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金钏儿跳井自杀,整个荣国府闹得是沸沸扬扬,鲜少有人不知的,而一向不怎么管家中之事的贾政自也是听说了的。贾政初闻此言,不觉十分奇怪,遂开口问了府中一个洒扫院子的小丫头子。那小丫头子却哪里敢说的,因此只一个劲地摇头,道:“奴婢却是不知底细的。”贾政闻言,知道这事儿必定与宝玉有关,故而面上不悦,但也不为难那小丫头子,只挥手让那小丫头子下去了。
恰巧这时贾环走了过来,贾政便想着贾环成天在这府中,想来会知道的也不一定,遂开口问金钏之事。贾环自从被林文芾教导了两年的骑射功夫后,便是功课上亦是不差的,也因此越发得看不起空有皮囊的宝玉,再加上素日里因着宝玉他受尽了府中一干人等的欺凌,故而对于宝玉自是没有好话说出来的,故而便添油加醋的将宝玉调戏金钏儿未遂,被王夫人撞见,使得王夫人大怒,将金钏儿撵出府去,金钏儿不堪受辱便跳井自杀之事一一告诉。
贾政闻言,登时气白了脸,才回府途中遇到了八贝勒胤祀,说起宝玉拐带八贝勒府中优伶戏子蒋玉函之事,是以今日贾政才匆匆回府,正是要问宝玉蒋玉函之事。而如今又听说起金钏儿之事,对王夫人平日说宝玉进学之后极为上进的话起了疑心,便怒气冲冲到了宝玉所住的绛芸轩,命小厮拖过宝玉便是一顿板子。
素日里伏侍宝玉的丫鬟小厮顿时着了慌,这让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他们的罪过。那素日里跟在宝玉身边的小厮茗烟却是极为机灵的,看到宝玉挨打,便自偷偷觑了个空儿,撒腿便往贾母和王夫人那儿报信儿去了。
贾母和王夫人听说宝玉挨打,忙赶了过来,少不得又是一阵哭闹。因贾母甩出一句“若要打宝玉,便先打死了我”,唬得贾政再不敢下手,只得叹息不已,又见宝玉实难成大器,便也对宝玉不再深管,反倒把兴复贾家的希望放在了贾环和贾兰的身上,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这里暂且不表。
听闻宝玉挨打,迎春只是叹息一回,命司棋给宝玉送些棒疮药去。惜春却是冷笑一声,道:“早该如此了,也让他以后长些儿记性!”又闻宝钗和湘云皆去绛芸轩探望宝玉,又不禁冷笑一声道:“云姐姐或许还有一份儿真心,只那宝姑娘,只怕是另有所图罢。”
惜春这话虽说直了些,却是把宝钗和湘云两人的心思给说了个通透。湘云自小与宝玉同吃同住,彼此的感情却是比其他人好上了几倍都不止,一次湘云因为堆雪人儿玩弄湿了衣裳,却是换了宝玉的衣裳,还笑言将来要嫁了给宝玉作新娘的,别人或许认为这是小孩子有口无心的一句玩儿话,却不想这却是湘云的真心话,这些年,湘云总是借口叔叔婶婶薄待她,要来这府中住,却其实都是想来瞧瞧宝玉罢了。
而比起湘云这单纯的少女情怀,宝钗的心思却是复杂得多,若果然说她对宝玉没一丝儿情意,却也不然,否则也不会巴巴地过来看视宝玉,更带了自己平日所服的“冷香丸”给宝玉服用。那冷香丸却是用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的蕊各十二两研末,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两加蜂蜜、白糖等调和,制作成龙眼大小的丸药,有清热解毒之功效,乃是当初宝钗胎内带来的一股热毒,因遍请名医无效,得一癞头和尚给的一海外仙方,却非是一般凡间药物可比,甚为难得。如今宝钗取出此药给宝玉服用,可见其心。
但宝钗却更在意富贵荣华,这两年她冷眼旁观,知道荣国府早已不复当年,故而更多的心思却是系在了那林文芾的身上,可偏偏那林文芾在荣国府待了两年,也曾多次遇见宝钗,却其却是看也不看一眼。故而更激起了宝钗的气性,发誓非要嫁那林文芾不可,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丧失了理智,知道自己已是双九之龄,再也经不起耽搁,因此便将这宝玉作了后备之选,若果然嫁不得林文芾,少不得要尽力促成这金玉良缘。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贾府虽不比先时,但在宝钗看来却还是有些权势的。
