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闹的三个丫头听闻身后声音立即噤声,纷纷将暧昧目光投向红绣和缓步走近的商少行。
梅妆拉拉凡巧,和丹烟交换了个眼神儿,三婢女行了一礼道:“见过商少爷。”
商少行一合折扇,微微点头。
丹烟转而对红绣说:“小姐,奴婢们先退下了。”
红绣白了眼含揶揄的丹烟等人一眼,无奈方才在大厅中为了气诸葛老爷,也为了实施她的下一步计划,只能默许商少行宣布了他们那次“密谈”的协议。她觉得二人只是合作,心下坦然的很,反正商府是为了要她的手艺,她是为了利用商家对抗诸葛家,二人做对挂名夫妻,各取所需罢了。旁人却早已将一切镀上了粉红色。她的丫鬟尚且如此,不知外面那些人要如何传流言蜚语。
眼看三人走远,红绣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望着商少行,道:“三少有何要事?”
商少行的“美男计”在红绣身上屡试屡败,如今也不在此处费心思,洒然一笑,抬手指向廊外的石桌。
“红绣,时间尚早,不如去那边坐坐?”
红绣长睫忽闪,面前美男一身月牙白长袍,三分病弱七分傲骨,犹如寒梅劲松挺直遒劲脊梁一般,果真养眼。若往常,她闲来无事必然会允了,看看美男子休养一下绣花累到的眼睛,还能斗斗嘴解解闷,倒也不失为一个消遣。
不过此时地点不对,且商少行的心思也值得猜想,在错误的地点大玩暧昧,难道他嫌方才“宣布所有权”的举动还不够闹的满城风雨?
“三少,你我还是边走边谈吧。”
商少行设计未成也不多拖拉,笑道:“也好。”
二人下了台阶,绕过回廊,缓缓走向尚服局大门。红绣素白衣裙被晚风吹拂,真丝披帛随风飞舞。商少行锦袍也被吹的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修长的身线,若有人此时瞧着,必然会觉着夕阳下二人如神仙临凡一般。
红绣抬头望向商少行,发现近一年时光,他虽然病弱,身高似乎倒没耽搁窜高,若按着现代的度量衡,她自个儿差不多一米六出头,商少行也接近一米八左右了吧。
“当初诸葛家给你备的那些绣布绣线,我已命人送回诸葛府去了。”商少行淡淡开口。
红绣回过神,摇头暗嘲自己胡思乱想,笑道:“头先我还道留下料子,也方便慢慢研究他们的织造做工,不过这些时间也足够三少手下的能工巧匠将诸葛家的榨蚕丝研究透了,今日送回去,恰好能再气诸葛老爷一次。”
商少行自嘲:“红绣莫不是取笑在下城府太深?”
“我可没这层意思,三少爷想太多了。”红绣抿嘴一笑,道:“若不是三少神机妙算,算准了诸葛老爷的环环举动,事情也不会进展的如此顺利。果然,最了解自己的并非亲人,而是敌手啊。”
从娘亲下世,她在商府的别院住下起,她与商少行不论是因为“绣妍楼”的生意,还是因为月夕评比之事,不知往来了多少书信,怕诸葛老爷起疑心,倒是见面次数寥寥。
信中二人以“密语”商议当初“密谈”协定的计划如何实施,表面看来,书信往来似乎无关生意之事,只谈春秋风情。实际上已经将一步步计划暗地里落实扎实,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红绣姑娘,商某断定你是在损我了。不过假惺惺的善良倒赶不上真真的小人,起码活的真切,姑娘也是此道中人,你我不谋而合。”
“三少可是连我一块儿带累进去了。”红绣又笑,白了他一眼:“骂人的功夫不若,自个儿脱不开身,就拉我一同下水。”
“谁让你是我商少行未来‘正妻’呢。”
红绣回过神,知他是玩笑话,也不混不吝的取笑:“是是,三少爷这等人物,是我红绣高攀了,被您拉下水,我何该早晚三炷香答谢天神保佑,让我攀上一门好‘亲事’。”
本想揶揄她几句,想不到她表现的比他还坦然,商少行脸颊发烧,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此际二人出了尚服局大门,商府的马车停在门前,红绣的马车在后。
福全儿和丹烟、梅妆几人聚在一块眉飞色舞的小声说着什么,见了主子出来,忙行礼,规矩的退到一旁去了。
沉默来到马车旁,商少行回头道:“红绣,你与诸葛家今日算是彻底撕破了脸,须得小心诸葛父子的算计,他们暗着不行,若肝火大了,定会明着来。我已命福全儿安排了人手,将别院那头的防范加固一倍,你自个儿也多加小心。”
