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后的决定

黑暗,弥漫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却不容忽视的血腥气息……

什么在那里?

他试探着伸出手去,寒光迭起……

那个一向温柔的浅褐色眼眸在瞬间变得妖媚而邪佞,一抹执著的恨意如刀一般,刺穿了他的胸膛。

好多血……

冷的让他无法呼吸,连身体最后的本能也变得模糊起来。

——愚蠢的王

他听到那个声音中的蔑视和嘲笑。

他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在流血。

好多好多的血,几乎要将他吞没;冷的像冰,刺痛着他的每一根骨头……

一把剑刺在那个人的身体里……

——那是莫邪

他怔怔的看着那少年的笑,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悲伤,那么决绝……

——而剑,正握在他的手里。

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的去遮挡,却落入一个温暖手中。

“哥……静兰……”他低声唤道。

“没有关系……这里没有别人……”静兰温柔的一笑,“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浑身都痛……”他嘟囔了一句,因为记忆不太清晰,再加上昏睡了三天,他实在是很疲乏,为了确定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小声道,“孤还没死吧。”

“嗯。”静兰点了点头,几日未眠,他亦是疲惫不堪。转身吩咐仕女准备药汤,看到刘辉皱的像包子一样的脸,忍不住笑道,“目前看来是这样……你已经昏睡几天了,陶医师说你一醒来就必须吃药。”

“孤讨厌吃药。”小孩子一样的话语让静兰半无奈的笑出声,回忆起方才的梦,刘辉环顾了四周,没有看到应该看到的人。假装满不在乎的样子,刘辉随口道,“只有……只有……哥哥一个人吗?”

“嗯……小姐、绛攸大人、蓝将军都来过了……你中毒受伤的这件事情因为没有公布,所以,知道的人也比较少……”

“那么……”

“刘辉。”静兰微微一笑,“现在你需要好好休养身体,有些事情,暂时交给我和黄尚书来处理……好吗?”

刘辉惊讶道,“黄尚书,他什么时候……”

“悠舜大人把他说服了吧,现在,他在处理大部分尚书令的工作……所以,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了。”

刘辉笑了笑,“本来是琦攸在处理,孤也不用担心啊。”

静兰神色间异常复杂,淡淡的道,“是啊……”

刘辉满腹狐疑,正想要说些什么,侍女端着药走了进来。

“主上的药好了。”

静兰点了点头,“放在这里就好了……”

侍女放下药汤,想起什么似的道,“蓝将军,岚姬小姐急着要见主上,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久了……我们虽然说过主上今天身体不适,但是,她说琦……”

“让她回去。”静兰飞快地打断了侍女的话,瞥了一眼刘辉疑惑的表情,“你难道没有看到主上的情况吗?”

“可是……”

“你下去吧,主上要休息了。”

侍女犹豫着,微微颔首,转身走了出去。

“哥哥,岚姬她……”

“刘辉!”静兰温和的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地恢复身体,否则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

“……唔……”刘辉点了点头,低头喝光了静兰递过来的药汁。

“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守着的。”静兰让刘辉重新躺下,小心的把被子拢好。

“嗯。”对状况全不知情的国王闭上了眼睛。

“女官阁下,拜托您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主上!”岚姬焦急的道。

“……岚姬小姐,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帮助您……将军显然不希望主上现在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

“算了。”站在一旁的青琼有些不忍的拉过岚姬,向着女官颔首之后,“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不如先去找绛攸大人商量一下吧。”

“绛攸大人已经告病了好几天了……”岚姬对现状不免有些担心。

青琼柔声道,“琦攸公子是绛攸大人的亲生儿子,他不会坐视不管的……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我们也只有去找他了。”

“……”岚姬缄默不语,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吗?”红伯邑一贯温和的表情上不见一丝波澜,“原来他还是那么执迷不悟啊……既然王已经醒了,这药也没有用处了……本来还想着应该怎么把这个交到茈静兰的手上……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他把玩着手上的小瓶子,然后优雅的将其投入了荷花池中。

“……攸少爷他……”

“随他去吧。”伯邑冷冷的道,“会有人收拾他的……居然如此不自量力……”

“可是,攸少爷始终是红家的一分子。”

“嗯,我知道,”伯邑脸上的神色略见缓和,“我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他毕竟是绛攸大人的儿子……但是,如果他自己找死就另当别论了。”

“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保护攸少爷?”