而宝玉见湘云和宝钗皆来探视自己,心里自是高兴,也顾不得自己的伤,便趴着在床上与宝钗和湘云玩笑。又想着黛玉若是也能来看自己,那就更是天上人间再没有的美事一桩了,再说了黛玉身边还有一个姐姐妙玉,生得不比黛玉逊色,想来若是黛玉来瞧自己,妙玉必定也是会来的。想到此处,宝玉不觉痴痴的发起呆来。
过了一日,就有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进荣国府来请安。见了宝玉,唬一大跳,又见贾母王夫人皆在旁,遂问起原由,因说是被打的,便点头叹息一回,向宝玉脸上用指头画了一画,口内嘟嘟囔囔的又持诵了一回,说道:“管保就好了,这不过是一时飞灾。”又向贾母道:“祖宗老菩萨哪里知道,那经典佛法上说的利害,大凡那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只一生长下来,暗里便有许多促狭鬼跟着他,得空便拧他一下,或掐他一下,或吃饭时打下他的饭碗来,或走着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家子孙多有长不大的。”
贾母听如此说,便赶着问:“这有什么佛法解释没有呢?”马道婆道:“这个容易,只是替他多作些因果善事也就罢了。再那经上还说,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萨,专管照耀阴暗邪祟,若有善男子善女子虔心供奉者,可以永佑儿孙康宁安静,再无惊恐邪祟撞客之灾。”
贾母道:“倒不知怎么个供奉这位菩萨?”马道婆道:“也不值些什么,不过除香烛供养之外,一天多添几斤香油,点上个大海灯。这海灯,便是菩萨现身法像,昼夜不敢息的。”贾母道:“一天一夜也得多少油?明白告诉我,我也好作这件功德的。”
马道婆听如此说,便笑道:“这也不拘,随施主菩萨们随心愿舍罢了。像我们庙里,就有好几处的王妃诰命供奉的:康亲王府里的王妃,她许的多,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那佟府的诰命次一等,一天不过二十四斤油,再还有几家也有五斤的,三斤的,一斤的,都不拘数。那小家子穷人家舍不起这些,就是四两半斤,也少不得替他点。”贾母听了,点头思忖。
马道婆又道:“还有一件,若是为父母尊亲长上的,多舍些不妨,若是像老祖宗如今为宝玉,若舍多了倒不好,还怕哥儿禁不起,倒折了福。也不当家花花的,要舍,大则七斤,小则五斤,也就是了。”贾母道:“既是这样说,你便一日五斤合准了,每月打趸来关了去。”马道婆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慈悲大菩萨”。贾母又命人来吩咐:“以后大凡宝玉出门的日子,拿几串钱交给他的小子们带着,遇见僧道穷苦人好舍。”
说毕,那马道婆又坐了一回,便又往各院各房问安,闲逛了一回。一时来至赵姨娘房内,二人见过,赵姨娘命小丫头倒了茶来与他吃。马道婆因见炕上堆着些零碎绸缎湾角,赵姨娘正粘鞋呢。马道婆道:“可是我正没了鞋面子了。赵奶奶你有零碎缎子,不拘什么颜色的,弄一双鞋面给我。”
赵姨娘听说,便叹口气说道:“你瞧瞧那里头,还有那一块是成样的?成了样的东西,也不能到我手里来!有的没的都在这里,你不嫌,就挑两块子去。”马道婆见说,果真便挑了两块袖将起来。
赵姨娘问道:“前日我送了五百钱去,在药王跟前上供,你可收了没有?”马道婆道:“早已替你上了供了。”赵姨娘叹口气道:“阿弥陀佛!我手里但凡从容些,也时常的上个供,只是心有余力量不足。”马道婆道:“你只管放心,将来熬的环哥儿大了,得个一官半职,那时你要作多大的功德不能?”
