底没成。凤姐一口回绝了王夫人的时候,王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听凤姐再无转圜余地时,便怒斥道:“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扭扭捏捏的干不成事儿,偏如今我有事来和你说时,便推三阻四的不肯。从前在我跟前时一口一个姑妈不知道多亲热,现如今不同了,怕是有了大老爷那样的靠山,眼里也瞧不见我们这些个人了!”
说罢,也不等凤姐回应,便气急败坏的走了。徒留凤姐坐在原地,一根涂了丹寇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留下一道青淤。
这算是姑侄俩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王夫人是被大老爷先前的一番作为给气得脑袋都发晕,凤姐也还顾念着姑侄情分没大作为,也没什么好看的。
后来林泽暗地里和黛玉这么一透露,黛玉便拐着弯的从凤姐这里打听到了张家小姐和那守备之子的后续之话。王夫人到底还是以贾政的名义送了书信给长安节度云老爷,那云老爷也的确是暗里让人带了话给那守备。
只是张家的姐儿到底是个有刚性儿的,听闻得父母谈及这事儿,夜里就寻了绳子来上吊。本是香消玉殒之时,偏巧有丫头夜里路经救下了,张家父母也是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好容易女儿被救了回来,便死命求到王夫人跟前来,绝口不再提及和李衙内家的婚事,只把女儿嫁给了守备公子就是了。
张家姐儿和守备之子二人终结秦晋之好,这也是皆大欢喜的事儿。昨日种种,譬如昨日之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之生。这其中的坎坷自不必再提,王夫人前后平白就落了五千两的银子,上下却无一人得知,独凤姐嗅到其中辛秘,只冷笑不语罢了。
现下王夫人气伤了老太太,被二老爷发作到小佛堂里诵经祈福,凤姐重新理家,却和先前大不一样。
如今大房其乐融融,迎春性子软绵,却极好相处。又是真心疼爱大姐儿和荀哥儿的,凤姐就是从前再看不上迎春的性子,那现在也是要改观的。再加上贾赦对贾琏也十分放心,邢夫人也不再把眼光只放在怎么敛财上,这大房的住处虽小了些,可说到底,一家人的心却靠得更紧了。
凤姐一面陪贾琏看着刑法,一面寻思着,等荀哥儿过了周岁,便抬了平儿做姨娘。平儿惯来是个听话乖巧没有二心的,就是抬了姨娘,那也威胁不到自己个儿。何况,想到自己怀着荀哥儿的那段日子,一向爱沾花惹草的贾琏居然没有趁着机会出去偷腥,镇日里陪着自己不说,每每自己哪里不舒服了,竟还气得要发作了屋里的一干丫头。
想到这里,凤姐抿唇一笑。
“二奶奶可用心些陪我读书,不然我再看不下去的。”贾琏摇头晃脑地说着,一面还拿眼去瞅凤姐。
那一副纨绔浪荡的样子,惹得凤姐都笑出声来,便拿起手中的书去打他。“二爷再要分心,我便走了!”
“可别!我这就读呢。”
说着,便把凤姐拦腰一抱,一起读起书来。当真也可谓是圆了琏二爷初时的想念,红袖添香好不快活。
次日清晨,凤姐理好妆容到贾母这里来请安,便见贾母脸上神色困倦,倚在榻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凤姐正要说话时,就听得有小丫鬟打了帘子请二太太进来,凤姐心里一惊,王夫人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再回头看时,王夫人神色肃然,形容竟似老了好几岁一般,和贾母的神色如出一辙。
“凤丫头,今儿个南安太妃和保龄侯夫人都要到咱们府上来,你亲自带了人去安排,别失礼于人前。”
凤姐低低地应了一声,就要带人去收拾,才走了没两步,就又听贾母咳了两声,才接着说:“夏家太太也是要来的,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凤姐脚下步子一顿,侧头就见王夫人嘴角边露出一丝得逞的冷笑,忙低下头出去了。
等出了门,凤姐才回过头看着那被厚重的帘子遮住的屋子。身边平儿一手扶着凤姐,也顺着凤姐的目光看去,“奶奶,老太太的意思是?”
凤姐忙轻轻地拉了一把平儿,见周围没几个丫鬟在看她们,才低声道:“这事儿可不能在这里说道,咱们且去收拾了地方,等人来了自然知道的。”
说罢,二人便相携而去。
所选的地方,自然是要锦绣轩丽却又不失典雅清秀才好。凤姐想了许久,才定下在紫菱洲。一则,因紫菱洲是临水而建,位于蓼溆一带,到时候一面用饭一面听曲儿也是雅事。二则,也因为紫菱洲离着潇湘馆和都近,走动也十分方便。
凤姐是个人精,听着老太太的话音,瞧着王夫人的神色也能猜出今儿个这一席饭怕就是要定下宝玉终身的。
平心而论,比起缺心眼又大大咧咧的史湘云,根本还没摸清底细的夏家姑娘瞧着更让凤姐担忧。王夫人心里打得什么算盘,没人比凤姐更清楚了。怕她这好姑妈,一双眼睛都只盯着夏家皇商的身份,着眼在夏家的钱财上呢。
可史湘云的身后有南安郡王府撑腰,又是一门双侯,加上老太太……怕不好办呀!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誓我本来是准备撸个一万字的!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到现在还没去洗澡呢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求冬天赶快过去,咽喉肿痛+脑袋发晕神马的……我快被打倒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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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本来准备把利子钱的刑法研究一下的,就是高利贷啦……百度之后发现没古代记载啊……难道是我之前记错了吗?我明明记得好像是有的。。。看来这部分只能挪到后面的章节里写了。
pps:不能么么哒你们了,因为感冒会传染的。。【〒_〒伤心哭泣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