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时候,萧瑟宫墙柳。
冷风潇潇。
燕潇微微吐出一口白气,冰冷的空气侵袭了他的鼻息,勾起浓浓的倦怠。
他有些累了。
帝王的悲哀,不仅仅是孤独……更可怕的是,有孤独而勾起的寂寞。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明明最初的意愿是守护,到了最终的时候,却变成了空洞的权谋之争。
“主上,”一个恭恭敬敬的声音响了起来,“上官小姐来了。”
“嗯,知道了。”他随手合上了窗户,站在不远处的女官再度颔首,然后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在燕潇身边的女官一共有六人,侍卫四人,大部分有着很好的武功,其中三个还是非常优秀的刺客。
就算继承了蓝家男人滥情的燕潇,也从来不会动身边的女孩子。
他觉得,兔子也不会吃窝边草的,一旦男人开始动身边的女人,那么,要不是他快死了,就是他疯了。
他走进正厅,一个纤细的人影站在那里,穿了厚厚的天鹅绒斗篷,当他毫无声息的靠近时,对方似乎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他微微的笑起来,轻轻拦住了她的纤腰,“吟……”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上官吟因为慌乱,双颊而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呼吸不稳的她,软软的倒在了燕潇的怀里。
“谁敢欺负我们的小公主了?”他的声音慵懒而性感,带了说不出的挑逗之意。
上官吟轻轻喘息,眼中的冰冷早已被什么东西化去,嗔道,“你这人……真是的。”
他浅浅的笑,手已经不安分的上下动了起来。
“别闹!”上官吟脸已经红的可以滴出血来,嘤咛一声。
燕潇笑得不怀好意,可双眸中却一片冰冷,看不出一丝温度。
“潇……我……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她低声道,“我不能久留,爹爹他……”
“嗯,我知道。”他懒散一笑,放开了手。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他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要不要喝点什么?”
“潇,”她薄薄的唇抿了抿,深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些许担忧,“爹爹要把我嫁给红琦攸……”
燕潇倒酒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随即淡淡的道,“他答应了?”
“……”上官吟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个混蛋。”他把酒壶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冷冷的转过身去。
那家伙答应过会好好照顾芯苑的……现在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的怒火烧满了胸腔,好像自己妹妹一样的芯苑,对于燕潇而言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因为很了解红琦攸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所以,燕潇才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
但是在上官吟看来,心里却一片甜甜的。
她小声的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爹爹一直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所以……”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娶你的。”燕潇眯起眼眸,多少带了一些危险的气息。
“潇……还有一件事情。”上官吟微微低下头,羞涩的笑起来,“我好像……好像有了……”
“真的吗?”燕潇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笑意,表情却依然惊喜莫名,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上官吟,“真的太好了……吟,我已经等不及让你成为我的皇后了。”
上官吟甜蜜的笑着,随即眉宇间掠过一丝隐忧,“但是……蓝贵妃的话怎么办?”
“她向来贤惠,我相信她会明白的。”燕潇微微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子,“我已经等不及看到我第一个孩子了。”
“唔……”
“等着我,”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很快,很快你就可以留在我的身边了。”
侍女送上官吟离开了正殿。
燕潇皱起眉,轻轻的敲击着桌面,淡淡的道,“来人。”
一个女官立刻走了进来,表情恭敬,但是,眼中却没有什么情感。
“去盯着她,直到她把孩子生下来。”
“是,主上。”
直到房间内人的气息完全消失,他才转过头去,拉起门后的帘子,原本应该是窗户的地方,后面竟然是一面光洁的墙壁,他沉默片刻,在墙上轻轻的敲了几下,坚固不催的墙壁,竟然变成了一面石门,缓缓的转动,露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人走进的缝隙。
他缓步走进去,在深处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布置的很宽敞的石室。
望着瘫倒在地上的人影,燕潇的唇边流露出一丝冷笑。
火红色的金属项圈套在他的脖子上,火红色的光泽忽明忽暗,好像烛火一般。
他的薄唇边有晶莹的液体流在地上,纵横在身上的血痕已经几乎消失,此刻看起来,如同一丝□□人的粉红色。
