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情迷

鹊澜拽着他,一路走过长廊。

“你这家伙,究竟在做什么?一下子冒出来说要娶我妹妹,一下子又变成了太医院的大夫……”

“有什么不好吗?”他扬起浅褐色的眼眸,淡淡的凝注。

好像被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蛊惑了一般,鹊澜竟然呆呆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啊啦,”他轻轻的抚了一下耳边的柔发,浅笑道,“你不是要我行医济世吗?这又有什么不好。”

“不要忘了!你当初发过誓,绝对不会用医术效忠于国王的!”鹊澜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骂道。

“那就当我不再是那个老头子的学生好了。”他转过头,淡淡的道。

“开什么玩笑!”拎起他的衣领,鹊澜怒骂道,“我当初求了他那么久,他都不愿意收下我,可是……你居然得到了,还跟我说你不要?”

“啊,所以呢?”他口气淡淡的,似乎还有些许揶揄般的浅笑。

“你这混蛋!”鹊澜一拳打过去,琦攸立刻好像纸鸢一样飞了出去,撞在柱子上,嘴角立刻流出了鲜血。

“真是的,手很痛吧?”他坐在柱子边上,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就算是在我身上刺出一个大洞,我也不会死……”

“哼,”鹊澜似乎有些不忍的移开了视线,转过身去,“你准备怎么做?”

“萨……”他低着头,闷闷的笑了起来,轻轻喘息,扯开自己单薄的衣襟,触目惊心的银链出现在鹊澜的视线中。

“这个是……”青年的瞳孔骤然收缩,颤抖着扶着他的身体,仔细的检查着琦攸的身体。

“还真是非常麻烦的东西呢,拉扯虽然可以变形,但是却也痛的要命……没有钥匙的话,根本也打不开。”

“是谁做的。”鹊澜咬牙切齿的道。

“有什么区别吗?”他淡淡开口,“有些事情,不去知道反而对你比较好。”

“我不信有人可以□□你。”

“呵呵,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咬着下唇,慢慢的站起来,那一瞬间,鹊澜几乎看到他额角落下的冷汗。

“……”

“安心吧,我不会死的,就算把我大卸八块,我也还可以在再度拼装起来。”他似乎在调侃。

“……你这家伙……”

“鹊澜,你是个好大夫,也是一个好男人,”他长长的睫毛轻颤,“所以,不要牵扯进来……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鹊澜心念一动,想起玲珑姬对自己说过的话,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浮上心头。

“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活的更久。”琦攸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那么,等会再见吧。”

“……”

看着他消瘦的身影走远,鹊澜忽然追了上去。

“等等!”

青年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仔细的披在了他的身上。

看着他认真的帮自己系着纽扣,琦攸的嘴角孩子气的拉起一道弧度,似乎很愉快。

“我是大夫,不喜欢看着人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没好气的补充一句,之后,却又叹息着帮琦攸把衣服拉拉好。

“……果然你还是喜欢我的吧?鹊澜。”琦攸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轻轻的笑起来。

“只是不想看到你难看的死在路边上而已。”

“这样啊……”他转过身去,长长的冷玉色头发披散下来,勾勒出华美的轮廓。

琦攸慢慢的踮起脚尖,在青年的耳边低声道,“想要活的更久,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会比较好哦。”

鹊澜的心微微一颤。

好像被那淡淡的药草气息蛊惑了一般,当鹊澜回过神来的时候,琦攸已经不在了。

执务室内,燕潇满眼无趣的翻阅着书册,手肘不小心一撞,象牙柄的毛笔立刻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他厌恶的抬起眼眸,看着滚得越远的昂贵毛笔,不耐烦的向后一靠,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在房间内响起,燕潇淡淡的道,“花语吗?帮我准备一下,过一会要用膳。”

对方并没有给出回应。

他终于皱起眉,冷冷淡淡的道,“没有听见吗?我说要……”

“你那个不喜欢捡东西的坏习惯,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改进呢,燕潇。”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惊讶的抬起眼眸,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在梦中勾勒了无数次的笑容,没有任何掩饰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珑珊……”他甚至想不起来上次拥抱她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女子的笑容,总是那样美丽,好像清晨最纯净的露水,干净澄澈,没有任何的做作,她始终都是这般的动人。