赵姨娘听说,鼻子里笑了一声,说道:“罢,罢,再别说起。如今就是个样儿,我们娘儿们跟的上这屋里那一个儿!也不是有了宝玉,竟是得了活龙。便是我肚子爬出来的那女儿,如今当了太子宫中的侧福晋,却还不是一点儿也不看顾我一些儿,只生怕这庶生的身份给她丢了面子的!”接着又恨声道:“我只恨当初我没早听那姑太太的话儿,若是我早先儿赎身出去了,如何便有了今日的?不过,我却也不怨太太摆布我,只恨她那般对待环儿,环儿也是老爷的儿子,如何就在府中被欺得比一个奴才还不如!但凡我能有法子,定也要让她儿子尝尝我儿子的苦处!”
马道婆听说,鼻子里一笑,半晌说道:“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你们没有本事!──也难怪别人。明不敢怎样,暗里也就算计了,还等到这如今!”赵姨娘闻听这话里有道理,心内暗暗的欢喜,便说道:“怎么暗里算计?我倒有这个意思,只是没这样的能干人。你若教给我这法子,我大大的谢你。”
马道婆听说这话打拢了一处,便又故意说道:“阿弥陀佛!你快休问我,我哪里知道这些事。罪过,罪过。”赵姨娘道:“你又来了。你是最肯济困扶危的人,难道就眼睁睁的看人家来摆布死了我们娘儿两个不成?难道还怕我不谢你?”
马道婆听说如此,便笑道:“若说我不忍叫你娘儿们受人委屈还犹可,若说谢我的这两个字,可是你错打算盘了。就便是我希图你谢,靠你有些什么东西能打动我?”赵姨娘听这话口气松动了,便说道:“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糊涂起来了。你若果然法子灵验,把他绝了,明日这家私不怕不是我环儿的。那时你要什么不得?”
马道婆听了,低了头,半晌说道:“那时候事情妥了,又无凭据,你还理我呢!”赵姨娘道:“这又何难。如今我虽手里没什么,也零碎攒了几两梯己,还有几件衣服簪子,你先拿些去。下剩的,我写个欠银子文契给你,你要什么保人也有,那时我照数给你。”
马道婆道:“果然这样?”赵姨娘道:“这如何还撒得谎。”说着便叫过一个心腹婆子来,耳根底下嘁嘁喳喳说了几句话。那婆子出去了,一时回来,果然写了个五百两欠契来。赵姨娘便印了个手模,走到橱柜里将梯己拿了出来,与马道婆看看,道:“这个你先拿了去做香烛供奉使费,可好不好?”
马道婆看看白花花的一堆银子,又有欠契,并不顾青红皂白,满口里应着,伸手先去抓了银子掖起来,然后收了欠契。又向裤腰里掏了半晌,掏出五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并一个纸人,递与赵姨娘,又悄悄的教她道:“把他的年庚八字写在这一个纸人身上,一并五个鬼都掖在他的床上就完了。我只在家里作法,自有效验。千万小心,不要害怕!”