很冷的冬天冰冷的石板地面,他只穿了薄薄的单衣,冻得发白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双眸中,说不出是讥诮还是诱惑的眼神一闪而过。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燕潇忽然觉得心情很差。
粗鲁的抓起他的头发,很直接的把他丢在了石床上,咚的声音——如果是正常人的话,一定已经骨骼错位了吧。
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的坐了起来,冲国王微微一笑。
可恶……
明明是自己赢了,一种被侮辱了的感觉却无端的浮上了心头。
得不到所谓的臣服,一切都只是无谓的。
但是,他不会认输,只因为他是王。
狭长的碧色眸子微微眯起,冷然的视线落在那张白皙的过了头的脸上。
“你还想玩什么?不管你怎么玩,我也死不了的。”他笑得愉快,笑得得意。
明明比自己年长,却居然无端的激怒自己的对手,看样子他这些年的日子真的过的不错。
对于这样的挑衅,燕潇反而忍不住笑了,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喃道,“记得我跟你说过吧?如果你对不起芯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诧异的睁大眼眸,随即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对不起芯苑?你在说什么呢?这真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呢……我以为你的心早就被狗吃了。”
燕潇抬起手,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重重的摔下了床,低头吐出一口鲜血。
国王优哉游哉的蹲下身子,抓着他的头发,冷冷的道,“即使如此,你也没有资格说我。”
“哼,”他眨了眨眼睛,“那么珑珊呢?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燕潇的呼吸骤然一窒。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犹豫,琦攸轻轻浅浅的笑道,“如果让她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你真的认为她会原谅你吗?”
“……”
“我一直以为是上官鹊澜在给你提供帮助,看来我错了……没想到,你打入上官家的内应竟然是这个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的大小姐。”
“女人不好控制,但是,一旦她们爱上你,就会变成世间最愚蠢的生物。”燕潇笑得残酷。
“是,你比我聪明的多呢,”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幽幽的笑起来,“所以,你永远无法得到你爱的人,也无法从这个漩涡中离开。”
“你呢?你甚至连自己的爱在何方都找不到。”燕潇鄙夷道,“你不爱任何人,你爱着的,只有你自己……所以,你永远都只是一个人,就算找到了一个愿意陪在你身边的人,你也只会因为怀疑而远离对方……你的弟弟,芯苑,那个什么七弦姬……”
“……”
“说了太多谎了吧?已经不知道应该怎样说实话了……不是吗?”燕潇笑着从衣袋中取出了一样东西,得意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说起来,我还给你准备了一样不错的礼物呢……”
琦攸浅褐色的眼眸微微扬起,三分迷蒙,三分讥诮。
一根银色的链子,在燕潇的手中来来回回的晃荡,国王冰冷的眼眸,却不由自主的笼上一丝怒火。
“喂,你究竟是在生我的气,还是你自己的?”琦攸轻轻浅浅笑着,不动声色的勾住了国王的脖子。
燕潇的眼眸中掠过些许美丽的怔忡,但那一切也只是转瞬即逝,他冷冷的捉住琦攸的手,“少跟我来这一套,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所以,你最好在我死之前都老老实实的,否则,我只好把你像狗一样的拴在房间里……为了防止你给我添麻烦。”
琦攸眨了眨眼睛,水色轻盈,浅浅一笑,淡淡的笑意中,竟有了几分傲然。
“何必自欺欺人呢?我们之间,向来不会有欺骗……”他缓缓垂下头,然后慢慢抬起,“因为不需要。”
他声音很轻,却好像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们都是一样的,燕潇,不择手段并不可耻……但是卑鄙。”
“我从未想过要把你和我分成两种人,你真正在意的……只有你的弟弟,而我在意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燕潇微微一笑,银色的链子在空气中轻轻一晃,似乎勾起了某种冰冷的情愫,在水中缓缓散开,融入了灵魂的叫嚣。
“……你想爱,却不敢爱。”燕潇目光一动,运指如风,琦攸立刻再度软软的倒了下去。
“……你不必如此的,就算我要杀你,我也不会亲自动手。”他无奈的笑了笑。
燕潇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扯开他的衣襟,在他的胸口上轻轻的抚摸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位置。
他皱起眉,燕潇的手凉的好像冰一样,几乎掠夺走了他全部的温度。
“好冷……”他小声道。
燕潇看了他一眼,忽然很温柔的将他抱进了怀中。
他不安分的动了动,燕潇的身体很完美,不似他那般赢弱,肌肉和骨骼匀称,胸口的温暖好似触动了什么长久以来的的东西,甚至让他有几分贪恋。
“你不会恨我的,对吧。”
他听到国王好似孩子一般的小声嘟囔,然后,一阵剧痛自肩胛处传来,他低下头,看到血已经从自己的身体里慢慢的流了出来。
——无法使用尤炎的力量,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琵琶骨上被穿了一根很漂亮的银链子,不管谁都会火大的。
拉扯着皮肉的银链,剧痛让他一阵眩晕……因为很久没有承受过这种东西,掀开的伤口,好像一张小嘴一样张着。
很快,冰冰冷冷的感觉取代了火辣辣的疼痛,他闻到药膏的香味。
咔嗒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轻轻扣上了。
轻轻擦去他额角的冷汗,脱下自己的裘皮外衣,裹住那颤抖冰凉的身体,燕潇笑得温柔,“这样……你就只能乖乖的听话了吧?”
