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着宫殿, 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龙涎香提神醒脑,父皇专爱熏这种香。王位还是王位, 就在一步之遥, 终究是千里之外。看着是咫尺的距离, 实际上呢。他笑着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父皇选中自己, 《皇子册》中是这样记载的。九皇子生于戌狗年夏日夜间, 生产之时:九皇子母腹疼难忍,半夜中仍不见胎儿下,夜空中星辰密布, 有猎户坐突显光芒大甚。恰在此时九皇子母破腹产子,不问血腥只留满室余香, 日日不散。皇上恐, 惧生异象对朝堂不利。不日, 星辰官来报,猎户星座夏日大胜, 吉中大吉。天降神武英明将军与□□,为□□扩土建疆,外族闻之而丧胆。每当午夜梦回,这些虚幻缥缈的东西他半信半疑。而父亲为什么选我?这个问题总是在他脑海盘旋。
“九儿,你过来。”
他与父皇并不疏离, 父皇每月即使再忙也会抽空到阿哥所看他, 直到三岁的时候的一个下午, 父皇没有来, 而是让人直接带到了养心殿。养心殿是父皇处理政事接见大臣的地方。那时候他小, 不知道他三岁小孩进了养心殿招来了多少仇恨、嫉妒,不甘心。
他摇晃着胖胖的身子, 听了父皇的话,一头扎到父皇的怀里,“爹爹,没有去看九儿。九儿来看爹爹了。”
父皇让他喊‘爹爹’,又一次他问“为什么只有自己喊‘爹爹’。别的皇子、帝姬都叫‘父皇。’”那时候他的脑子太小了,又一次他听见别的贝子悄悄的在他背后说,‘身份低微,叫‘’父皇’丢皇家的脸。
父皇回答他说,“因为你的母亲会喜欢你这样叫‘爹爹’。”母亲是个陌生而熟悉的词。许许多多的宫人见了他,便眼中露出怜悯的光来,说到母亲,只剩下叹气。
父皇没有像往常一样,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头说,“九儿又长了。”父皇只是弯下腰将双手放在他的腋下,将他抱起来放在眼前的龙椅上,一言不发的就走。一眼也没有看他,他身边有两个宫人一整天都看着他,除了必要的时候,他都不能下龙椅。
晚上,父皇来了,双目赤红,盯着他看了很久,“九儿,坐在龙椅上好不好?以后让你做龙椅好不好?”
他并不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只是一天坐在上面累的很。而且这是父皇的椅子,“这是爹爹的地方,九儿只在下面的椅子就好了。”他站在龙椅上才头一次看清了父皇黄冕上的明珠,是那样大那样圆。
父皇并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有所动容,还是通红的眼睛盯着他,让他有些害怕,他站在龙椅上有些不知所措,抓起皇上的龙袍,“爹爹,爹爹。”
“如果爹爹不做这个位子了呢?你要不要坐?”父皇不打算放过他,一定要让他回答。他小小的心脏已经觉察到父皇这个问题很重要。
努力的想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定,“爹爹想要九儿坐。九儿就坐。要是爹爹不让九儿坐,九儿就不坐。”他希望爹爹喜欢他,一直喜欢他。
“爹爹没有决定让谁坐。不过九儿,要是你坐上这个位子,就会见不到爹爹。要是你想时时刻刻见到爹爹,就不能坐上这个位子。你再想想?爹爹,想要你回答。你想不想坐?”
不能见到爹爹,他已经没有母妃了,而且他喜欢爹爹,喜欢跟在父皇身旁。相比于这把椅子,他的选择毫不犹豫,“我要爹爹。”他踮起脚抱住父皇的脖子。
皇上偏过头去,抱住他,声音雾蒙蒙的,听着湿漉漉的,“九儿这是你自己选的。以后,爹爹不允许你反悔。”
从那天起,他常陪在父皇身边,兵法布库,都是父皇一点点手把手教的。父皇是位很好的师傅,但也十分严厉。上了课堂,便不是夫子。想打这里他笑着摇了摇头。
“儿臣参见父皇。”常年在战场上磨砺的敏锐,不管在哪里,他也不会松懈。爹爹来了,就在屏风后面看着他。他整整战袍,规规矩矩的立了一个规矩。
屏风后的人一停顿,阔步站出来,“起来吧。这几年在外面倒是长进了。”父皇来到他的面前。
他站起来与父皇比肩站着,“谢爹爹。”长大了,懂事儿了,他还是固执的这么叫。仿佛这样喊着,早些时候父皇对他的疼爱更真实一些。
俩人坐定,边关战事,永远是他们不变的话题。九皇子觉着能保卫着父皇热爱着的土地,完成父皇的心愿,看到父皇脸上赞赏的荣光,是他在战场上挥刀杀敌的动力。
“吐蕃如今内乱不断,无力顾忌外事儿。不若,儿臣带兵长驱直入,一举将吐蕃灭了永诀后患。”吐蕃多年对边疆居民骚扰不断,人民苦不堪言。今年老吐蕃王一再挑拨战争,却不想半路上老吐蕃王死了。吐蕃几个部见吐蕃王子年小无权,纷纷拥兵自重。内乱纷纷,正是好时候。
父皇将手里的折子放下,全都是上奏章,请求九皇子带兵一扫吐蕃,扬□□威名,“你也是这么看的。这些折子也是这么说的。去贤妃宫里坐坐。明天再来跟我说。对于母妃你有没有要说?”
