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宁国府
前厅之内,可见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声响起。
贾珩与京营一众将校在厅堂之中畅快饮宴,方才的插曲似乎仅仅只是一个小小插曲。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原本喧闹无比的京营将校,也在家将和仆人的搀扶下,陆陆续续出得厅堂。
宾客皆散,贾珩让人唤上范仪,前往书房,两人分宾主落座。
仆人送上香茗,然后转身离开。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紧紧凝视着范仪,问道:“范先生,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范仪整容敛色,起得身来,拱手道:“王爷,如今时机千载难逢,京营上下对卫王敬仰感佩之情,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正是登高一呼,顺应天命的时候,如是拖延久了,人心易变。”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千载难逢的时机?如今新帝刚刚登基,朝局平稳,况我威望未隆,贸然行事,只怕会为众矢之的。”
范仪闻听此言,朗声说道:“卫王所虑,倒也不无道理。”
贾珩剑眉挑了挑,凝眸看向范仪,说道:“今日就先这样,以后万万不可再贸然行事。”
范仪拱手应了一声是,再不多说其他。
贾珩默然片刻,道:“如今不仅是朝堂,还有诸省督抚和江南的士绅,彼等仍是心向汉室。”
范仪道:“王爷所言甚是。”
贾珩与范仪说了一会儿话,没有多说其他,然后向着后宅而去,刚刚来到廊檐之上,迎面正好看见陈潇。
陈潇好奇问道:“刚才,京营将校在厅堂里做什么?”
贾珩面上现出幽深玄妙之色,说道:“劝进。”
陈潇翠丽如黛的修眉蹙了蹙,明眸粲然如虹,问道:“可是范仪谋划的?”
贾珩凝眸看向陈潇,低声道:“差不多吧。”
陈潇点了点头,低声道:“别哪天你醒来,这些将校已经拥立你为皇帝。”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时机不太成熟,天下势必群起反对。”
陈潇道:“先前京营将校鼓噪齐进,倒也是试探,试探你的心思,同时也是试探京营将校。”
贾珩点了点头。
这不仅是试探他的心思,同样也是试探京营诸将校的心思。
从方才的表现来看,京营将校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是辅政王,拿到了四个二和一张大王。
贾珩面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潇潇,你我前往后宅叙话。”
陈潇“嗯”地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随着贾珩向着厅堂而去。
此刻,天香楼的戏班子正在咿咿呀呀唱得不停,贾母正在秦可卿、尤氏、尤二姐、尤三姐的相陪下,笑呵呵地看着戏。
周围除却邢夫人和王夫人在梨花木椅子上落座外,还有湘云、宝琴、探春、迎春等一众姑娘。
此外,邢岫烟抱着贾茉也来凑着热闹,正在和贾芙两人吃着糖人,脸上满是繁盛的笑意。
至于妙玉,尚不在此处。
众人说话之间,依次落座下来,那一张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酡红如醺,犹似富士苹果,彤彤如火。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快步行至近前,道:“王妃,卫王来了。”
众人循声而望,但见那蟒服青年身形挺拔、英武,脸上神色不一。
湘云那张苹果圆脸上满是欣喜之色,柔声道:“珩哥哥,你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迎着几人的目光注视,点了点头,说道:“嗯,回来了。”
说话之间,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
这会儿,一个丫鬟奉上一盏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秦可卿翠丽如黛的柳眉下,那莹润剔透的晶然美眸中见着关切之色,问道:“夫君,外间的事都料定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倒也没有什么事儿了。”
众人落座下来,开始叙话起来。
贾母问道:“珩哥儿,京中局势都平稳了吧。”
贾珩道:“一切平稳,老太太这几天也能看到才是,京中已无动荡。”
贾母感慨说道:“珩哥儿,过去一年,倒是生了不少的事儿,让人眼花缭乱的,老婆子是愈发看不清了。”
她瞧着这珩哥儿是愈发权势了得。
贾珩点了点头,神色郑重道:“老太太,不管如何,宁荣两府,富贵长存。”
贾母笑了笑,眸光闪烁了下,温声说道:“有珩哥儿这个掌舵的,我也就放心了。”
这一府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落在了珩哥儿身上,听鸳鸯说,这两天凤丫头似乎都怀了珩哥儿的孩子,如果再加上稻香村里的兰哥儿她娘……
这府上,但凡有点儿姿色的,都落在珩哥儿手里了。
贾珩端起青花瓷的茶盅,低头轻轻抿了一口,道:“老太太在这儿看着戏,我去看看薛妹妹和林妹妹。”
贾母道:“珩哥儿,你去吧。”
贾珩说完,也不多做盘桓,起得身来,向着后宅而去。
大观园,蘅芜苑
宝钗这边厢,已经大着肚子,背后放着一个靠枕,静静躺在床榻上,丰腴香软的身上,正自盖着一双刺绣着芙蓉花瓣的锦被,而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红霞密布。
莺儿端上一只青花瓷的玉碗,碗里盛满银耳莲子羹,正自热气腾腾,冒着食物香气。
“姑娘,喝粥。”
宝钗明眸静静看着那粥碗,忽而觉得一阵反胃,呕吐不停,紧接着就是咳嗽不停。
莺儿连忙将手中的稀粥放将下来,道:“姑娘,你没事儿吧?”