一把小小的索扣在链子的一端,燕潇微笑道,“这是蓝州华满楼打造的,名妓玲珑的独门方法,不管是锯子或者是刀可以切开的。”
“唯一的钥匙,就在你手里吧?”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这一次是真的,”国王的眼色有些阴沉,“我说过吧,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溜到我身后去做一些很讨厌的事情了。”
他疼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轻轻的□□着,燕潇微笑着把他抱了起来,放在了石床上。
“要出去的话也随便你,你现在这种状况,即使出去也逃不出我的视线。”
他听到石门关上的声音,沉闷,无趣,就好像这永远没有尽头的权谋之争一样。
伤口因为得到了处理,所以疼痛已经得到了缓解,但是,只要稍稍一动,牵扯着皮肉的链子立刻带来巨大的痛楚。
稍稍的休息了一会,他慢慢的站起来,尽量的去适应这种疼痛——一旦处在某种麻痹的状态之下,人对疼痛的承受力也会有所变强。
疼痛会让人头脑变得清醒,琦攸并不讨厌,但是……每走一步,晃动的链子,就会拉扯皮肉,痛的他冷汗直冒。
摸索着石门上面的开关,一个小小的孔洞,轻轻一按,石门缓缓转动,露出了光亮的房间。
轻车熟路的从燕潇的衣柜里拿出两件衣服,因为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弄得破破烂烂,因为链子的缘故,他慢慢的扯了下来,然后毫不客气的换上了燕潇的衣服——虽然那件内衣比自己的长出一大截。
用刀子割去了一部分,他把燕潇的裘皮外衣套在了外面。
“出不去吗?”他揉起了太阳穴,“还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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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家别院。
秀刚走进门,一个颀长的身影就晃入了眼帘。
“哟,你去哪里了?”鹊澜皱着眉,“我到处在找你。”
“我……”少年不由得紧张起来,“有什么急事吗?”
“红琦攸那个家伙到底去哪里了?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的答应了我老爹,之后就销声匿迹,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过他……”
“哥哥……他,”少年抿了抿唇,“我已经有些天没有看到他了。”
“那家伙真是的,整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居然答应老头子要娶吟儿……”
秀的眼睛一下子变成了两个原点,“你说什么?”
“哦,”上官鹊澜平静的耸了耸肩,“他答应了要迎娶我的妹妹上官吟为妻。”
“怎么可能?那么芯苑姐怎么办?”秀几乎是叫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面冲,不经意之间,却牵扯了伤口,痛的他身体猛地一颤。
“哎,别乱动啊,你怎么了?受伤了?我帮你检查一下吧。”鹊澜认真的建议道。
“不必了……”
“逞什么强啊,”鹊澜不耐烦的叫了起来,“真是的,明明自己也是大夫,却还这么不知道自己保护自己的身体。”
“唔,真的已经没有关系了。”秀微微苦笑,“只是一些皮肉伤罢了,我现在……真的很担心哥哥……”
“红琦攸要是会有事的话,他就不叫红琦攸了。”鹊澜随口道,“你太不了解你哥哥了,他不是那种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我……”少年些许苦涩的低下头,“谁又能真正的了解哥哥呢?”