“什么啊?不想要见到我吗?”她双手叉腰,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他微微有些出神,呆呆的看着她,和她在一起的那十八年的时间,燕潇认为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看到他难得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珑珊忍不住轻轻一笑,在他的额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痛……”好像少年时分那样,他拨弄了一下墨色的长发,青碧色的眼眸闪烁着。

“嘛……”她微微低下头,微笑道,“总之,好久不见了,燕潇。”

“……”他一怔之下,假装冷淡的转过身去,“你来这里做什么?蓝家的家主。”

“啊啦,我可不是以蓝家宗主身份来这里,只是……想要以朋友的身份来见一见燕潇,这样可以吗?”

“……”

她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他惊讶之余,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到的,是她如花的笑颜。

燕潇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初恋的生涩小子,完全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龙澈说你也许想要见我,所以,我就来了。”

她低下头,轻轻拉住他的手。

“龙澈那小子……”

“虽然是个讨人厌的笨蛋,但是,他的直觉却总是敏锐的让人讨厌。”珑珊撅着嘴巴嘟囔着。

“因为玲珑大人也总是那样啊,毫无自觉的敏锐,让人觉得讨厌呢。”燕潇轻轻叹了一口气。

“哎呀,得罪了玲珑姑姑的话,事情可是会上升到一个了不得的状态呢。”

“说的也是。”

两个人相视一笑。

“记得吗?小的时候,我和雪那大人下棋,你躲在柜子里面,结果睡着了……”他似乎在叹息,轻轻一笑。

“嗯,”她把脑袋轻轻倚靠在他的胸口,缓缓的闭上眼睛,“等到天黑,婢女急得到处找我……然而,没有人可以找到……”她微微吐出一口气,“等到深夜,你回来看书的时候,才想起来把我叫醒……”

“你在柜子里面饿得半死,我出去找吃的,在厨房里被老孙头看到了,以为是来偷东西的小鬼头,还用扫把打我……弄得晚上鸡飞狗跳的。”

“呵呵……”她抿着唇,闷闷的笑起来,“那个时候,我们还只有五岁啊。”

“是啊,”他唏嘘道,“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的时间……好像,以前就只有我受的了你啊,珑珊。”浅浅的微笑,他轻轻拨弄着她的柔发。

“……真是足够傲慢的家伙啊。”珑珊转过头去,“不不过,叙旧就到此为止了。”

她优哉游哉的在椅子上坐下,“龙澈说你一定会和那家伙吵架……之后,心情会很不好,所以,让我来看看。”

“那家伙?”燕潇挑了挑眉。

“红琦攸哦,那家伙怎么样了?有传言说他死了,我是不会相信的。”

“这样啊……”漂亮的青碧色眼眸无端的拢上些许寒意,好像很随意的敲击着桌面,“龙澈

跟你说的吗?”

“嗯,怎么了?”

“没什么……”一丝杀意慢慢的浮现在那冰冷的双眸中。

“真是的,”珑珊双手背在后面,戏谑的笑道,“好可怕的脸哦。”

“有吗?”燕潇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已经和那个面瘫越来越像了。”珑珊认真的捏了捏他的脸,然后点了点头,“嗯,确实是这样。”

燕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板着脸道,“可以的话,请不要把我和怜君大人做比较好吗?我至少每天会笑一笑的。”

“谁在说他啊,”珑珊撇了撇嘴,浅笑,“我是在说红琦攸哦。”

“他啊……”燕潇淡淡的开口,转过身去。

“虽然有的时候会表情丰富,但是大多是情况下都是一张爱理不理的脸……”珑珊好像要从内心笑出来一样,低下头,轻轻握住了国王的手。

燕潇心里毛毛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对了,”他假装不在意的抽回了手,“龙澈,最近有好好学习吗?”

