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千金被迷阳一路扛着, 自己的胃正好顶在他的肩膀上,又疼又酸,她都觉着自己要吐了。头也被摇晃的厉害, 头晕脑胀的, 风呼呼的往脖领子里钻, 刚才出了一身大汗, 这会儿感觉不太舒服, 下面走着的人还是生着气,因为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她慢慢的积蓄力量,一个鲤鱼打挺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双腿打着颤儿,感觉天地都在旋转, 脚一崴干脆跪坐在地上抱着头。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他竟然看也不看, 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一停就走了。
贤妃宫中难得的安静,宫人都知道皇上在这儿不敢什么走动出声。贤妃拿了一件暗花福字的锦被给皇上盖上, 朝中事物繁忙,一会儿便睡着了,这会儿都能听见鼾声了。皇上睡觉倒是十分警觉,一点动静便醒了,“我睡着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的, 从前年开始便觉着有些力不从心了, 白天瞌睡的厉害, 晚上倒是不怎么想睡了。
贤妃见他醒了, 歪在一旁将手里的榛子送到他嘴里, “我把你吵醒了。再坐一会儿好吃饭了。”
“恩,咱们这样揶揄平常夫妇无异了。孩子也大了, 四儿册封的事儿过完年便行大礼。一等老二他们回来就颁发诏书。老二也得封王。”
贤妃手里的活儿一顿,嘴角挽了个笑,听皇上继续说,“我知道老二这孩子也没什么功劳,不足以封王。皇后的面子我是不能不给的。这么多朝臣看着呢。昨天夜里又哭了一夜,今早上眼睛红的,说是想他阿爹了。当年朕的命多亏了她阿爹。你要多看开些。”
他怕她心里不好受,二皇子在宫中病怏怏的养着,四儿确实在外面拿命辛苦换来的功绩。要是都封王,多少有些不受用。
“我没有什么看不开的。在皇宫中这些年也都看开了。要说这几个兄弟,最该封王的是老九,在战场上刀剑可是不长眼的。有时候睡不着觉想想。他自小没了娘,宫中的嬷嬷虽然也是尽心尽力,总归不如自己的娘。只是这孩子孤傲久了,也不好亲近。上次酿的桂花酒差人送去了,也不知道孩子喝完了没有。”手指甲果然让这些东西划伤了,将上面凤仙花染得红都弄花了,“吐蕃地界又冷又干,想来这个时候出兵十分受苦。”
听完这个话,皇帝长久的沉默,过了半晌才叹气道,“也就是你肯跟我说这些话。有些孩子生在皇家还不如生在外面过得自在。如果她的母亲一直作为宫人,这会儿在外面也能终老了。偏偏造化弄人,生下这个孩子去了。”
贤妃见皇上脸上有感伤之意,忙解说:“能得皇上的看中是她的荣幸啊。做了宫女放出去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荣耀。当年的事儿、那时候的局势,谁知道就让她卷进了。”
“要是我想给这个孩子爵位怕是有大臣在下面有声音?她的母亲身份始终阻碍晋封。不若这样,就让他回来忍你做母亲。”
“皇上,这怎么可能?孩子要是小还可以,如今大了朝中没有这样的先例。下面的臣不是更要有声音了?”
“你认为朕是忽发奇想,你刚才不是还可怜他吗?怎么如今当他母亲就不愿意了?”皇上故意板着脸问道。
贤妃闻言忙滑下美人榻,跪在地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众口铄金。老九他也不一定愿意要我这样的母亲。”
“你怎么了?你是前朝的公主,还是放进宰相的义女。贵不可言,谁敢说一字半句,我就割了他的舌头。老九听到消息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他时常在我耳旁讲,想要个母妃。这些年了,他也为这个国家出了不少力了。金银珠宝他是不稀罕的,唯独母亲只能有你一个了。这样老四多了个亲兄弟不是更好?这个等着他回来再议。”皇上亲自起身将贤妃从地上扶起来,拍拍她的手背,“走,朕也饿了。吃饭吧。”
甲午年农历十二月这日,二皇子与六皇子寻兄弟从姑苏归来。第二日,吐蕃传来消息,九皇子骁勇善战,单枪匹马将吐蕃王从一枪射杀,边关大捷。吐蕃内几股力量争夺王位,忙于安内。不日,便递交结盟书到朝廷。
京中人距离战争甚远,但九皇子一站成名,士大夫将其比作李广,蒙括,京中上到士大夫,下到庶人白衣,都遥想九皇子的神姿。
甄千金自从那日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迷阳,倒是第二日四宝带着她的父母来见她。三人在一众宫人的陪同下,参观了行宫。
等出了皇宫,左右没人,甄老娘才敢说话,“甄儿,一路走来有没有吃苦。我在路上听说你你的脸都都被冻了。我看看有没有留下疤。”
她将脸拍的噼啪作响,“娘,没有。你看比以前的皮肤还好了呢。对了,娘你们是怎么来的?路上有没有人欺负你们?”