“没有必要。”伯邑轻轻摆手,“现在,恐怕那个愚蠢的国王还不知情吧……茈静兰想要瞒着他……哼,只要放一点风声出去,那个白痴国王恐怕比谁都着急吧。”

“……是,小人明白了。”

“还有,红州方面让他们尽快,虽然现在局势在我们的掌握中,但是……”伯邑冷然道,“我总觉得……那个小鬼不是那么愚蠢的家伙,还有蓝楸瑛……他们蓝家的事情我不想管,但是,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让我非常地不愉快……”

“风絮大人不希望我们和蓝家为敌……”

“蓝家目前只是想捡一点便宜而已,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如果他们想投靠王家,早就做了……只要不去主动地激怒他们,我们不会有什么麻烦。”

“是的,大人。”

“还有……”伯邑忽的温和的一笑,道,“在贵阳采买的药物,给离霜带一些回去。”

“是。”

现在那个天真的王大概正躺在床上养病吧。

伯邑轻笑起来,步步被人算计,既不够狠毒,也不够决绝,身上没有一个部分符合明君的标准——不过是好运气的得到了一群有能力的臣子罢了。

但是……你的好运气到头了呢,主上。

——是红家的东西,红家迟早是要夺回来的。

“父亲大人究竟去哪里了,母亲大人,求你告诉我吧。”芯苑焦急的道。

“……那个,其实,我也不清楚……”珠翠的视线微微转向一边。

“我一定要去见琦攸哥哥,母亲大人,求您……”

“啊,”珠翠突然道,“早上好象听说他要去雪那大人那边……”

芯苑忧伤的面容上带了淡淡的欣慰之色,转身离开了。

“谢谢您,母亲大人!”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珠翠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回到房中,“好啦,她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帐子顶上一阵轻响,面色窘迫的楸瑛轻盈的落在了地上。

“……没有见过要躲着女儿的父亲。”珠翠低声嘟哝着。

“没有办法啊,”楸瑛无奈的道,“她一定会要我把琦攸弄出来,但是现在……”他在椅子上躺下,仰起脑袋,“光是蓝家就已经让我……呼……”

珠翠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楸瑛轻笑出声,“很累了吧?”她温和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格外的悦耳。

“嗯……是啊……”

“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到玉龙住一阵子怎么样?”

“……嗯,有点怀念玉华嫂子的煎鸡蛋呢。”楸瑛深吸一口气,“但是现在似乎还不行啊……”

珠翠犹豫着,“楸瑛,你……”

他把手指轻轻压在她的唇上,“不是答应了吗?不问这件事情。”

珠翠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楸瑛起身,“过几天,我可能要去一趟蓝州,有些事情要处理……可以的话,你帮我稍稍注意一下雪那哥哥这边的动作吧。”他抱歉的一笑,“对不起了,要你做这种事情。”

“……只是注意一下行动的话,我是没有什么关系,”珠翠抿唇不语,似乎考虑着什么,半晌,“但是……”

“没有关系,以雪那哥哥的性子,就算知道了,暂时也不会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楸瑛微笑道,然后正色道,“不过,你要跟我保证,无论如何都不要插手红家的事情。”

珠翠黯然道,“秀丽大人和绛攸大人现在一定很担心吧。”

“……”楸瑛不说话了,起身,在妻子的额上轻轻一吻,“我还有事情,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嗯。”