“怎么可能?”珑珊一脸“败给他了”的表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连叔叔都放弃了,玲珑大人又是那一套‘自由发展’的理论,怎么可能去管他?喜欢男色也就罢了,整天穿女装走在大街上……像什么样子嘛。”

“不喜欢吗?”燕潇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怎么可能喜欢?”她一阵脱力。

“可是我觉得很漂亮啊。”

“……”珑珊耷拉了脑袋,随即抬了起来,淡淡的道,“嘛,总之,有玲珑大人在的话,龙澈的这点小毛病是没有人敢多嘴的……现在这个彩云国,和玲珑大人无关的东西几乎已经没有了。”

“这样啊……”燕潇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说起来,玲珑大人的产业好像已经想要往国外发展了呢。”

“哎……真是厉害啊,作为一个女人的话。”珑珊感叹的点了点头,“真是羡慕龙澈那臭小子啊,我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见过呢。”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轻轻的将她拥进了怀中,轻声道,“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燕潇……”珑珊短暂的犹豫了片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请你相信我。”他的声音沉静温柔,却带了不可置疑的王者之意。

“嗯……”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在大脑之前给出了答案。

―――――

然而,此刻秀的表情,就像活吞了十条蜈蚣那么难看。

龙澈倒是毫不在意,对府内的设计大加批评,俨然已经一副红家女主人的模样。

少年的脑袋上黑了一片,却依旧怯怯的看着这个脸皮之厚震古烁今的奇巧公子。

“下次要让小榭好好的将这里改造一番。”龙澈嘴里啧啧有声,转过头,向着少年露出了笑容,“你应该知道他吧?听香三少的名字,在玉龙可是大大的有名呢。”

“……”面对龙澈毫无来由的自信,秀无言的保持了沉默。

听香三少,当然是玉龙的大名人。

皇甫家世代以蓝家为主,掌管着玉龙大部分的钱庄,以前的当家皇甫怜君在蓝龙莲出生被认为是彩云国的第一怪人。

然而,皇甫家的最大特色却不在于此。

虽然现在的家主是皇甫小榭的父亲,但实际上,却是上官琉璃。

上官琉璃是名医上官红颜的妹妹,也是皇甫小榭的母亲。

简直好像被诅咒了一样,皇甫家的媳妇,一个个全部都是女中豪杰,连男人也自愧不如,而皇甫家的男人,无一遗漏的是纨绔子弟。

——花钱像流水,结婚之前,绝对不会出现在家里。

所以,皇甫家的媳妇,基本上就和皇甫家的家主一样,所有的事情都有着绝对的自主权……也许是因为女人太强了,所以,皇甫家的男人多少都有一点不正常。

皇甫怜君也许是表现的最明显的一个。

一直被认为是比女性还要漂亮的皇甫怜君,在爆发之后,不仅给自己剃了个光头,还留起了络腮胡子,经常练武,想要把自己改造成一个彪形大汉。

皇甫小榭还好没有他伯父那种想法,只是胆子小的就像老鼠,看到小狗都要抚胸长叹个半天。

当然,在那之前皇甫小榭的名声并不坏,直到他和蓝龙澈开始在蓝家出双入之后,大家才意识到——听香三少开始交狐朋狗友了。

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半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看着一脸有趣的龙澈。

“不过说起来的话,琦攸君他还真是害羞呢,”龙澈那扇长长的睫毛轻颤,“明明我们两都是那种关系了,他还是这么躲着我啊。”

秀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就是因为这张长的很像芯苑的脸,还有某人不善于饮酒的身体……让红家公子在回到洞房之前,被蓝家的奇巧公子抱着结结实实的亲了好久。

在那之后,是邵可、珠翠、楸瑛、静兰、十三姬五个人一起拽着琦攸,才没有让奇巧公子在完成他的传奇人生之前英年造势,死于非命。

所以,至今为止,琦攸见到龙澈,还是很有一刀砍死的冲动。

如果琦攸听到这句话的话,多半会当场把龙澈灭口吧?