红绣明白他的关心,但更清楚他关心的并非她,而是她若有个万一,会影响了商府的发展,绣娘都没了,往后一年怎么跟宫里交代。当下俏皮一笑,道:“三少放心,不成我就打……我就报官了。”吐了吐舌头,差点说出打“110”。
“嗯,以你的聪慧,应付此时应是小事,今日双面三异绣一出,往后定会惊动整个南楚国,说不定北冀国同行也会知晓,你可成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商少行话中有话,红绣自然明白,想让她表忠心?她偏偏不要。
转身,长发飞舞,红绣一面走向自己那辆马车,一面微笑着说:“既然知道,三少爷可要想法子留住红绣了,否则哪日红绣生出游历天下的念头,说不定下一站就是北冀国呢!”话音刚落,人已经轻笑起来,悦耳的笑声随风传来,煞是好听。
商少行无奈的摇头,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对后头的马车上还未坐稳的红绣说:“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商某如今认同了。”说罢,入了车内,放好车帘。
红绣眨眨眼,倒没回话,这句话不是孔老夫子说的?这个朝代有孔子?仔细追来,似乎生活中好也出现过许多熟悉之处,与前世经历历史相同的,奇怪的南楚国到底处于哪一段的时光夹缝里?她翻遍史书,记载的那些与前世所知道的历史完全不同,真真奇怪。
梅妆、丹烟和凡巧与商福全对视了一眼,四个人同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们姑娘聪慧手巧,三少爷智慧无双,两人碰到一处就连讲话都如同舌战,斗的半斤八两各不相让,这一对好生有趣。
红绣回到望夏湖畔的别院已经月上柳梢头。底下的丫鬟婆子瞧见她,纷纷施礼,眸中闪着敬佩崇拜之光芒,闹得红绣搞不清怎么一回事。
梅妆上前一步跟上红绣,低声道:“小姐,您今日比评大胜,加上与诸葛家的一些事儿还有与三少爷的事,已经有说书的在天桥酒楼和茶肆中编排成十集分五日开讲了,名为《绣女记》,他们许是听说了吧。”
“啊?”红绣无言以对,才刚发生的事儿,说书的连书都编排好了,还播成评书联播,看来任何时代八卦的力量都是无穷的。
“今日拜月的事物备下了?”红绣岔开话题。
一个婆子上前,道:“回姑娘的话,所有物事均齐备了。”
“如此甚好,”仰头看看一轮满月在漆黑天幕中,不仅有些怅然,“不若现在开始拜月仪式吧,稍后吃过了‘月夕宴’给你们假,出府瞧灯会去吧。”
众人大喜,行礼道:“多谢姑娘。”
南楚人崇月,拜月仪式一年一次,小门小户尚且不敢怠慢,如今红绣住在别院,仪式自然不比寻常人家差。
长长地案几上摆着月团糕饼,还有各类瓜果祭品,红烛高燃,红绣双手合十对月三拜,身后丫鬟婆子下人们也共同行拜祭礼。随即,红绣将“月团”切开,等分给府中的下人,每人不多不少均分得一小块,吃在嘴里,甜在心上,象征团圆,也象征来年的日子甜蜜红火。
月夕宴与往常宴席也不同,今日宴上没有酒菜,只有螃蟹。螃蟹用蒲包蒸熟之后,全府人围着一张大圆桌,每人一个,佐以酒醋,间或有丫鬟来段唱词,又有家丁打一段拳,更有甚者还引吭高歌,五音走了四音,好听难听不说,要的是个喜气儿。
临近亥时,月夕宴才算结束,红绣给了全府下人不少的赏钱,叫大伙儿出府游玩去。丹烟担忧的问:“姑娘,咱们今儿惹了诸葛老爷,下人们又都出府去了,万一他们上门找麻烦可如何是好?”
红绣莞尔一笑,“莫怕,诸葛老爷今日不会来,月夕节咱们过,他们诸葛家大门大户为了讨个好彩头,也必然过的,再说来人找不痛快咱也不怕,”对三婢女摆摆手:“紧着去换衣裳,咱们也出府看灯去。”
“小姐,黑灯瞎火的,怕是不安全,要不找回两个家丁跟着保护?”
红绣掐了丹烟的鼻子一下:“就你啰嗦,街上人多,怕什么,要不你去给我弄身男装来,这下能放心了吧?”
丹烟蹙眉,明摆着还是不放心,凡巧笑起来:“姑娘,奴婢去给您寻来。”说着撒腿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