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起来,皇后身边的沈英禄来传话,说是皇后念我昨日专夜辛苦,特别赐了我参汤一盅。夏菡端了来放在妆台上,浅黄的汤水中有拇指粗的老参。
“这样的夏季,再饮这参汤,小主岂不是要上火吗?您身子弱,经得住这样的大补吗?”幻月看着那青瓷盅道。
“到底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不喝恐怕不好。”我面露难色对幻月浅浅一笑。
“小主先前就顾虑的太多,如今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了,大可不必像从前那样小心委屈了。”幻月将攒心梅花的流苏坠在我的两把头上,最后为我戴上了碧水琉璃簪。
我自己则拿起胭脂在脸上晕着,定神地瞧着铜镜中自己较好的容颜,瞥了一眼青瓷盅,端起来一饮而尽。
专夜第二日少不得要给中宫磕头请礼,这是祖上留下的规矩,由钟粹宫出来,沿着东一街一路朝凤鸾宫去了。
凤鸾宫的偏殿外我看见了面色憔悴的芯芮,招一招手让夏菡去请她过来说话。
“冬古贵人吉祥。”芯芮半靠着夏菡道。
“昨儿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才半日怎么就脱了相了。”抚摸着她光滑的额头关切地问着。
“奴婢昨日不知道吃坏了什么,回来腹痛难忍,夜不能寐,一直出恭,如今手脚无力。”芯芮的脸色确实惨白难看。
“可找人瞧了?”
“奴婢们卑微,宫里的太医怎么能给奴婢们瞧病呢?”她的脸色更加憔悴,只是强装着精神。
进入凤鸾宫,照每日的请安规矩给皇后行礼,此时的凤鸾宫里鲜花插瓶,冰盆五步一个的搁在那里,只觉得整个大殿香冷的滋味,让人着实舒服。
奉茶的婢女托着一碗凤凰朝阳花样的盖碗走到我面前,会意端起盖碗,走到皇后坐下跪倒缓缓地道:“臣妾冬古宛儿,给皇后娘娘敬茶,愿娘娘长寿喜乐。”
皇后今日似乎格外的高兴,眼神里是说不尽的得意,“乖,今后你就是本宫的好妹妹了,本宫一定会像亲妹妹一样爱护你的。”说完轻轻用嘴唇碰触碗边,一饮而尽。
伉妃脸上阴晴不定,眼圈红红的想必是昨夜又没睡好,她对着我冷哼一声缓步走到淑妃身侧坐下。
多罗晴柔看到伉妃的神色一阵讥笑道:“昨夜冬古贵人初次专夜,怎么伉妃又是一整晚都没睡吗?这么久了,伉妃的毛病还是没改吗?但凡有新人专夜伉妃就心力交瘁彻夜难眠呢。倒难为你了?”说完其他的妃嫔也都一阵暗笑。
伉妃脸色难看,满脸通红,“你?你,你别欺人太甚。”伉妃当着这么多后妃面前丢了脸,心里羞怒,她是个嘴笨的,所以一着急,脸就憋得通红。
“哟,伉妃最近倒下了些功夫,都会说成语了。皇上见了一定高兴。”柔贵妃还是那样的傲慢嘲讽着伉妃。
“好了!一大早就聚在一起磨牙。有那时间好好学着怎么伺候皇上比什么都强。”皇后的斥责果然起效,大殿里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近日皇上朝政繁忙,前朝不让他省心,这后宫就务必要祥和安静些,下个月苗疆要来京城朝拜皇上,据说还会带来一位公主
与我大金和亲,为了大金与苗疆的太平。皇上的意思是要大办,以显示我金朝国威,这当口,各宫各院每日都谨慎着,别在苗疆可汗的面前丢皇上的脸面。”
“是。臣妾等谨遵娘娘教诲。”大家都在齐声应和着。
这时内务府的总管公公邹高全在殿外求见,皇后面露疑色,“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自己小声的嘟囔着。
邹高全弓背弯腰进来,低着头回道:“启禀娘娘,奴才有一事要私下回禀娘娘。”他神情鬼鬼祟祟的,皇后看了皱起了眉头道:“什么事这样神神秘秘的,这里都是本宫的姐妹,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回。”
“这件事,关系冬古贵人,奴才以为还是私下回娘娘比较好。”邹高全越说越神秘,言语之中竟然牵连我的名字。
心里没有缘由的紧张起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感到莫名其妙,随即追问道:“关乎我?是什么事?”
邹高全往上瞧着皇后,然后又斜睨一眼下方的我,方才开口道:“是这样的,昨日是冬古贵人第一日专夜。照例应该将落了红的白绫交给内务府,只是今日一见小主的白绫上并没有落红,奴才也实在不敢伪造记档,所以来请娘娘示下。”这邹高全一摇拂尘,一个小内监将手里捧着的白绫端了上来。
大殿里一下子窃窃私语之声响起,皇后也甚为吃惊的样子,“啊?这怎么可能?”