秀开始有点佩服龙澈的胆量了。

傻瓜也不是到这种程度的,而且,恐怕也没有人会认为玲珑公主和蓝家宗主生的儿子会是一个傻瓜。

就冲他至今还活着这一点,其中恐怕不可能没有玲珑姬的保护,否者,依照某个人绝对的报复心理,龙澈几条命恐怕都不够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是想跟龙澈公子做朋友。”秀咽了一口唾沫。

龙澈的表情骤然冷淡了起来,随口答应了一句,“啊,是啊,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秀觉得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努力的维持笑容。

或者说,面对这位公子,正常人都没有办法用平静的心态面对吧?

“嘛,还真是够无聊的的,就算是消遣也还远远及不上啊……这样的庭院。”龙澈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龙澈大人……您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秀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其实也有一点别的事情啦,”龙澈的视线忽然开始左右游弋起来,慢吞吞的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笺,“我想,你也许愿意看一看这个。”

秀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快的接了过来。

崭新的信封,里面装着的,却是一张很旧的纸,微微泛着黄色,纸张已经变得松脆,好像微微一捏就会变成粉末。

——这张纸至少已经有十多年了。

这是秀的第一感觉,然而,当他阅读着纸上的内容时,脸色就在那瞬间变得惨白。

“虽然我不是大夫……不过,看起来,这似乎是一张药方。”龙澈轻轻的摇了摇扇子,淡淡的道,“我没说错吧?秀。”

“……”秀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您想要说些什么呢?龙澈公子。”

“你看的出,这张药方是谁写的吗?”龙澈得意洋洋的笑起来,活脱脱一只抓住了耗子的猫。

秀没有说话,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上面清秀熟悉的字迹——那是自从自己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很想要模仿的笔记。

“这是哥哥的笔迹。”他决定不再说谎。

龙澈似乎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这个温吞的少年竟然如此直接的给出了答案。

“实际上,”他飞快的夺过了药方,“这是我在上官府邸内顺手牵羊带出来的。”

“哥哥在十五岁之前在云山和鹊澜大人相识……在那期间完成的的药方,很多都留在了村子里,也很有可能被鹊澜大人带了出来……”

虽然那其中大部分的药物都是半成品。

少年微微沉吟,忽然抬起头,“龙澈公子是自己想到这件事情的?”

龙澈居然也不脸红,嘿嘿的笑起来,“我怎么可能想到,是珑珊姐让我来找你的。”

“……找我?”秀似乎很惊讶。

“她说,蓝家很复杂,有些事情她查起来很不方便,所以……由红家这边动手会比较好。”

秀陷入了沉默,很久之后,他才缓缓的抬起头,“珑珊大人要我查谁?”

龙澈唇角微微勾起,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

“上官吟……”他在少年耳边低语,“她要你查上官家的大小姐,上官吟。”

冬日的阳光温暖,不带有一丝焦灼。

她站在阳光里,却有一丝被灼烧的痛楚。

也许自己早已连怎样像一个人那样去呼吸都已经忘记……如果说,自己还有一丝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那么……就是想要弄明白,母亲和红家的纠葛……以及,自己的那份心情。

虽然寒冷,樱花树却已经抽出了新芽,微微泛着干枯的树干,好像沉淀了太多的岁月,只能在庭院中默默的叨念着沧桑。

等到春天,这里会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吧。

她冰冷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微笑,在遥远的记忆中,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地方,叫做樱谷,父亲喜欢那里的樱花。

到了花季,漫天的粉色,飘落在风中的八重樱花瓣,就好像一个美丽的传说故事。

淡淡的清香,散落在空气中,绚烂而优雅。

父亲说过,樱花是家族的守护之花。

但是,母亲却偏爱李花。

家里种着白色的李花,小小的,淡雅清秀。

她抚摸着树干,露出了微笑。

“弦……”一个诧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缓缓的转过头去,那个清秀俊丽的男人,红琦攸再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啊啦,好像很久不见了呢。”她淡淡的声音似乎一点也不曾改变过。

“……”他漂亮的浅褐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郁闷。

“你受伤了吗?”她微微皱起眉,他的气息不仅虚浮无力,而且脚步还很沉重。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望着樱花树,露出一丝微笑。

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少女有些惊讶。

“你知道吗?虽然樱花盛开的时候会很美丽,但是,我更喜欢它现在的样子。”

他浅浅的笑着,温暖之色从眼底无声的拽露。

——他可是想起了什么人?

