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真的是敲门声,有人来了,安泉终于回来了,安澜跳着去开门。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安澜打开门,安泉边放下轮椅和手中的东西边道歉。
“你怎么才回来?”安澜眼睛红润,声音哽咽,像个在家等待,家长缺久久不回的委屈的孩子,话一出口就泪崩了。
安泉听到话音里有哭声抬起头,“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我马上去做饭。”
“以后拿着东西不准爬楼梯,坐电梯。”安澜擦着眼泪哽咽着说。
“好,坐电梯。”安泉像个在领导面前犯错的下属,立正军姿站着。
“拿轮椅干什么?”安澜已经止住了哽咽,擦干眼角的泪。
“这两天憋坏了吧,我明天请假,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安澜一条腿站着,“走,咱做饭去。”安泉扶着安澜到自己房间。
“来,坐这儿,我做饭去。”安泉扶安澜往沙发上坐。
“我都躺一天了,不坐。我帮你洗菜吧。”安澜不想坐。
“那你坐那儿削土豆吧,土豆炖牛肉。”安泉拿一把高凳子安澜坐下削土豆。
安泉切着牛肉跟安澜聊天,“中午吃的什么呀?吃饱了没?”
“蛋炒饭,吃饱了,还给你留着呢。”安澜说。
“今天脚感觉怎么样?还疼吗?”安泉问。
“不疼了,感觉挺好的。”安澜说。
“放首音乐吧,听听音乐。”孤男寡女的,气氛有点冷清,安泉担心自己听的音乐不符合安澜喜好,让安澜放。
“你喜欢听什么呀?”安澜征求安泉意见。
“我呀,我不怎么听音乐,没有特别喜欢的,放你喜欢的就好。”安泉说。
“都可以随便的你说的,我都愿意去,小火车摆动的旋律,都可以是真的,你说的我都会相信……”安澜放了一首梁静茹的《暖暖》,特意为安泉放的。
“我给你唱。”安澜关掉原唱,打开伴唱,为安泉唱起来。
“……你不知道,真心的对我好不要求回报,爱一个人希望他过的好,打从心里暖暖的,你比自己更重要,我也希望变更好。”安澜歌声落下,安泉掌声响起。
“帮我找一首《春神曲》,周传雄的歌。”安泉也为安澜唱。
“听着脚步声,是你踏着雪花来,蛰伏在大地的深处,不安的等待,春雷阵阵响,雨丝点点绿山脉,撒下希望驱散冷冰,温暖我胸怀……”
安澜看着忙活的安泉的背影,听着他的歌,心里感觉暖暖的。
不知是音乐渲染着气氛,还是饭香弥漫着幸福,一唱一和中,两人其乐融融,像极了温馨的小两口,这不正是每个人都向往的生活嘛。
饭菜上桌,二人就坐,晚饭开动。这顿饭吃的很温馨。
这几天的相处使他俩原有的男女授受不亲的那层不好意思消除了,变得更加亲切,相敬如宾,心照不宣。
安泉安顿好安澜,回家洗涮,熄灯上床,从天亮到天黑,从起床到上床,一天过去了。
下午陈涛的话,让安泉想了很多,他继续想:退伍后,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
为了倒在自己眼前的战友,我的好兄弟,我们曾一起许下承诺——救助一百个人。现在他没了,我来替他完成。
你们为什么要许下这样的承诺?
我是一名消防员,虽然离开了消防队伍,不能参加大型灭火救援任务,但仍当以救民于危难为己任。灾难和事故面前从来都不是自扫门前雪,如果人人都会自救互救技能,一方有难八方来援,而不是睁眼看着,世间该少多少悲恸。我见过死人,但不该那样死去。消防安全没有界限,灭火救援全民有责;灾难无情,红门无界。
那为什么是你一个人在做,你想当英雄吗?
不想。有人当英雄,就得有人绝望;有人亏了,就得有人欠着。我看见过绝望,不想再看见绝望;我亏欠过,不想再亏欠。我只是想,有人在绝望的时候能给他些光明,我在亏欠的时候还有积存。
红门无界,在这座城市我不可能走遍每个角落,遇到每个事故,救助每个需要救助的人,需要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各行各业的人参与进来。
对,不仅陈涛,还要争取更多有共同志向的人参与进来,由点到线、由线到面,逐渐形成社会共识,向全民消防努力。
阳光斜照,不凉不热,楼道里,安澜坐在轮椅上,安泉把她受伤的腿放在踏板上,整理好盖在腿上的毛巾被。
“出发!”收拾妥当,安泉关上房门,推着安澜朝楼梯口走去,被安澜摁电梯的手拦住。
“不好意思,有点兴奋。”
安泉将轮椅调整到手把朝电梯一侧,等电梯上来。
“太阳真好,草木真好,健康真好!”阳光撒在身上,安澜很开心。她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她是那么迷恋花鸟草木,那么向往生活。
“咱们去哪儿呀?你想去哪儿看看?”安泉问。
“不知道,哪儿都可以。”只要有阳光,只要有安泉,安澜感觉都好?
