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弄死孙绍祖
朴真英是侍女，但是在皇帝身边伺候已久的侍女，所以她知道眼下是朱景洪随口一问，并不指望她来回答。
“陛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按理说，朴真英该说“不敢妄言”，亦或者直接装没听到问话，此刻她答的这句确实出乎朱景洪预料。
不知该不该说，那说明她确实有话说，而且可能是忠言逆耳之语，这就很有意思了。
毫无疑问，朴真英这样的回应很危险，因为她一个小小的奴婢，不应该在国事上发表看法，哪怕是宝钗在这方面也极其谨慎。
她知道危险，却还是豁出去了，只因她想帮自己的兄长。
看了朴真英几秒，朱景洪道：“那你说说！”
“圣旨里面可有明言，让安东行都司放了那些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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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宗贵什么意思？他是在藐视朝鲜？藐视孤王吗？”
“我看啊，还是别谈了，干脆就这样僵着，大不了继续打！”
把孙绍祖弄死，众人一听就认为是天方夜谭，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就不会被官军压得东躲西逃了。
“君臣父子，三纲五常，即使耿宗贵同意，报上去皇帝也不会同意！”
“陛下，奴婢曾是朝鲜平民，知道地方官府盘剥之盛，就以安东军需税为例，朝廷每亩地只征税二十斤，而朝鲜官府却加征至二十五乃至三十斤！”
这确实是无解之局，所以李晖逐渐冷静了下来，并思索着如何应对，可以让王室脸面好看些。
需要说明的是，所谓地方豪强便是指逆贼，这是官府对他们的最新定性，已彻底摘掉了他们的叛逆罪名。
所以，李晖咆哮而出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更是让他气急败坏。
出了暖阁，朴真英依然后怕不已，她发现自己是昏了头，竟会觉得只凭自己几句话，有改变什么的万一之机。
朴俊大点了点头，即使孙绍祖放过他几次，他对此人亦是恨之入骨，只因这家伙在朝鲜，做过的敲骨吸髓之事太多。
“还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简直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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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李晖坐回王位，崔秀青接着说道：“其实臣妾倒觉得，若真的能让天下安定，赦免几个逆贼也无妨！”
但这东西是层窗户纸，捅破了那就很尴尬了，比如此刻朱景洪就很尴尬。
你要说有多高明，其实也未见得，但如果能推行成功，使得北方太平的话，那确实就是好办法。
在朴真英满怀感恩离开后，朱景洪还在继续看了章奏，对于兵部给出的方略，他其实并不太赞同。
这一个月里，确实有人脱离造逆队伍，悄悄回到了家乡而没有被缉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朴俊大全程都没有说话，在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后，他方开口道：“谁说皇帝不会同意？”
“大哥，他身边护卫重重，想杀他可太难了，根本就没机会！”
“耿宗贵，这个老混蛋，他竟然……没跟我商量，就直接赦免那些大逆之人！”
当然，双方的接触一直在进行，接下来隔几天就会有谈判，总体而言互信基础在重建。
当然，他对此也有一些想法，但也会在廷议之上，授意其他人说出来。
文书送达王宫，国王李晖差点儿没被气死，只因这些个逆贼作乱期间，没少霍霍王室私人财产。
此刻，朴真英也真是满怀感激，感激于皇帝陛下的仁慈，没有把她拖出去杖毙。
没等朴真英把话说完，察觉到皇帝表情异样，秉笔太监程英当即怒斥：“放肆，你一个小小奴婢，安知军国大事！”
“咱们杀他，还不如祈求老天开眼，一道雷把他给劈死！”
“殿下，何必如此动气！”