七弦姬微微挑起了眉,虽然平时就长了一张蛊惑众生的不男不女脸孔,但是,这种表情还真是让人有点受不了。

“你的脖子上戴了什么?”注意到那好像项圈一样的金属,她问道。

“只是一点别人送的小礼物罢了。”他苦笑着,“你现在要问吗?”

“……”她的视线落在了很遥远的地方,冬日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琦攸,我的眼睛,现在几乎看不见了……就好像你的炎毒,只能克制,无法根除。”

“有了这个,虽然没办法行动,”他指了指颈项间的那玩意,“但是,炎毒就没有再发作过。”

“呵呵,”她低下头去,似乎觉得很好笑一般的望着自己的脚尖,来来回回的摇晃着,“明明知道没有很多时间,却还是很想要做一些事情呢。”

“我不喜欢为死人做事。”

她骤然抬起眼眸,银色的眸子中闪过些许悠然,“我这一辈子算是毁在你的手上了,难道你不应该为我做些什么吗?”

“有什么事情,难道你不认为你应该自己去做吗?”他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你认识我的母亲,对吧。”她没有理会他,“她是刺客吗?”

“红家的影卫,向来是刺客中的精英。”他绕过她,靠着树干坐下来,就好像做过无数次的动作一般,轻轻拨弄着淡粉色的花苞。

“……知道吗,”她在他的旁边坐下,双目望着前方,就好像盲人一般,“关于母亲……我一直不明白,她喜欢李花,白色的李花……明明家里的樱花,好像海洋一般的弥漫的香味,母亲却不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似乎愣了愣,脸色陡然间变得有些阴沉,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母亲喜欢的男人从来都不是父亲……也许自己只是不想去承认而已,”她似乎在叹息,经历了几度离别与仇恨,悲伤与生死,她仿佛看透了许多,“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注定无法强求,但是……我只是想要一个知道的权利。”

她的口气很平静,却带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知道吗?”他忽然笑了,笑得很愉快,把脑袋埋下,“为什么我没有杀你?”

“……”

“因为你只是一个什么都弄不明白的小鬼而已。”他哈哈大笑起来,浑身颤抖着。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什么都搞不明白,只是知道一味的追求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瘦弱的身体好像一片枫叶,轻颤着,好像怕冷一样,“对于真正的世界,你们又知道多少?”

温暖的触感瞬间包围了他的身体,他一怔之下,眼眸缓缓的垂了下去,仿佛融化了那长久以来冰封的心一般,即使阳光也变得冰冷的日子,似乎将不会再回来。

“到底谁才是小鬼?”她淡淡然的口气似乎渗入了调侃之意。

“啰嗦……”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真是个喜欢逞强的家伙。”

“彼此彼此吧。”她笑得愉快。

“……”

在樱花树下,他们只是静静相拥。

并非是情人之间浪漫的拥抱,反而像是一种彼此依存的信赖,没有欺骗,没有谎言,仅仅是两个相似的人,用自己最后的温度来温暖彼此。

她闻到那熟悉的药草香味——她并不知道这种味道会让人如此的迷醉。

他甚至没有在自己的妻子面前露出过自己的脆弱。

『一个人,如果暴露出了自己的弱点,他将无法再保护任何人。』

他曾经这样告诉她。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是敌人的两个人,却有着这般多的相似。

直到很多年之后,他才告诉自己的弟弟。

『她和我过去很像……我只是不希望她将来变得跟我一样。』

也许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未来,也许他们温暖彼此只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可是,那个时候的七弦姬确实相信着,总有一天……是的,总有一天,她可以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明白些什么,至少可以知道——

为什么沾满血腥的杀戮之子,可以露出这样清澈美丽的淡然微笑。

他们从彼此身上看到,是否是彼此的未来和过去?