“秀丽大人……”狱卒向外面看了看,低声道,“请快一点,这里……”

“嗯,我知道了。”秀丽感激地一笑,走了进去。

贵阳的监狱每一间秀丽都很熟悉,而这里却是例外。

这与其说是一个监狱,不如说是一个洞穴,不仅有些阴暗潮湿,而且还散发着难闻的奇怪气味——这里是专门为关押秘密处置的犯人而使用的,不仅是为了让犯人与世隔绝,也是为了保护犯人。

在最里面的一间房间内,她听到了声音。

“这种无聊的事情你究竟要进行到什么时候?”一个冰冰冷冷的声音响起。

秀丽一怔,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不知为何故,她悄悄躲在了一边。

“……为那个愚蠢的国王你究竟流了多少血?多少次几乎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够了,”那个向来漠然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更是充满了寒意,“如果你只是来说这种事情的,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缥家不会再跟你一起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如果这种介入会让这场斗争继续下去,那么就让王快点输掉吧。”

他似乎沉默了。

“成为黑狼也好,杀死那些人也好,根本没有一样是你自己真正意义上的选择……仅仅是命运一直在选择着你……你说呢?我的公主……”

秀丽缓步走了出去。

一个银发男子站在那里,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淡淡微笑,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注视着琦攸那惊骇的双眸,“你伤的太重了,竟然连公主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差不多该结束这一切了吧。”

男子转过身,与秀丽擦肩而过,伴随着一阵淡淡的蔷薇花香,消失在空气中。

他脸上的惊讶慢慢消失,被往日的漠然所替代。清秀的面庞上,是几近透明的苍白,在这寒冷的空气里,他只穿了薄薄的白色绡衣,暗色的绷带缠在上面,那点点殷红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他坐在铺了裘皮的石床上,没有穿鞋子。

你……冷吗?

她想这么问。

可是他的微笑,他的眼睛,都向在告诉她——不要担心,我很好。

就是因为这样的眼神,所以,她才一直这样放开他的手,走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吧。

“哟。”他在笑,“你怎么来了?”

“……”她看着那双清澈如水的浅褐色眼眸,从来就不曾带有什么杂质,“琦攸……”

“嗯?”他调皮的撅起了嘴巴,撒娇的笑着,“这里没有你的包子,伙食也很差啊。”

混蛋!这个混蛋到底在说些什么!

“……是你吗?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是……是……”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黑狼吗?啊,是我……”他带着戏谑的语气像在和朋友谈论天气,“不过这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扯住了他的衣领。

“啊,是呢,我杀了很多的人,非常多的人……从老人、小孩、成年人……”他伸出手去——他的手很漂亮,手指很纤细,线条很柔和,“用这双手。”

“……住口!”“啪”一声轻响,红色的痕迹出现在他苍白的面目上格外显眼,她的手有些发抖。

他依旧微笑着,轻轻抚着脸,“……很痛诶,妈妈。”

她一怔,仿佛听到自己内心碎裂的声音,长期以来的坚持都不复存在——都只是毁灭在一句话中。

——妈妈

他笑得无邪,笑的天真。

——你真的了解我吗?还是你真的尝试过去了解我了?

“……”他起身,握住她僵硬的双手,冰冷的触感,“如果是黑狼的事情……我瞒了你,对不起……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来做,”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是不是?”