“儿臣多谢父皇。”
“下去吧。”皇上看着自己儿子远去的背影,这个孩子背影更加清冷了,从小看着他长大,与其他孩子的情分不一样。他过早的让他选择了命运。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底下的龙椅,这个位子只有一个,他的儿子不只有一个。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无论外面多么兵荒马乱,这里总是一片脂粉浮香。皇妃们只管用大把的银子和时间,将自己的打扮漂亮,也不管合不合事宜。只要皇上喜欢。
“四哥,大冷的天怎么在这站着?”穿过花园走了几步,就在四皇子站在雪地里。见自己来了,笑这上来。他这幅姿态分明是在等自己。
“母妃,让我来看看。听说今天你就回来了。”四皇子脸上笑着,不管是真假,都让人觉着舒坦。
有一阵子,他常想,四哥静静站着的样子就能让人放下卸备。要是想起来,更了不得了。如今看来,果然了不得,都想让人亲近了。与他亲近也是对的,他们本来就是兄弟。如今还是一个母妃,那就是同父同母的亲戚,亲近是对的。
“大冷的天,四哥怎么穿件裘子?”对身后跟着的道,“去将我在漠河一带打到的白狐做的裘子拿出来给四哥送去。再将蓝狐的那件送去给母妃。”
“九弟在外面收获颇多。”四皇子不可置否,既然是兄弟自己让要相亲相爱。
“我还听闻,四哥将山坳里那个丫头带回来了?不知道还在不在宫里?我还欠着她草药的钱。”九皇子无意中问起。
迷阳也不惊讶,他俩相识,他是知道的,不是那个丫头还簪着他的簪子嘛,想着下意识的往九皇子的头上看。头发挽的极其柔顺,一根翡翠的簪子碧绿的就像夏天里背阴出的绿苔,“她跟着在宫中住了一日,见了父皇,得了皇恩出宫了。还不知道在不在京城。”自从她出宫之后,他有意无意的过滤了外面的消息。想起她像滑不溜秋的一条泥鳅,根本没人能够攒的他她,在外面正好如鱼得水。
“哦?我想她应该还在京城。这里的银子还没要去,她一般不会走。走,咱们去见母妃。”九皇子想了想,她贪财的样子莞尔一笑,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见了母妃,他早些出宫去,要钱的事儿她自己会找上门来的。
甄千金现在坐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头昏脑涨,饿的前胸贴后背。她考虑再三,还是将便宜爹娘送出去了。她在京中呆了几天,寻了个世外桃源与便宜爹娘。跟着她,她总觉着自己是个奔波劳碌的命。爹娘生养之恩不易,再让他们跟着自己奔走劳碌,是自己不孝了。
她将攒的那点钱连同卖药的余钱,全都留给了爹娘,又给她们买了个小丫头。这一下自己完全从小康之路山开到了山沟里的石头路上,一夜穷了。肚子饿啊,她没想的是,如今的工作这么难找,人家一见是个女娃娃,二话不说就给轰出来了。肚子里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热闹了。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她伸手试了试腰上插着的笛子,来到古代有一个地方不能错过。到人最多的墙根儿下,吹奏起来。
爱看热闹是自古遗留问题,她往那边一坐下,声音一起,男女老少,拖儿带女,便在周围围住,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她眯着眼睛看众人,原人多吐沫星子淹死人,虽然听着恶心,现在一看果然有那个意思。
‘哐啷’一个铜子被扔到她的裙子上,又落下来滚在地上。这有人牵了头,铜子哐啷声便如急雨紧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