“你的母亲,是红家名门,红?影家的后人。”他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也是昔日被称为最强影卫的妹妹,红?影歌弦。”

“红?影……吗?”她微微眯起眼睛,顺着阳光的方向望过去,刺眼的光线让她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双眼。

“曾经的影卫红?影意雅,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过才对,红家最强的杀手之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是现在蓝家宗主的母亲。”

他的语调平缓而自然,好像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故事。

红?影意雅是红家最强的杀手,但是她却背叛了红家。

她爱上了蓝家的宗主,然后离开了影卫。

那漫长的十年中,年幼的红?影歌弦成为了影卫,变成了李绛攸的贴身护卫。

然而,影卫的存在却让红家内部陷入了危机。

拥有力量不同的宗亲们,利用影卫的力量成为红家革新力量的绊脚石。

那个时候,红家的传奇女性,红秀丽刚刚进入红家。

所以,那时,他们作出了一个残忍,但是很有效的决定。

——让影卫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然后,在逝去了许多影卫的生命之后,红?影歌弦成为了这一切最后的牺牲者。

为了保住性命,也是为了让红秀丽和李绛攸可以执掌红家,歌弦选择了离开。

“我不喜欢她。”好像小孩子一般轻声嘟囔了一句,他握紧了她的手。

另一方面,红家府邸之内,芯苑正在细心的为凤溪包扎伤口。

“啊,好痛啊……”恬不知耻的凤溪索性大力的挤出两滴眼泪,惨兮兮的看着芯苑。

“好啦好啦,真是的,”轻轻在伤口上吹了吹,芯苑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明明是凤溪比较年长,此刻看起来,倒是很像不听话的幼弟和温和的长姊,“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嗯嗯……”

脸上忽然升起两朵红晕,满脸幸福的凤溪好像小狗一样摇起了尾巴。

“……”芯苑转过头,看着站在墙边的凌十四,“呐,小十四的伤怎么样了?”

“没有问题。”

不管怎么样的提问,得到的都是这般冰冰冷冷的回答。

芯苑微微窘迫的一笑,转身走进内厅去放药箱。

“喂,你这个木头,偶尔也稍微通一通情理吧。”凤溪不愉快的声音响了起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芯苑小姐可是……”

在他没有说完之前,凌十四已经走出了房间。

“喂,你这家伙!”凤溪几乎一下子跳了起来,牵扯了伤口,让他立刻龇牙咧嘴的叫了起来。

“说过不要乱动吧,凤溪。”芯苑似乎叹着气从里面走出来。

“哦,对不起啊。”他立刻端端正正的做好,冷不防再次扯到了伤口,痛的坐在了地上。

这下子,他索性安静的坐在了地上,看着她平静的煮着药草。

和缓的光线静静的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一层薄薄的光晕,美的就好像是梦幻中的公主大人。

——实际上,也确实是公主大人吧,蓝家独一无二的公主大人。

凤溪的唇边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撑着下巴,“芯苑小姐……真的很漂亮呢。”

“真是会说话呢,凤溪你……”

“呵呵,”他微微眯起眼睛,“第一次见到芯苑小姐的时候,芯苑小姐还只有十二岁吧?”

“亏你还记得那么早之前的事情……”

“怎么可能忘记?”他闷闷的笑起来。

那个时候,扭扭捏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就好像天女一般的美丽公主大人。

因为只是私生子的孩子而无法进入蓝本家,唯一得到的机会,仅仅是成为蓝家二小姐的贴身护卫。

早年体弱多病的母亲,仅仅是因为父亲毫无价值的蓝家血脉而下嫁,生下自己之后,就离开了。

不想要象父亲那样默默无闻的活着,凤溪,他想要得到一些东西。

一些在有着蓝家血统的孩子看来是非常普通的东西,比如说金钱,比如说……权力。

最好的方式就是迎娶蓝本家的千金,就是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之后,凤溪第一次见到了芯苑。

温温软软的女孩子,笑起来,三分羞涩,蓝色的美丽眼眸中,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

“你好,我叫蓝芯苑。”她轻轻的道。

凤溪不记得之后说了什么,只是,在看到她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这么清澈美丽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被牵扯进权力的漩涡呢?