柔贵妃冷笑了一声道:“这样不堪的女人还敢献给皇上?冬古一家就应该株连九族。”
“贵妃此话未免说的尚早,别冤枉了冬古贵人。”淑妃也是吃惊,见多罗晴柔马上就要给我定罪,她赶紧截住话茬。
“冬古宛儿。你给本宫跪下。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一改先前的和颜悦色,声音如霹雳一样打在我的身上。
我赶紧跪倒,一时间脑子有些空白,难道是轩辕天佑要害我?如今我真是百口莫辩,难道要对众人说出实情?
“臣妾不知。但臣妾是清白之身,请皇后明察。”我几乎要急哭了一样。
“你不知?”说完皇后的眼神简直就要杀了我一样的瞪着我。
“皇后娘娘何不叫芯芮过来问问,一向嫔妃专夜前都是她伺候的,那鹦鹉血验身可是最准成不过的。”说话的是纳兰常在。
“对啊。把芯芮叫来问了便清楚了,沈英禄,去把芯芮叫进来。”皇后对身旁的沈英禄道。
不一会芯芮已经跪在殿中,“芯芮啊,本宫来问你,你要如实回话。昨日你可侍候冬古贵人专夜前沐浴了?”
“昨日午后奴婢就腹痛难耐,告了假休息了,因此昨日并不是奴婢伺候小主的。”芯芮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那昨日是谁伺候你沐浴的?又是谁教你专夜前的规矩琐事?”皇后对我说话时的声音越来越冷。
“是臣妾身边的婢女夏菡。”此刻的我只能如实的回话,因为根本没人会听我的解释。
“回娘娘,是奴婢伺候的小主,奴婢是用内务府送来的鹦鹉血为小主验过身子的,小主绝对是清白的。请娘娘不要冤枉了小主。”夏菡跪倒声泪俱下不住的
磕头。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主仆串通好了,夏菡是她宫里的贴身丫头不能作数。芯芮姑姑侍候过多少妃嫔,早不肚痛晚不肚痛,偏偏冬古贵人专夜前肚痛难耐?我竟不信有这样的巧事。”齐佳氏还不忘记落井下石。
“芯芮,你是从何时开始肚痛的?”岚嫔一旁问道。
“奴婢过了午后奉娘娘命带着肩舆去漪红阁接着贵人小主去奉先殿祭祖,回到凤鸾宫时就开始肚痛难忍了。”
“那你中间可吃过什么?”岚嫔看着芯芮问道。
“嗯,奴婢似乎……”芯芮用余光偷偷瞄着一旁跪着的我支支吾吾。
“不中用的奴才。给我想仔细了,事关皇家血脉荣誉,有丝毫差池可不是你能担待的。”皇后凤眼圆睁。
“奴婢……奴婢……在冬古小主的漪红阁里吃了一杯茶水。”半晌芯芮终于说了出来,说完她环视着四周不知所以。
夏菡闻言知道不好,悄悄地往门外挪着,“站在那,今日查不清楚谁也不能走?”皇后一声令下,门外的守卫一个个横刀闯了进来。
“去把纳兰太医给本宫请来,”沈英禄闻言便小跑着出去了,皇后看着跪着的我冷冷地道:“冬古贵人,你现在实话说了,本宫或许能替你向皇上太后求情,网开一面。”赫赫巴族的女人果然有着不同常人的气场与心机。
“臣妾真的是清白的,即使皇上太后问臣妾也是一样的。”说完泪珠散落了两滴“虽然臣妾是前朝的后人,但臣妾也自小熟读《女论语》、《列女传》,断然不会做出毁了自己清誉的事。求娘娘给臣妾做主。”
“啧啧,这样不堪的女子尚且读过什么《女论语》《列女传》?真是笑掉大牙了。”柔贵妃看着我不住的摇头。
此刻我只作不理会,三番两次出言奚落我也就忍了,今日落井下石之人来日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
“娘娘,纳兰大人到。”随着声音进来一个身穿朝服的太医,按照赫赫巴孟和的意思为芯芮把脉,不一会他拱手走到我身侧道:“回娘娘话,芯芮姑娘似乎食了巴豆一类导致腹泻的药物,分量不轻。”
“冬古宛儿!你还不知罪吗?”皇后拍案而起,指着我厉声问道。
“皇后娘娘,臣妾真的冤枉啊。”
这一瞬间我知道我是被人算计了,此人绝对不会是轩辕天佑,他想除掉我不会这样大费周章,只怕这人就是这在座中的一个或者几个?无论是谁,都不会有人相信我。
现如今我只能对皇后道出实情,请她们再次验明,但这样一来只怕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即便证明我是清白的,只怕也是打入冷宫等死的命运了,那样我的父亲家族也要跟着受牵连。传到民间恐怕就是我一世的清誉也难保了。
“娘娘,臣妾看冬古贵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她如此不堪,臣妾想不如即刻派人去搜宫,没准能搜出些证据。到时候看她还如何狡辩。”纳兰常在再一次提议道。
这后宫中人真是各个恨我入骨啊,此刻的我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这一天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