他温柔的闭上了眼睛,“要保护王,没有流血是不可能的……只有最残忍的王才能成为最优秀的君主……妈妈做了那么多,给王带来什么了?只有敌人,想要成为女官吏,想要进入朝廷,想要削去贵族的特权……”他的声音带着决绝的无奈,“如果说我用双手弄脏了王的宝座,那么,我会用自己的血把它洗干净。”

秀丽默默地注视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有一种深邃的东西在燃烧着——

它灿烂而夺目……

美丽的,

——就像是血液的颜色

红州。

上位者满意的一笑,“看来事情进行的意外地顺利呢……这次多亏你了,离霜。”

黑发男子沉默着,半晌,“我们中攸的计了,大人。”

“什么?”上位者皱眉道,“目前我们按照你的计划,现在王的安全造成了危机,贵阳的那些人很快就会开始考虑让他们两个分开……”

“他们分开是迟早的事情,”男子冷冷的道,“不仅是贵阳方面,恐怕连攸自己都做了第一手的准备……只是,行刺的事情一旦扣到攸的头上,红家就会被牵连……而且,依攸的性格,十有八九连‘黑狼’的脏水也会往红家的身上泼。”

“……他不要自己的性命了吗?”

“大人,”男子微笑道,“正是因为他从来都视自己的生命如草芥,所以,他——红琦攸才能成为了不起的杀手……而这样一个人,也是统治者可遇而不可求的。”

“那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男子轻拂嘴唇,“该是给陆清雅大人送一些小礼物的时候了……朝贺结束就让伯邑叔叔快点回来吧……贵阳,不久之后会变成很可怕的地方呢。”

贵阳,蓝府。

“他躲起来了吗?楸瑛还真是过分呢。”雪那轻轻咂舌,“居然连自己的女儿也躲。”

“……”芯苑默默起身,“如果有父亲大人的消息,还请雪那大人可以转告。”

“嗯,一定会的。”雪那笑了笑,“不过,最近他连我都躲。”

“麻烦雪那大人了。”芯苑转身走了出去。

“……楸瑛这次做的真是……”一个脸一模一样的男子走了进来,摇摇头,“连最宝贝的女儿都这样了,他还真是下定决心了。”

“哎呀呀,月你和楸瑛现在应该很有共鸣吧。”雪那玩味的拨弄着刘海。

月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相比之下,你倒是很悠闲啊,雪。”

“呵呵,确实有一点呢,”想到在蓝州辛苦工作的弟弟,雪那轻笑起来,“不过,接下来我们也有事情可以忙了……”

月认真的看着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珑珊她……”

“你明白的吧?”雪那收起微笑,“如果燕潇不要做这些小动作……乖乖的留在蓝家,乖乖的和珑珊结婚……嘛,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那孩子的野心吗?”

“诶,”雪那眼神有一些遥远,“月,我并不排斥这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只是……燕潇的野心是蓝家不能给他的……如果把蓝家交给他……蓝家会被毁灭。”

“这也是你不给他自由的原因吗?”

“嗯,算是一个吧。”雪那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不过你真的没有关系吗?对付珑珊……”

“我尽力……”月叹了一口气,“雪,你也知道珑珊的性格……她不会那么轻易的妥协。”

“至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她听话吧……身为蓝家的一员,她应该早有觉悟。”

“……”月适时地保持了缄默,他突然有一点了解到,为什么妹妹总是把雪称作“猪狗不如的男人”了。

“对象是秀丽的儿子……从珑珊的性格来看,她也不会过于排斥……现在那孩子被关着……嗯,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担心呢……”

“……芯苑似乎很喜欢那孩子。”

“如果楸瑛可以听话的话,我也可以考虑一下这种搭配。”

“……那么,我们现在要不要给朝廷施加一点压力?”

雪那“哎呀呀”的笑了起来,“现在就等不及了吗?月,放心吧,有红家在,那孩子不会有事的……只是王就很难说了——依他的天真程度,完全会不计后果的把那孩子的计划全部打乱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还真是反差非常大的一对君臣。”

“是啊,如果遇到更果断一点的王,那孩子的能力恐怕可以得到更好的使用吧。”雪那轻轻敲打着窗框。

“月?”