鹊澜拿药箱的手停在半空了半晌,随即很快的道,“解开衣服。”
秀很听话的拉开了衣衫,层层的绷带立刻露了出来。
“自己包扎的?”鹊澜赞扬道,“包的不错嘛。”
“……”
“秀哥,到底怎么回事?哥哥究竟去哪里了!?”门被猛然拉开,显然眼眶有一点红的馨盈走了进来。
“哟,小鬼!”鹊澜扬起笑,“看样子,我们两家就快要变成亲戚了。”
“哎?”馨盈的脸忽然间红了,不知所措的低下头,似乎对自己的鞋子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馨盈?”秀不知所措的看着妹妹,时而紧张的抬起头,看一眼上官鹊澜然后很快的低了下去。
秀的眼睛终于变成了两个圆点——不会吧,馨盈和……上官鹊澜?
看起来就好像把秀丽做的美味点心和邵可的父亲茶放在一起一样奇怪。
“是啊,”上官鹊澜叹了一口气,给了一个白眼,“你的哥哥,快要变成我的妹夫了。”
“什么!!!!!”馨盈几乎是惨叫起来,漂亮的紫色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哥哥要娶你的白痴妹妹?”
“我的妹妹可不是什么白痴,你自己说话小心点!”鹊澜冷冷的道 。
“哼,跟你一样傻的女人,又有什么好的!先是蓝芯苑,为什么又冒出来一个!”
“……”在这个时候,秀适时的保持了沉默。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鹊澜把剪绷带的剪刀重重的放在了桌上,“虽然我的妹妹没有你这么泼辣,但是,她也是名门淑女,而且比你好看的多。”
“你说什么!”红馨盈涨红了脸,大吼起来,“你找死吗?小子!”
“我想你们家需要好好改善一下家教了,秀公子。”鹊澜冷冷冰冰的声音似乎让馨盈微微一怔,然后,上官家的名门公子很快的起身,然后走了出去。
“馨盈,”秀忍不住轻声斥责道,“你实在是……”
“那种家伙!随便他怎么办都好吧!”馨盈一张小脸因为怒意而变成可爱的红色,“如果喜欢那种只会说是的乖乖女,那就去找吧!什么温柔贤淑的妹妹!那个蠢女人不要想可以成为哥哥的妻子或者什么别的……我绝对……我绝对会让她后悔终身!”
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拉上了衣服,“怎么了,馨盈,干嘛不回家去?”
“爹爹妈妈成天忙的要命,回去也不会有人在吧……哥哥也是的……”小女孩的眼圈红了,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谁会来在乎我呢?”
“馨盈……”
“我知道啊,你们都不是我的亲生哥哥,所以,我的死活也不需要你们来管!”她猛地站了起来,一脚踢在门上,跑了出去。
“馨盈!”秀急忙冲出去,把妹妹拽了回来。
“放开我啦!”
“乖,不要闹了!”秀忽然有了逃避的冲动。
“才不要听你的,放我下来!”馨盈低下头,一口咬在秀的手上,秀忍不住吃痛,松了手,馨盈跳到地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馨盈!等等!”秀还来不及追上去,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金发青年,微微的笑起来,狭长的蓝眸闪烁着湖水一般的湛蓝。
“去哪里啊?秀公子。”
“龙澈大人?”秀不由得道。
金发青年,长长的头发在脑后高高扎起,甜甜的笑容,三分挑逗,三分戏谑。
这个纨绔子弟,倒是一点也不把旁人的冷嘲热讽当一回事,淡淡一笑,举手投足间,也真有几分昔日玲珑公主的韵味。
这奇巧公子,似乎是不打算走了。
秀只好讪讪的把他迎进来,龙澈一双漂亮的蓝眸,有事没事的东看西看。
“琦攸呢?”龙澈笑眯眯的摇着扇子,也不管这究竟是多冷的天气,大模大样的坐在了厅里。
“兄长现在下落不明……”秀小声道,眼中似乎有些许黯然。
“哦。”白白淡淡的声音,龙澈丝毫没有在意秀的想法,啪的一声合了扇子,站起来,“就你吧,反正马马虎虎我也凑合了。”
“哎?”秀的眼镜变成了两个圆点,龙澈戏谑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减少。
即使是这样寒冷的日子,秀还是哗哗的冒出了冷汗。