“孙绍祖这厮在阻挠！”朴俊大神色冷酷。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殿下还是想想，往后该怎么做为好！”
殿内几名官员，外加当值几名宦官，尽皆吓得跪拜在地。
“殿下，殿下……”
“什么问题？”有人发问。
皇帝当年给她活命之恩，这些年又多加看重照拂，今日又饶恕她的大罪，这样的恩情此生难报。
“现在我们离成功，只有一个问题！”朴俊大神色严肃。
不把这些人治罪，王室威严何在？
别看他们似乎很顽强，朝廷一直未能将其彻底剿灭，那是因为人已死了一茬又一茬，只是当地人还没死光罢了。
“正统十三年以后，各地遭遇叛乱更为困苦，而朝鲜官府各项税役更多更重，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
所以这件事，或者说北方的事，他决定要召集廷议，让大臣们重新议定方略。
好歹伺候自己这么些年，朱景洪对她也不是没感情，思索一番后答道：“杖毙就不必了，她是舞女出身，把她送回张贵人处就是！”
众人皆感王妃搭救之恩，而在过往几年时间里，崔秀青给下面人解过不少围，所以她其实比李晖得人心。
手下人虽不自信，但朴俊大却丝毫不慌，而是说道：“把他一道收拾了就行！”
“你们仔细想想，皇帝要的是掌控朝鲜，而不是替王室维护统治！”
“听说此人是皇帝爱将，他若从中作梗只怕事情成不了，看来咱们还是得得做贼啊！”
议事之前，耿宗贵宣读了急递内容，这是正式的官方文件，是行都司必须要执行的国策。
“你们别忘了，如今的皇帝陛下，对开疆拓土何等热心，我听说前几个月，他又往缅甸大城等国派兵了！”
“越过王室直接缴纳税粮，我看耿宗贵不可能同意，他们这样做王室脸上可挂不住，这毕竟是在朝鲜国！”
几位官员没动，他竟直接上前抓扯，一边喊话甚至还一边踢打，一众大臣也只能安静承受。
光华门是朝鲜王宫的正门，让耿宗贵这位都督佥事兼都指挥使跪在这里，在场所有人听了都觉得离谱。
叹了口气，崔秀青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陛下的旨意，你又能如何？”
朴真英知道今日开口危险，但她没想到会这样危险，此刻跪在地上正瑟瑟发抖。
“百姓活不下去，就跑进山里做匪，所以……”
看着地上的朴真英，朱景洪突然意识到，身边放一个朝鲜人当值，或许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是啊，这厮坏事做多了惜命得很，他在军中我们如何杀得？”
“能保江山太平，能保子孙富贵，些许颜面而已，有何舍弃不得！”
“你说得轻巧，如今王室权柄衰落，若是连颜面也没了，往后如何统治百姓？”李晖也不是真的蠢，心里实则有如明镜。
时间逐渐过去，转眼干盛元来到尾声，朝鲜方面颁令赦免逆贼，也已有了一个月时间。
作为得力的家仆，必须要维护皇帝圣明，必须替皇帝把不能说的话道出，此刻吕通给出了杀人的选项。
所以在很多个午夜梦回，她都会想起当年在京选秀的情形，梦想着自己坐上了大明的皇后，而不是被困在这小小朝鲜。
十月初一大朝会之后，他便直接召开了廷议，专门议了北方及西南的局势。
“都聋了？还不赶紧去！”
“我们直接交税给行都司，等于是让朝廷直接统治咸镜道，皇帝为何会不愿意？”
于是在临近年关时，朴俊大这位贼首才表了态，表示自己一直都忠于皇帝，如今感戴恩德愿意归顺，并给出了自己的附加条件。
“这混蛋为何要作梗？”有人怒骂。
王妃崔秀青赶了出来，亲自上前拉住了丈夫，并顺势挡在李晖与官员之间。
“你们别忘了，此前有好几次遇险，咱们主力能得以逃脱，都是孙绍祖扯皮帮的忙！”
这时有人恍然大悟：“所以，这次耿宗贵要成事，他就来坏事了？”
皇帝，那是皇帝，这就是皇帝……朴真英对皇帝的理解，此刻是无比的深刻。
“是啊，可如果还是让官府收粮，只怕还是会走老路子，甚至咱们兄弟会被他们所害！”
“还不赶紧下去！”程英斥责。
端起陶碗，朴俊大喝了一口水，方说道：“把他弄死就行！”
为确保耿宗贵能同意，朴俊大还给出补偿条件，那就是可以把额定税收提高一成。
实话实说，崔秀青是很合格的政治人物，嫁给李晖倒是有些屈才了。
文书宣读后正式议事，最后得出的方略是，对愿意投降的既往不咎，冥顽不化者杀之必尽。
朱景洪口中的张贵人，正是他从辽东带回的张小月，如今其已改名为张静怡。
大太监发威了，朴真英吓得魂不守舍，当即便跪到了地上叩拜。
兴许是这几年受得气太多，如今是累积到一起爆发了，才让李晖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