说着,拿起一方粉红刺绣绿荷的帕子,凑到近前,递将过去,就是给宝钗擦了擦沾着稀粥的唇瓣。
就在这时,朱红梁柱的廊檐下,顿时传来嬷嬷的欣喜声音,朗声道:“王爷,你来了。”
贾珩绕过一架山河锦绣的屏风,立身屏风之前,看向那躺在床榻上的丽人,心神涌起一股安宁之感。
“王爷。”宝钗那张香肌冰肤的玉颜笑意浅浅,轻轻唤了一声,低声说道。
贾珩伸手一下子拉过丽人绵软、白皙的藕臂,眸光莹莹如水,关切问道:“薛妹妹,孕吐这般厉害吗?”
宝钗道:“太医说,这两个月就是这样。”
贾珩拉过宝钗的纤纤素手,低声道:“薛妹妹,我听听胎动。”
“才两个月,还没有胎动呢。”宝钗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不由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羞意,娇怯说道。
贾珩拉过宝钗的纤纤素手,道:“林妹妹呢?这几天过来了吗?”
宝钗翠羽如黛的修眉之下,美眸柔润如水,道:“林妹妹那边儿也怀了孩子,这几天没有过来。”
贾珩道:“等会儿,我去看看她。”
然后,拉过宝钗的绵软、白皙的小手,温声说道:“薛妹妹。”
而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丫鬟说道:“薛大爷,你怎么来了?”
此刻,廊檐之下,薛蟠那张饼状大脸上,瞪大了铜铃的眼眸,道:“我看看我妹妹和外甥,怎么不能来?”
贾珩剑眉之下,眸光深深,对宝钗道:“你兄长这几天过来的勤吗?”
宝钗那张恍若梨花洁白莹莹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羞怯,低声道:“兄长这几天来的倒是挺勤的。”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我这就去看看。”
说话之间,贾珩出了暖阁,来到厅堂之中,凝眸看向薛蟠,低声说道:“文龙。”
薛蟠正抬脚向着屋内快步行去,抬眸之间,看到那蟒服青年,心头不由莫名一喜,说道:“妹夫,你也在这儿?”
嗯,自从得闻宝钗怀有身孕之后,薛蟠就开始改口起来。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妹妹正在养胎,需要静养,不要吵吵闹闹的。”
薛蟠闻听此言,悻悻然地笑了笑,然后在厅内落座,说道:“妹夫今天怎么这么得闲?”
贾珩也顺势一下子落座下来,说道:“过年了,就过来看看。”
说着,凝眸看向薛蟠,问道:“家中生意怎么样?”
薛蟠浓眉之下,目光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温声道:“妹夫,现在生意不好做了,海贸生意都被南方那些大商贾还有豪强大族给垄断了,我们薛家既要管着内务府的皇商生意,又要在海贸上做生意,难免力有未逮。”
贾珩笑了笑,说道:“天下的钱,也不能都让一家人赚了,现在情况就差不多了,贪多嚼不烂。”
薛蟠脸上不由现出担忧之色,说道:“妹夫不知道,现在家里人口多,各项开销也大,这生意不做也是不行。”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好做着,万万不可仗势欺人。”
“妹夫说笑了,我这哪敢啊?”薛蟠笑了笑,说道:“妹夫,如今工部方面整修官道,上次见过二叔,他已经承接了部分工部的官道,我在说我也接这种活计,好好做上这一笔生意?”
贾珩道:“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官道整修关乎国策,断断不可用材料以次充好,以免败坏了名声。”
薛蟠两只铜铃大的眸子咄咄而闪,胸脯拍的震天响,说道:“妹夫,你就放心吧。”
贾珩道:“一切仍要按招标投标流程而来。”
薛蟠点了点头,旋即,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端起一只茶盅,目光注视着薛蟠,说道:“文龙,我还要和薛妹妹说几句话。”
薛蟠笑了笑,温声道:“妹夫,你和薛妹妹叙话,我先过去了。”
贾珩一直目送薛蟠离去,然后起得身来,向着暖阁转身而去。
“兄长他走了?”宝钗翠羽如黛的修眉之下,美眸柔润微微,柔声唤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回去了,也没有什么事儿,估计就是想看看你,我想着他别吓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宝钗翠羽黛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嗔恼地白了一眼那蟒服青年,轻声说道:“兄长哪有那般凶?”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宝钗的肩头,低声道:“好了,你这有了孩子以后,还当静养才是。”
宝钗轻轻“嗯”了一声,脸蛋儿酡红如醺,明眸柔润微微,将螓首依偎在那蟒服青年的怀里,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现出一抹红晕。
感受这片刻的甜蜜,心头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安宁。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月时间过去。
干德十条新政的具体施策,在整个神京城内迅速扩散,已是引起朝野群臣的议论纷纷。
不过,贾珩的新政十条,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因为不管是哪一条都无可指摘。
比如广开言路,虚心纳谏,这都是圣明煌煌之象。
然而,江南之地却因为贾珩的新政议论纷纷,虽然新政十条并未提及一字江南,但江南士绅却从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金陵城,沈府——
沈邡身穿一袭蜀锦的家居常服,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份邸报,垂眸而视。
下首落座的主簿傅敬本,快步而来,凝眸看向沈邡,低声说道:“沈部堂,这卫王所行新政,有何门道?”