虽然奇巧公子好男色的家伙——这在蓝州并非是什么秘密,可是,秀多少精神上还是无法接受。
或者说,除了琦攸之外,秀对大多数人的态度都差不多,虽然很友好,但并非很亲密。
少年游移不定的视线让龙澈轻笑出声,即使同样是名门公子,秀和龙澈就好像两个极端一样存在着。
虽然金钱对于红家而言就好像垃圾一样毫无意义,但是秀的生活,想必大多数贵族而言,却相当简朴。
一方面,红家的女主人在生活方面的简朴自然是不必多言,另外,琦攸也不喜欢过于的奢华,而倾向于怎样才可以让自己生活的更加舒服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一向是简单方便,而且很舒适的器具。
龙澈却不同,他享用的,向来是最好的美酒,最华美的绫罗绸缎,玲珑公主的势力遍布彩云国大江南北,不论龙澈想要得到什么,上官家也好,蓝家也好,都可以第一时间满足这个小少爷。
蓝龙澈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这一点,恐怕不会有人怀疑。
相比皇甫小榭的唯唯诺诺,龙澈还算有几分富家公子的傲气。
黄州的天下第一歌姬——伶曲,是玲珑的养女,当年皇甫小谢对这伶曲算是费尽了心思,可是伶曲却总是冷冰冰的不理不睬,最后皇甫小榭终于决定正式向伶曲求婚,却被人家从楼上一脚踢到了楼底下。
可是,皇甫小谢却并未放弃,相反,这和当年玲珑姬与蓝家宗主相似的经历让这个傻乎乎的英俊少年信心倍增,终于,在伶曲忍无可忍之后,准备将这小子扔到江里去喂鱼。
好在那个时候,龙澈也在黄州,,总算没让皇甫家的一脉单传被扔去喂鱼。
这一头金发是玲珑公主的标志,蓝龙澈不管走到哪里也都是一个引人注意的主,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韵味,若不是他只喜欢那人,倒也引得不少少女为他相思断肠。
好像是什么注定的命运一样,蓝家总是和美人怪人脱不了关系。
好像现在很多前辈还感觉到相当头痛的蓝龙莲,好像蓝家有名的三个怪胎,还有上官红颜,皇甫怜君……
红秀是个很普通的少年,所以,他看到这位大少爷的时候,也只有很普通的反应。
——准备开溜。
“红家的院子还真是做的粗俗,”龙澈啧啧有声,四处东张西望,“这假山,这花草也太杂乱了……还有这小楼,真是……”
非常客观而没有任何做作的批评。
如果换作别人的话,肯定立刻会生气爆发,对于龙澈继承了母亲天然呆这一点……很多人都叹息着保持了沉默。
玲珑姬明明有那么多的优点,这个儿子偏偏继承了最糟糕的一个……至于父亲花心的问题,对于大多数蓝家男人而言,根本连放入议题的必要都没有。
“那个……龙澈公子,”秀忍不住擦了擦汗,勉强微笑道,“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哦,差点忘记了。”龙澈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随手的抛了过去。
秀无意识的接住,喃喃道,“这个是……”
“有人在华满楼订做了这个,因为顺便来瞧瞧你的嫂嫂,就过来了。”
“嗯……”
将包装的很完美的银色匕首收入怀中,秀的唇边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温暖的微笑——小的时候,因为很羡慕琦攸有着漂亮的刀剑,所以,一直想要一把小巧的匕首,但是琦攸却一直因为“还太幼稚”这一理由拒绝着弟弟的要求。
所以,秀和哥哥约定了,等到自己成为独当一面的男人时,他会送自己一柄最好的匕首。
金钢打制的刀身,薄如蝉翼。
——独当一面的男人吗?
秀的心中忽然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忿忿的收起匕首,抬起眼眸,不由得一愣。
『龙澈公子的侧面……看起来和芯苑姐姐好像……』
“怎么了?”注意到少年的失神,龙澈轻轻浅浅的一笑,轻轻捋了捋自己的金色长发,“被我那无比的美貌吸引住了?”
“哎?”少年的脸立刻就红了,“那个……那个……”
“呵呵,没什么,开玩笑罢了。”他甩开长发,几分妩媚的身姿让人迷惑。
“唔……”少年窘迫的移开了视线。
“觉得很像吧?”
“哎?”