只不过，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去，立刻去！”
刚才说成功的是他，眼下说有问题的也是他，在场众人被弄得有些懵。
勤政殿内，李晖听完奏报之后，气得身体都在发抖，将书案上的纸笔全都给扬了。
咸镜道多山，他们和手下的上万人马，平日分散隐藏各处山里，这是朝廷难以剿灭干净的主要原因，当然也少不了朴俊大的运筹帷幄。
如果不是被逼得没办法，谁愿意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真理。
这也说明一个道理，即朝鲜地方官府层层盘剥，多征收的税赋超过一成以上。
干盛二年，正月初八，朝鲜咸镜道内一处山里，贼首朴俊大正在召集议事。
耿宗贵没有立刻拒绝，而是表示自己要好生思索，但却有人明确表达了反对，即都指挥同知孙绍祖。
这几年朝鲜民变高低不定，剿来剿去没完没了，如何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才是朱景洪想要的结果。
“他们犯下的罪行，杀他们十次也不为过，直接赦免简直疯了！”
这些情况朱景洪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而且知道得比朴真英详细得多。
走到自己的臣子面前，李晖声音陡然提高，歇斯底里道：“立刻派人去安东行都司，让耿宗贵跪到光华门外向孤请罪！”
廷议的内容的，自然是由安东行都司执行，朝廷下的急递走了十一天，才在十月十二送达。
孙绍祖是安东行都司二号人物，他反对的话分量非常重，确实有坏事的可能。
程英言罢，没等他接着把话说完，一侧的掌印太监吕通已勾着禀道：“陛下，此女狂妄，奴才这就命人杖毙！”
“他敢如此藐视孤王，我与他势不两立！”“殿下，小声些吧，这些话若传到人家耳朵里，又得生出不少事端来！”崔秀青安抚道。
然后，都指挥使耿宗贵于十一月十八，召集了麾下各部、以及其统管之女真之部，当然还有朝鲜官府一同议事。
朴俊大眼露精光，徐徐说道：“他不是冲我们，是为了给耿宗贵找麻烦！”
孙绍祖和耿宗贵，这两上下级之间很不对付，在朝鲜几乎不是秘密，二人上奏互撕事知道的人也不少。
在年关之际，耿宗贵再度宴请朝鲜官府和地方豪强，申明了皇帝陛下的爱民之意，等于是以朱景洪的信誉为本次招抚背书。
西南不用说，一切以求稳为重，但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力。
耿宗贵下令赦免所有逆贼，这是向造逆之人释放善意，为的是瓦解他们决死之志。
她其实没把话说完，如果消息真传到耿宗贵耳中，最终得是李晖去安西行都司辕门外请罪。
条件内容很简单，他们这些人依然生活在所盘踞的府县，该有的税收一个子儿不会少，但要越过朝鲜官府直接交安东行都司。
但造逆之人与官军打了几年，双方缺乏必要的信任基础，所以最开始造逆之人还不信。
于是在正式廷议之前，朱景洪陆续接见了文武官员。
朴真英哪还敢再多说，起身后就往殿外退了去。
越过朝鲜官府直接交给明军，防的就是朝鲜官府盘剥，但这样做确实不成体统。
可以说她这是封建思想入髓，但这就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而在北方，这几年一直以剿为重，可是一直都没有剿灭干净，所以得出了剿抚并用的方略。
“你们都下去！”
所以当她发话，几位官员甚至没有多想，便小心起身往外退了去，而李晖也没觉得此事有啥不妥。
议事结束，耿宗贵以安东行都司的名义，向朝鲜小朝廷发送了公函，要他们取消对各地逆贼的偷袭。
今日在座七人皆是叛军高层，此刻全都围着中间火堆坐着，说话的是朴俊大手下干将。
“收拾他？如何收拾他？”有人惊讶。
接下来，朴俊大又把情况详细分析了一遍，才说服众人不再明确反对，并认为这种操作有可行性。
听到手下众人颓丧之言，朴俊大更是丝毫不慌张，只听他说道：“谁说杀他，一定得咱们动手！”
“咱们不动手，谁会动手杀他？谁能杀得了他？”众人更是疑惑。
朴俊大面露笑容，不紧不慢道：“莫非你们忘了一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话众人当然听过，可还是不明白朴俊大的意思，怎么能用这话杀了孙绍祖这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