“附近有个公园,咱们去逛公园。”那里有花有草、有水有石,有人还有暖,安泉想带她去散散心。
“嗯。”
“一会儿天儿热了,咱就回去,下午凉快点儿再出来,怎么样?”安泉低头轻声细语地问。
“天黑再回去,你不在了我得在家整天待着。”安澜喜欢安静,但害怕孤独。
“好吧,那就晚上再回。”
“那边,好热闹啊,我想去看看。”
嘶吼声,加油声,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一群人,消防队的方向。
安泉不想靠近,安澜想看看。
听她的,都听安澜的,她是病人,是妹妹,是恋人,她想要的安泉都不由自主答应。
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躲过闪烁的叶子和不粗的树干,可以看到那群叫喊的人。安泉推着安澜,在这样的距离停下,看那群忙乱的人。
一排红色车库门前是一块儿水泥硬化的空地,对于一个人来说不算小,对于一辆身长十几米的车来说不算大。
空地上画满了黄色禁停线,地面湿漉漉的。
地上的水出自两把没有子弹的枪,往后是几盘消防水带,再往后是一辆通红的车——城市主战消防车。
还有两个地笼,还有一个假人、担架、无齿锯、分水器、止水器……
还有四个人,藏青色灭火服、空气呼吸器、全套防护装备,被打湿的衣服淅沥沥滴着水,迈着大战结束的步伐,向安泉的方向走来——向消防车走去。
他们摘掉头盔,卸下面罩,几乎同时,露出汗透的寸发、坚定的眼神、上扬的嘴角——那四张黝黑的脸面对安泉——安泉看见那学。
那时的他们,肩并肩执勤训练,背对背灭火救援,每一次都相视而笑,但在最后,安泉给了那学一张不屑的脸。
安泉竭力避开消防队和消防员,就是不想被那一幕幕勾起他的伤痛,刚才这一幕,像是黑洞,将他猛的拽进往事深渊。
安澜专注的看着那群人,她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能想到安泉以前肯定也干过这些,穿那样的衣服,背负那样的装备,穿过那样的铁笼。
“他们在训练什么呢?”安澜问安泉,却听不到回答。
“他们在干什么呢?”安澜仰头又问身后的安泉。
“哦,打操法,纵深灭火操。”
“你也会吧?你以前是不是跟他们一样?”安澜问。
安泉又没说话,安澜仰头看看安泉,凝重的眼神,像失了魂儿。
安澜拽拽安泉衣服,安泉回过神儿来。
“看不清,再近些。”
“还看呀?咱们去公园吧,一会儿就热了。”
安澜想再近些看,因为实在看不太清。安泉的眼神儿好,这个距离是可以看清的。
“再近些,再看一会儿就走。他们好像又要开始了。”安澜还想再看会儿。
他们听到声音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训练结束,这一会儿消防员已经准备完毕,还要练一遍。
“哦……”安泉看过去,那四个消防员已经站在起点线上,调整着空气呼吸器。
“能看到吗?”
“再近点,看不到那边的笼子。”
一点一点,安泉把安澜推到了他战友的视野中。
“预备,开始。”
一声令下,消防车发动,水泵启动,水注像龙蛇一般充满水带,从水枪伞状迸出。
一名队员在跑动中启动无齿锯,杀向闭合的门上固定的钢板;水枪手在一名手提分水器和水枪的队员的辅助下肩扛水带,拖动射水的水带向地笼方向冲去;另有一名队员往返搬运着水带。
无齿锯与钢板摩擦产生火花,火花四处溅起,被掩护的水枪打灭;溅向操作员的脸部,被头盔面罩挡住弹落。无齿锯在钢板上切出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孔洞。
水枪手在助手配合下延伸一盘水带。搬运水带的队员从孔洞伸进地笼打开铁门,水枪手和助手冲进地笼。
地笼中间设有障碍,队员分别携带器材,依次进去地笼,穿过上方障碍,到达地笼的另一头。
水枪手在助手的配合下继续延伸水带。
操作无齿锯的队员和搬运水带的队员利用担架抬起假人再次进入地笼,穿过障碍,返回地笼这头。
放置好假人后,两人分别携带一盘水带第三次进入地笼,穿过障碍。
延伸水带的两名队员,这时已各把一支水枪,准备进入第二个地笼。
搬运假人的两名队员在两名水枪手后面一前一后左右抱起两条水带,向前拖送。
两名水枪手依次跨过障碍拖着水带向地笼出口处的终点冲去。
待两名水枪手跨过障碍,另两名队员携带两盘备用水带跨过障碍,冲向终点。
四名队员到达终点后,一名队员举手喊“好”,,秒表卡停,消防车熄火停水,训练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