龙澈轻轻一笑,“和蓝芯苑……”
“嘛……”
“也许是有一点吧,不过,我比她漂亮,你不觉得吗?”轻笑着扣住了秀的下巴,温热的气息轻轻吐在少年的唇上,秀不由自主的被那绝世的美貌吸引,竟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但是……”忽然推开了少年,龙澈转过身去,笑得更加妖娆,“我喜欢的,却只有一个人而已哦。”
“……我、我……”
“只是开玩笑嘛,红秀公子不要这么介意吧。”
“唔……”面红耳赤的少年立刻低下头去,似乎对研究自己的鞋子有了很大的兴趣。
“你们兄弟两个,虽然性格不相似,但是……脸还是有三四分相像的,”龙澈眯起眼睛,叹了一口气,“只是,你们自己都没有去注意到这一点吧。”
“……其实……”
“只是,秀你太不擅长去修饰自己了。”好像对待一件有瑕疵的艺术品一样,龙澈轻轻叹了一口气,“而且,反应也太迟钝了……”
“哎?”少年不由主的睁大了眼眸。
轻轻抚摸自己白皙的皮肤,龙澈微微一笑,“我这样一位美貌的男子来到这里,你竟然都没有邀请我喝一杯茶……”
“……”
厚脸皮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毕竟不多……像蓝龙澈这样厚脸皮的人更加是少见。
大模大样的厅里坐下,龙澈悠闲的饮下秀那足以苦的让人流泪的茶水……不仅是他,似乎他的母亲在味觉方面也有一点不正常。
“请用点心吧……”
不止茶水,连点心也毫不客气的吃的一干二净,龙澈舔了舔手指,露出了媚惑的表情,“看起来,秀公子你还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啊。”
“搞清楚……”
“现在的状况,为什么黑街会有这种禁药……还有,”青年轻轻敲了一下桌子,“为什么会有这种刺客团体……”
秀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缓缓低下头,沉默许久,然后露出了微笑。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龙澈公子。”他笑得温柔。
“哎?真的吗?”龙澈的眼角挑起,似乎有些不悦。
“正是如此,龙澈公子。”少年的笑容不动声色,淡淡的很是吸引人。
好像被少年平凡的容貌蛊惑到一样,龙澈微微眯起眼眸,很是陶醉。
秀眨了眨眼睛,被冷不防靠近的那张俊脸吓了一跳。
“……呐,”好像要圈住秀的心一般,轻轻拨弄着他的额发,龙澈微笑道,“你想不想做我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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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庭。
奢华的仙桃宫,自从三年前,蓝贵妃的正殿就被搬到了这里。
除了皇城的寝宫,这里是主上驻足最多的地方。
他时常来,但是几乎没有留下过。
这在皇宫并不是什么秘密,然而,在这样一个皇城之中,自从第一个随意谈起这件事情的女官的尸体被发现在后花园的池塘中时,就没有人在来说起这件事情了。
那个死去的女官家人似乎突然间得发了财,但是,在他们决定离开贵阳的时候,马车忽然甩摔下了山谷。
蓝贵妃是彩云国第一的美人。
没有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她的美貌是无可比拟的,有人甚至联想到了当初的绝世美人——紫门的小公主,紫茗莱。
实际上,她也和当初的绝世佳人确实有一些关系。
小雪的生活很闲,她有着大多数的时间来做很多事情——虽然大多数时间,小雪并不会留在这里。
一张薄薄的雕花信笺放在桌上,小雪的眉微微皱起,似乎在犹豫着。
“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蓝贵妃。”
灰褐色的长发被重新的扎了起来,非常漂亮的发簪,银色的眸子,衬托出她不言而喻的高贵,就好像后妃一样优雅的姿态,甚至让人开始怀疑……那最初倔强而冷漠的少女,究竟是不是她。
七弦姬消瘦的身体站在风里,让人有一丝怜惜。
小雪站起来,蓝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叹息。
茶水已经准备就位,小雪抿了一口,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看不出,你居然还会泡茶。”
“我原来不会。”七弦姬淡淡的道。
“哦?”小雪读出了弦外之音,又低头饮了一口,“是他教你的?”