沈邡放下手中正在观阅的邸报,冷声道:“科教兴国?就不知与圣人孔孟之学孰高孰下?”
傅敬本闻听此言,目中现出一抹诧异之色,沉声道:“部堂的意思是?”
沈邡默然片刻,道:“卫王视奇技淫巧为治国重器,如今又提科教兴国,而不提礼教,悖逆圣贤之道远矣。”
傅敬本闻听此言,面上若有所思,倏而眼前一亮。
沈邡眉头挑了挑,目中现出一抹冷厉之色,道:“让人在江南宣扬卫王轻名教,重匠工,自有江南士林对其口诛笔伐。”
傅敬本赞了一声,说道:“东翁此策,借刀杀人,实在妙不可言。”
白思行在一旁接话说道:“如果卫王对江南士林抨击打压,势必为江南士林仇视。”
沈邡手捻颌下几缕胡须,道:“卫王其人狡诈多端,或许另会应对之策,也不可大意。”
傅敬本眸光深深,朗声道:“那东翁,我这就派人在江南传扬此事。”
沈邡说话之间,也不多言,离了厅堂,来到后宅。
刚刚穿过青砖黛瓦的月亮门洞,进入厅堂,迎面看到一个身穿素色裙裳的丽人,正是小郑氏。
小郑氏行至近前,那张温柔可人的脸蛋儿酡红生晕,柔声道:“兄长,我煮了一些银耳莲子羹,你过来吃一些吧。”
沈邡两道黛青粗眉之下的苍老目光对上小郑氏那双柔润莹莹的目光,心神当中不由涌起几许慌乱。
这么多年过去,沈邡再是风骨俨然,作风正派,也抵挡不住身边儿的美人计诱惑。
沈邡点了点头,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厅堂,然后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
小郑氏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行至近前,声音轻柔几许,说道:“我这已经加了糖,兄长可以尝一盅。”
沈邡端过一只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面上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小郑氏道:“兄长,我听说那卫王如今已经做到了辅政王。”
想着当初能够为自家丈夫报仇,但何曾想那贾珩,从永宁伯一直晋爵至卫王,现在更成了权倾朝野的辅政王。
沈邡冷声说道:“所谓高处不胜寒,卫王如今位极人臣,却贪心不足,这就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而随着沈邡在整个金陵的散播,金陵国子监以及都察院的清流,开始纷纷鼓噪起来。
首先是江南士林在质问,科教乃为何物,这在之后,江南士子争相串联,对此议论纷纷。
先前,朝野上就有传言,卫王想要推崇墨家之术,重用浊流,而远清流。
但另一方面,又有人为卫王说话,卫王只是用匠师而行实务,并未有动摇孔孟圣贤之学的意思。
……
……
神京,两江总督衙门——
今日是新任两江总督李守中到任的日子,此刻,总督衙门门前立身着小吏和大批差役兵丁,此外还有两江官员,以及一些闻讯而来的江南士绅。
“来了,来了。”
这时,一个面颊黢黑,身形高大的差役忽而高声说道,旋即,原本翘首而望的江南诸官员人群当中,顿时引起一阵喧闹。
不多之时,就见官道尽头,八人抬着一顶蓝色青泥轿子,周围都是护卫,伴随着师爷的声音,可见那轿子落将下来,掀开的一方垂挂的车帘,起身一个面容儒雅,身形挺拔的老者。
不是旁人,正是李守中。
李守中一袭仙鹤补子的官服,头戴一顶黑色乌纱帽,随着官位渐高,虽是相貌清颧,但愈见威严、深凝的气度。
“下官见过制台大人。”在衙门门口前相迎的诸员吏,纷纷行礼说道。
李守中两道蚕眉下的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员吏,双手虚扶着拜见的众人,说道:“诸位请起。”
一众吏员佐僚,远远见得此幕,连忙道了一声谢,纷纷起来。
李守中面上现出威严而不失亲和的笑意,低声道:“诸位,此地非讲话之所,皆至总督衙门叙话。”
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新任两江总督李守中几乎如众星捧月般进入衙堂之中,来到一张漆木条案之后落座下来。
李守中浓眉之下,明眸眸光咄咄而闪,道:“诸位,本督至金陵督抚两江,未知朝廷新政在两江推广如何?”
在场官吏闻言,面面相觑,有些拿捏不住李守中的意图。
这时,江苏巡抚章永川面色凛肃,拱手道:“制台大人,江西和江苏两地,新政推广卓有成效,自新政施行以来,两江百姓欢呼雀跃,皆心向新政。”
李守中沉声道:“前日,中枢行文地方,朝廷将会派出御史前来,查阅新政在两江施行成效。”
章永川闻听此言,也不多说其他,拱手应是。
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两江总督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