“嗯。”

“对不起了……”

“……不,没什么。”

“刘辉,你不上床上去躺着,又在做什么了?”静兰无奈的看着弟弟。

“啊,没、没什么。”刘辉飞快地把攥在手中的东西收了起来,“孤觉得自己在床上躺的时间太久了,想起来活动活动。”

“……好吧,不过只有一会哦。”静兰叹了口气,开始准备泡茶。

“哥哥。”

“嗯?”

“琦攸为什么没有来看过孤呢?”

静兰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也许他有什么事情了吧。”

“孤听说孤是中毒了呢……找到解药让大家费心了。”

“……不,没什么。”

静兰奇怪的反应让刘辉惊讶的睁大了他琥珀色的眼眸,正想问些什么的时候——

“……请一定要让我进去!”门外传来声响。

“不行!蓝小姐,您不能进去!”像是女官在阻止她。

“……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休息。”静兰缓缓起身。

“……放我进去!主上!”芯苑大喊出声,“琦攸哥哥,琦攸哥哥他……”

“你说的太多了,蓝芯苑。”静兰出现在她的面前,冷然的神色让芯苑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你认为有蓝楸瑛护着,你就可以三番四次的……”

“静兰大人,”她鼓起勇气,“你的话应该知道,琦攸哥哥现在的状况很糟糕……他……”

“他怎么样,现在不是你要去关心的,”静兰飞快的打断了她,“来人!”却看到芯苑一语不发的直立着,然后静静颔首施礼,“主上……”

他惊讶的回过头,不知何时,刘辉已经站在了那里。

“……”

“就是这里了。”静兰沉默的看着胞弟,想过瞒不了他多久,可是没有想到事情发生的会那么快。

刘辉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什么,静兰为他披上了一件裘皮袍子,伤病未愈的他看起来很憔悴。

“……”静兰走进去,坐在门口的狱卒惊讶地看着他,过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茈将军……”

“他怎么样?”

“他很好、很好……”狱卒连连点头,心虚的向后看了一眼。

这一点小动作怎么可能瞒过心思细腻的静兰,昔日的太子轻轻挑眉,淡淡的道,“有什么人在吗?”

“没、没有……”狱卒支吾着,竟不自觉地擦了擦汗。

静兰将他推开在一边走了几步,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快的迎面奔了过来。

刘辉“啊”了一声,不由自主地躲在了一边,静兰诧异的拦住了秀丽。

“小姐……”

秀丽低着头,一语不发,过了很久,才缓缓地抬起头,温和的一笑,“对不起啊,静兰,我还是忍不住想……想来看看……”

静兰默然的扶住了秀丽小小的肩膀,注视着她眼角下的那一抹淡淡的泪痕。

“小姐……我……”

“不,”她猛地挣开他的双手,用力的咬着下唇,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开口,道,“我知道了……静兰……你没有错……他是……是罪有应得……”她看着他笑了,笑得温柔,笑得悲伤,“……我……我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她强颜欢笑的表情让他心疼,“小姐……我……”

“我……还有事情……”

她转过身去,静兰注视到那几近颤抖的娇小身躯,“我送小姐回去吧。”

“可是……”

“没有关系,”静兰轻轻的回了回头,看到站在那里的刘辉轻轻颔首,“……小姐……现在很让人担心……”

“……”秀丽“嗯”了一声,浅褐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名为忧伤的情愫。

刘辉在那里站了很久,他看着秀丽和静兰的身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抓着静兰的衣襟——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最喜欢的哥哥发火,要他说出事情的始末;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意识的飘忽中,似乎隐隐听到静兰的话语。

恍如隔世,那个人究竟为自己付出了多少?他为自己流了多少血?那猩红色的液体染红了那纤细柔弱的双手,斩断了他与尘世间的微弱羁绊——为了自己,他甘愿化生为修罗:不要亲人,不要朋友……而唯一的,那如同星火般珍贵的温柔——他将其交给了自己。