“是。”七弦姬似乎笑了笑。
小雪望着这个女子,露出的美丽微笑,好像让人不由自主沉迷其中一般的风华。
客观上说,七弦姬算不上一个绝世的美人。
她的眉很细,但是线条却很生硬,嘴唇很薄,显得刚毅而淡然。
就五官而言,小雪要比她美的多,但是,望着这个少女,会心生一种莫名的惆怅,好像被那冰冷的眸子蛊惑了一般,竟然移不开视线。
“还需要什么吗?蓝贵妃。”她问道。
“不用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就好。”小雪心下没来由的掠过一阵烦乱,随手拔下自己的发簪,让乌黑的长发飘落。
“是。”
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虽然态度很是冷淡,但小雪对这个首席女官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只要不会像狗一样不停巴结自己企图成为后宫女人中的一个的话,小雪对女官并没有太大的苛责。
然而,很遗憾,这样的女人在皇宫内就好像珍宝一样少见。
英俊的国王,风流的传闻,没有女人不会看着燕潇这块大肥肉而不理不睬。
燕潇在这一点上虽然远远称不上自律,但是他从未动过小雪身边的人。
小雪这些年也问过自己,她和这个倜傥的国王究竟是何种关系。
答案不得而知,况且,小雪并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燕潇如果有什么孩子的话,小雪的地位马上会变的很尴尬,但是,她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这个地方。
她和自己约定过,不管多久,她一定会走。
“为什么放弃了?,”小雪开口道,从气息上看起来,七弦姬似乎并没有走很远,“关于你双亲。”
空气似乎有些凝固,很久之后,那个冷漠的声音才缓缓的响了起来。
“……为什么您会这么认为?”她的眉梢眼角似乎掠过一丝黯然,“我从未忘记过,所以,我总有一天会和他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
“算了吧,你不可能杀死他,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小雪笑了起来。
“……”
七弦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走向了门边。
很轻很轻,细不可闻的声音在小雪的耳边响起,仿若是一声很淡很淡的叹息。
——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和他一起下地狱。
银链轻晃,金属的碰撞声低吟,他赤足走在地上。
因为冰凉的地砖,他的脚被冻的通红。
但是他并不在意。
在皇城的西边,一栋小楼静静的矗立在那里。
那便是皇城的太医院。
他依靠在门边,看到年轻的大夫们进进出出,忙着煎药,忙着研制药粉。
但是,依然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他。
一个年轻人,也许连二十岁都没有,穿着很华丽的衣服,还有英俊的面孔。
一般来说,出自医术世家的年轻人都相当的富裕,但是,像他这样趾高气扬的站在太医院这么多人面前大声呼喝的,恐怕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年轻人多半和上官家有什么关系。
琦攸淡淡的挑起眼眸,望着这个比自己稍稍高出一些的少年。
“你是哪里来的?不要随便在这里乱晃!”年轻人大声道。
“……”琦攸微笑道,“你是天池药阁的学生吗?”
年轻人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骄傲,“的确如此。”
一定意义上来说,他也的确值得骄傲……玲珑公主,上官红颜,上官鹊澜都是出自天池药阁。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琦攸抿唇一笑,“我想,我恐怕以后会经常来这里。”
“原来是新来的。”年轻人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先去煎药吧,工作堆得像山一样呢。”
他依旧微笑着站在原地,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
少年皱起眉,“我叫你去煎药,听到了吗?”
就在这个少年准备给这个不听话的新人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一个不满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似乎看起来全部都很闲啊。”
“鹊澜大人!”也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整个大厅中的人全部停下了工作,一阵阵“鹊澜大人”此起彼伏。
鹊澜不再是那一副随意的村夫模样了,浅蓝色的长发用昂贵的发带扎好,精致的外衣把他包装成了一个完美的英俊公子。
此刻的鹊澜,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
他的眉紧紧的皱着,看到琦攸一脸漠不关心的表情时,脸顿时又黑了一圈。
“你这家伙……居然在这里……”鹊澜的话,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有什么不满吗?琦攸浅褐色的眼眸眨了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鹊澜大人!”先前的少年一脸激动,“我是缘家的……”
鹊澜转过头,鼻子哼了一声,“你是谁啊?”
“……我……”虽然名门公子青琼也受到过这种待遇,但是对于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而言,实在是一件足够丢人的事情了。
“走吧,红琦攸,我有事情找你。”
鹊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个少年望着他们两个离去,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他就是红琦攸……传闻中凌霜医馆的主人……我、我竟然叫他去煎药……”
他说完之后,两眼一黑,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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