从那天开始,凤溪就决定了,自己要用生命来守护她。

“啊,好了。”药汤已经开始沸腾,芯苑用纱布将汤汁滤了出来。

“……不用那么麻烦啦,只是皮肉伤而已。”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汤碗。

“没有关系。”她微微一笑,春风化雨般的声音让他有些恍惚。

就在凤溪想要进一步享受这种温和的幸福气氛时,一个声音突兀的打断了这一切。

“芯苑姐姐!有件事情……”气喘吁吁的红家公子,身后跟着的,是凌十四。

可恶的小子。

凤溪腹诽了一句,慢慢吞吞的站起来。

“怎么了?秀。”芯苑微微正大眼眸。

“嗯……”少年吱吱唔唔的看了一眼凤溪。

“……芯苑小姐,我还要去买一点东西,失礼了。”虽然不情愿,凤溪却不想要把自己的真实一面暴露在芯苑的眼中,所以,还是讪讪的走了。

——为什么凌十四那个木头就可以留下!

一百二十分不爽的凤溪慢慢的走出了房间。

“那么,支走了凤溪,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芯苑微笑着递上了茶水。

“不好意思,芯苑姐,这件事情和蓝家有关……所以……”

“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和最近琦攸哥哥在调查的刺客事件有关吗?”

秀一时语塞,吱吱唔唔的移开了视线,“嘛……其实……”

“秀。”

“哎?”他本想随意敷衍一下,迎上的,却是芯苑严厉的眼神。

“身为红家的家主,如果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说明,知道吗?秀。”

少年似乎对于她的严厉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我知道了,芯苑姐姐。”

她展颜道,“这样就好了,那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关于……上官家的事情,芯苑姐姐知道多少呢?”

“上官家是医术世家,按道理的话,秀不是应该更了解一些吗?”

“我知道的,只是在阳光下的上官家,毕竟这个家族是蓝家的一门支系,所以……”少年欲言又止。

“原来如此。”蓝家的公主露出了浅浅的笑意,目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秀想要知道的是真正的上官家呢。”

“正是如此。”少年点了点头。

“上官家的历史几乎和蓝家一样悠久,但是,和其它的家族不太一样,上官家非常重视血统,而且……上官家在子辈的婚姻上,族长拥有着绝对的权威,就是说,上官家的孩子,正妻或者夫婿的选择完全在长辈……到现在为止,自己决定丈夫的,恐怕只有玲珑公主一个而已呢。”

“那么……”秀的喉咙动了动,“如果是上官家的私生子会有什么下场呢?”

“通常的处理方法是……”芯苑的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溺死。”

“怎么这样……”

“自从玲珑公主接管上官家之后,这样的问题也有一定程度上的缓解……因为上官家本身不参与任何国家的政事,以行医济世而名扬天下,上官家虽然是彩七家,却一只奉行着避世的原则,他们的规矩也甚少为人知晓。”

她继而一笑,“因为琦攸哥哥和鹊澜大人很熟,所以,我也稍稍听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不是有传言说,玲珑大人是上官家的私生女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事有例外,更何况,既然是传言,自然未必可信。”

秀抿了抿唇,似乎陷入了沉思。

芯苑没有追问什么,只是向着身后的凌十四柔柔的道,“去备马吧,我想,秀可能要去拜访一下玲珑大人。”

少年青涩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神色复杂的望着芯苑,这个美丽的女子也只是浅浅的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知道了。”凌十四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凌十四……好像从来都不怎么说话呢。”秀忽然开口道。

“他是琦攸哥哥带来的人,没有怀疑的必要。”芯苑为少年重新添上茶水,“何况,我也查不出什么。”

“查不出什么……是什么意思?”

“他的过去好像是一片空白,名字,家乡,都不得而知……”她叹了一口气。

“……”

“如果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妨交给凤溪。”她建议道,一怔之下,意识到问题所在,芯苑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心吧,凌霜内应该没有外面的人,毕竟,差不多已经十年了。”

——是啊,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少年漂亮的眸子中划过一抹精致的怔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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