微笑的看着自己,为自己削桃子,为自己拉二胡。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拿到。

他的纵容让自己看不到那纠缠在他身上的荆棘,一个温柔的笑容也可以让自己安心的任性……直到因为自己的无能和愚蠢让他不得不离去。

这一次……没有人强迫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抉择。

如果自己不是王,如果自己不曾遇见他,如果自己选择这样沉寂下去……那么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问题没有答案。

阴暗潮湿的洞穴内充斥着冰冷的空气,他看到那个一向恬淡若水的少年默然的坐在床边,长长的冷玉色秀发落在耳边,刘海轻轻的晃动,遮住了他的表情;纤细洁白的手放在膝盖上。

刘辉看到隐约缠在他胸口的白色绷带,一阵窒息般的颤抖,默默上前,想要触碰他的身体,却顾忌着什么一般的僵在了半空。

空气很安静,直到,一声“滴答”打破了这份宁寂。刘辉看到一滴透明的液体轻盈的落在了地上,像一颗珍珠般剔透……那短短的一瞬,刘辉很想把这珍贵的液体用一个小瓶子永远的保留起来,藏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他依旧坐在那里,身体没有一丝变化;刘辉咬着下唇,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却看到他默默地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不要走……”近乎哀求的声音,刘辉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红琦攸。

“……”刘辉俯下身子,尽可能轻柔的拥住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冰凉凉的,很小,很轻,有一股淡淡的药草气息。

刘辉感觉到那个身体因为温差而产生的瞬间的战栗,迅速的脱下了披在自己身上的裘皮袍子,小心的裹在了他的身上。

——你,痛吗?

他很想这么问,然而这也仅仅是一个想法,当这个想法触及自己的大脑时,刘辉忍不住讪笑自己的幼稚。

自己不是那个总是在彷徨,总是想要依靠别人的王了……也许应该说,自己不想再做那样的王了。

缓缓的,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在一次注视着自己,苍白的面色依旧是那样的平静。

“你,还是来了。”

刘辉的内心一阵痛楚。

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的任性,他深吸一口气,“是,孤来了。”

“……是最后一次了吗?”他忽的笑了,无奈而酸楚的微笑,带着甜蜜的苦味。

“是,”刘辉双手徐徐握作拳形,“孤来这里,因为孤还有最后一样东西交给你。”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的纵容,他漠然的眼眸内参杂着伤痛——王的路,在这里要与自己分道扬镳了。

“好吧,不过……你必须要保证几件事情:第一,下面必须全部按照郑悠舜的意思做;第二,红家……”

“琦攸!”不准他继续说下去,刘辉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发白的指节轻轻颤动,琦攸逃避着他的视线,不再说话了。

“孤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有些东西,是孤必须要付出的,对吧?”刘辉忽的笑了笑,小心的从脖子里解下了一个东西,“但是,这个,你一定要收着。”

——那是一个小小的木雕。

做工很粗糙,不像是什么珍品,不过,可以看得出,虽然是新手,但在雕刻的地方做了细致的处理……而上面刻着的,是一朵小小的梅花,五片花瓣默默绽放,却从来也不为人知。

刘辉的脸微微发红,嗫嚅着,“……孤做了几个,只有这个最、最……”

“真是差劲的刀工。”他唇齿间虽带着几分嘲笑,眼眸内却晶莹闪烁,温柔的透明,“不过……我收下了……这可是王的手工艺品,将来落魄了,没准可以换点钱。”

刘辉微微一怔,恼怒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可是费了不少勇气才拿出来的呢。

王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喃着什么,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君王转身离去。那一瞬间,王的眼中只有下定决心之后的痛楚,决绝神色难以掩盖那琥珀色眸子内从不曾逝去的温柔。

——答应孤,一定要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

一定,一定要活下去……然后,

留在孤的身边……

刘辉没有等待他的回答,有些事情是没有回答的……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约定只会束缚彼此的心,所以刘辉在得到答案之前离开了……

也许,仅仅是因为……

有些事情,有些人的去留——早已注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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