正才说着,只见王夫人的丫鬟进来找道:“奶奶可在这里,太太等你呢。”二人方才散了。
这日,宝玉身上的棒伤好得差不多了,饭后看了两篇书,自觉无趣,便倚着房门出了一回神,信步出来,看阶下新迸出的稚笋,不觉出了院门。一眼望去,四顾无人,惟见花光柳影,鸟语溪声。宝玉信步便往贾母房中来,只见几个丫头舀水,都在回廊上围着看画眉洗澡呢。听见房内有笑声,宝玉便入房中看时,原来是李纨,凤姐,宝钗,湘云都在这里呢,一见他进来都笑道:“这不又来了一个。”
贾母因叫过宝玉坐在自个儿身边,因问道:“身上的伤可好些儿了?”宝玉因红了脸,点了点头,因道:“已好痊了。”接着又对贾母道:“老祖宗,孙儿好久没见到林妹妹了,你只差人去接了她来可好?”贾母听了,不觉心中一叹,只口上却道:“你林妹妹随圣驾去承德避暑山庄了,不在京中。只待她回来了,老祖宗再派人去接,可好?”宝玉听说,心中虽觉得失望,却也只得罢了。
宝钗因笑道:“林妹妹得伴圣驾去那承德避暑山庄,可真是天大的荣宠呢。想来将来必定会是皇子亲王福晋什么的,到时候可更是锦上添花,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了。”宝玉听了,心中未免不悦。凤姐见了,因笑道:“我倒不知林妹妹会不会成了那亲王福晋什么的,但我却知道宝妹妹将来必定是富贵双全的呢。”
众人因问为何,凤姐笑道:“宝妹妹有牡丹之色,美貌若杨妃,再者我听琏二爷说宝妹妹府上跟八贝勒府走得极近呢,以宝妹妹的容色,必定会被八贝勒看上,到时候还不是富贵双全的么?”宝钗闻言,不觉羞臊了脸,便拿手来拧凤姐的嘴,口中道:“我没打趣你,你倒打趣起我来了呢,看我可饶你不饶!”
凤姐忙躲到李纨身后,口中笑道:“大嫂子却救我一救呢。”李纨遂拦住宝钗道:“宝妹妹且饶凤丫头一遭儿罢。”宝钗听说,方觉自己适才的举动大违平日端庄之典范,遂笑道:“看到大嫂子的面上,且饶你一遭儿!”
凤姐因又问道:“前儿我打发了丫头送了两瓶茶叶去,你尝了可还好不好?”宝玉说道:“论理可倒罢了,只是我说不大甚好,也不知别人尝着怎么样。”宝钗道:“味倒轻,只是颜色不大好些。”凤姐道:“那是江南新进贡来的,原是林妹妹得了些,又给送了些到咱们府上来。我尝着也没什么趣儿,还不如我每日吃的呢。”宝玉因听说是黛玉命人送来的,遂有些后悔刚刚说不好的话儿来,遂也不再插言。
正在这时,宝玉忽然“嗳哟”了一声,说:“好头疼!”众人只道宝玉又吓着自己玩儿,皆笑道“该,阿弥陀佛!”这时,只见宝玉大叫一声:“我要死!”将身一纵,离地跳有三四尺高,口内乱嚷乱叫,说起胡话来了。贾母等人这才唬慌了。
过了一会子,宝玉益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闹得天翻地覆。贾母,王夫人见了,唬的抖衣而颤,且“儿”一声“肉”一声放声恸哭。于是惊动诸人,连贾赦,邢夫人,贾珍,贾政,贾琏,贾蓉,贾芸,贾萍,薛姨妈,薛蟠并周瑞家的一干家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众媳妇丫头等,都来贾母房中看视。登时整个府中乱麻一般。
当下众人七言八语,有的说请端公送祟的,有的说请巫婆跳神的,有的又荐玉皇阁的张真人,种种喧腾不一。也曾百般医治祈祷,问卜求神,总无效验。堪堪日落。次日王子腾并其夫人亦来瞧问。接着小史侯家,邢夫人弟兄辈并各亲戚眷属都来瞧看,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荐僧道的,总不见效。
而宝玉也愈发糊涂,不省人事,睡在床上,浑身火炭一般,口内无般不说。到夜晚间,那些婆娘媳妇丫头们都不敢上前。因此把他二人都抬到王夫人的上房内,夜间派了贾芸带着小厮们挨次轮班看守。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寸地不离,只围着干哭。