“你这孩子总说些傻话。”
“甄儿啊,你可是要好好谢谢四皇子。我当初一眼见他就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果然。”
甄千金掀掀眼皮,心道,“要是哪天他当了皇帝,您这话再说也不迟。”
“爹娘,你们是怎么来的?不是说要在姑苏等我回去吗?怎么也来了?”从宫中出来没有宫人跟着,皇上那关大概已经过了。外面的世界我来了。
“那天你走了不一会儿,就有士兵将我带了出来,说是得了十皇子的命。将我们架上牛车,走了一下午。又有士兵来,说是四皇子的人,将我们带上了马车,一路上对我们十分客气。所以,我要你多谢四皇子。唉,虽然都生在皇家,总归不一样。”甄老娘叹道,“四皇子,人更温和些。虽然没见着十皇子人,但是....”
“闭嘴,这话也是随便说的。天子脚下。”甄老爹猛然打断道。
“爹,咱们这样的小市民。谁来听咱们说话。你们这几天住在什么地方?爹娘是想回姑苏还是在京中住些日子?”她还是希望在京中玩耍一些时候,从南边跑到北边来坐着马车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甄家二老相互看了一眼,甄老爹说,“来回路远,甄儿想在这里吧。咱们先在这里待些日子。等甄儿想回姑苏了咱们再动身。”
她觉着高兴,窝在母亲怀里,“娘,你们怎么到了京中不喊我‘英怜’。倒是喊我‘甄儿’了。”
甄老娘不自在的搓着手,“还不是你父亲说的。说到了京中入乡随俗。皇上喊四皇子‘四儿’。咱们也不能喊乳名,孩子大了让人听见笑话。”
马车中传来笑声,“原来是这个意思,爹娘还挺能跟上时代的脚步。甄儿很好听。走,咱们先去吃顿好的,如今先住在客栈里,明天我再出去看看房子。”
大军拔营回京,未得传召,将军只得待随身的侍卫回京。
九皇子歪在虎皮榻上喝着桂花酿,三哥与五哥分站在两旁。慢慢的喝了一杯,然后将酒坛子递给他俩,两人弯腰不敢接酒坛,“咱们身份低微不敢尝。”这酒是皇宫中送来的,他们这些武夫是没有资格尝这样的酒。
九皇子将酒坛往俩人的怀中一扔,俩人不得不接住,“喝吧,以后我再也不缺酒喝了。我有了一个会酿酒的母妃。咱们既然称兄弟,有我的就有你的。”
俩人对看一眼,实在猜不透九哥的心思。皇上将宫中的贤妃指给了他做母妃,九哥的脸上从没有显出什么表情。这桂花酿据说就是那位娘娘送来的。听说除了这些,九哥还在小的时候每年娘娘都会亲自做些东西给他。
“九哥,俺老三是个粗人。别的也不懂,九哥要想喝酒老三陪着,要是九哥不想......”三是个急性子,光看九哥这样喝酒便着急的嗓子冒烟儿。
“三哥,咱们出去吧。明日就进宫了。让九哥好好歇歇。”
宫中传来消息皇上有意将贤妃认作自己的母妃。他脸上显出了一个苦笑,母妃。谁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多渴望有个母妃,如今长大了再要母妃作什么?是自己想要母妃还是母妃想要自己?喝完了桂花酒后嘴中有些发苦。
小时候父亲亲自教自己派兵布库,派兵还好那是兵法,到了布库是实实在在的力气活儿。小孩儿没有多少力气,伤到是家常便饭,有的时候伤的厉害。对于父皇他从来没有报过期望,摔倒父皇只会将自己当成正中的士兵一样训练。回到阿哥所见别的皇子的母妃或多或少的探望。浑身酸涩的他,多想要个母妃。一天一天,自己长大了,愿望从来也没有实现过。如今,突然要有母妃了。可是如今也无所谓了。
最后一天父皇给自己教导的时候,跟自己说的一番话,看来父皇要有行动了。摸了摸手上代表军符,权利果然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