此时贾赦,贾政又恐哭坏了贾母,日夜熬油费火,闹的人口不安,也都没了主意。贾赦还各处去寻僧觅道。贾政见不灵效,着实懊恼,因阻贾赦道:“儿女之数,皆由天命,非人力可强者。他的病出于不意,百般医治不效,想天意该如此,也只好由他去罢。”
贾赦也不理此话,仍是百般忙乱,那里见些效验。看看三日光阴,那宝玉躺在床上,亦发连气都将没了。合家人口无不惊慌,都说没了指望,忙着将宝玉的后世的衣履都治备下了。贾母,王夫人,袭人这几个人更比诸人哭的忘餐废寝,觅死寻活。赵姨娘等自是称愿。而贾环早已猜到定是赵姨娘同马道婆说了什么,所以宝玉才会如此。不过因他心中本就不待见宝玉,再者作下此事的又是赵姨娘,若是深查起来,只怕赵姨娘和自己都要受了边累,因此索性便只当作不知道,在一旁冷眼旁观。
到了第四日早晨,贾母等正围着宝玉哭时,只见宝玉睁开眼说道:“从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收拾了,打发我走罢。”贾母听了这话,如同摘心去肝一般。
正闹的天翻地覆,没个开交之时,只闻得隐隐的木鱼声响,念了一句:“南无解冤孽菩萨。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颠倾,或逢凶险,或中邪祟者,我们善能医治。”贾母,王夫人听见这些话,那里还耐得住,便命人去快请进来。贾政虽不自在,奈贾母之言如何违拗,想如此深宅,何得听的这样真切,心中亦希罕,命人请了进来。
众人举目看时,原来是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见那和尚是怎的模样: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蓄宝光,破衲芒鞋无住迹,腌臜更有满头疮。
那道人又是怎生模样:一足高来一足低,浑身带水又拖泥。相逢若问家何处,却在蓬莱弱水西。
贾政问道:“你道友二人在那庙里焚修。”那僧笑道:“长官不须多话。因闻得府上人口不利,故特来医治。”贾政道:“倒有犬子中邪,不知你们有何符水?”那道人笑道:“你家现有稀世奇珍,如何还问我们有符水?”
贾政听这话有意思,心中便动了,因说道:“小儿落草时虽带了一块宝玉下来,上面说能除邪祟,谁知竟不灵验。”那僧道:“长官你哪里知道那物的妙用。只因它如今被声色货利所迷,故不灵验了。你今且取它出来,待我们持诵持诵,只怕就好了。”
贾政听说,便向宝玉项上取下那玉来递与他二人。那和尚接了过来,擎在掌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一别,展眼已过十三载矣!人世光阴,如此迅速,尘缘满日,若似弹指!可羡你当时的那段好处:
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
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
可叹你今日这番经历:
米分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
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
念毕,又摩弄一回,说了些疯话,递与贾政道:“此物已灵,不可亵渎,悬于卧室上槛,将他安在静室之内,除亲身妻母外,不可使阴人冲犯。三十三日之后,包管身安病退,复旧如初。”说着回头便走了。
贾政赶着还说话,让二人坐了吃茶,要送谢礼,他二人早已出去了。贾母等还只管着人去赶,那里有个踪影。少不得依言将他二人就安放在王夫人卧室之内,将玉悬在门上。王夫人亲身守着,不许别个人进来。
至晚间宝玉竟渐渐醒来,说腹中饥饿。贾母,王夫人如得了珍宝一般,旋即熬了米汤与宝玉吃了,精神渐长,邪祟稍退,一家子才把心放下来。李纨并湘云,宝钗,袭人等在外间听信息。闻得吃了米汤,省了人事,遂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