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29 后宫 青豆

[ 叶逢春绝对不是安于天命之人,可当她接过自己红通通皱巴巴的婴儿,闭着眼,挥动紧紧攥着小拳头……小心翼翼地捏住孩子的手,轻轻地摇了摇,那一刻,她相信,不管为了什么,老天爷在关键时刻选择了帮助她!

她其实害怕相信,后宫之争,各显神通,最终胜出的,却是得到天助的一方,因为她知道自己为人不善,心狠手辣,这样的人,也能得到神明的眷顾吗?婴儿蹬着腿,腿间那块玲珑的肉,可不就是上天垂怜的明证!后宫里斗得翻了天的女人,有几个能盼到自己怀的龙胎,多这么一块肉?儿子,你来得真是时候!精疲力竭的叶逢春,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畅快精神,那是寒冬过后的,春暖花开。

等在外面的叶知秋终于抱到小婴儿,又惊又喜地说了一句:“怎么这么小?我不会折坏了他吧?”

“哟,三公子,就这么小已经把娘娘折腾得够呛啦,再大?再大就生不出来了!快,快抱去给万岁爷报喜呀!”

“雍华宫”明灯高挂,喜气洋洋,太监宫女护卫都沾了光,不仅分到了红鸡蛋,还说明日有银子分!钟卫心里高兴,攒了红鸡蛋,打算分给仁喜吃。在他心里“娘娘”就是鸿福齐天的人,说不定吃了她赏的鸡蛋,仁喜也能有好运吧!虽然他并不清楚,仁喜的好运,对他来说是什么。

两日后,快马入京,边关捷报传来,叶文治再次成了京城里,从老百姓到朝廷百官谈论的焦点。叶家双喜临门,正春风得意,却传出皇上封了知秋太子少保的消息!叶相顿时惊了。

太子少保本就是一虚衔,官阶不过六品,如之前皇上如此册封,叶相还可以理解成不过是为了把知秋留在宫中的借口。而如今逢春一举得子,叶家与太子关系向不亲近,太子太傅龚放甚至曾一度与叶家交恶,皇上忽然下了这一步棋,让人难以捉摸用意何在,莫非是暗示叶家不可对改立储君过于热情?

知秋虽心有不愿,却又不能抗旨,只得勉强答应,从原来住的地方搬了出来。洪煜亲赏了宫里的一处院落,跟各宫妃嫔都隔得远,偏偏跟洪煜的寝宫和御书房离得最近,所以即使分开住,见得反倒多了,上朝下朝都一路走。

这日下了朝,洪煜先办了点事儿,就步行至叶知秋的小院。于海正在院子里忙,见洪煜走进来,刚要行礼,被洪煜禁声的手势制止了,凑到他的耳边:

“你家大人回来没有?”

“刚回来,在屋里歇着呢!一会儿要去太子那里……”

“你去传朕旨意,说今日他不过去了。”

于海哈着腰退下,传旨去了。洪煜迈步走到知秋房间前,抬手敲了敲门。里头先静了一下,接着传来知秋不悦的声音:

“知道知道,这便要去,不要再催!”

门向内被猛地拉来,叶知秋本来以为是于海催他,不料见洪煜英明神武地站在外头,连忙跪下:

“臣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洪煜伸手拉他,“这做官以后,跪得利索多了!”

“习惯了。”知秋站起身,恭敬地问,“皇上找臣什么事?”

“今天不用去太子那里了!” 洪煜抬腿跨进屋,“陪朕说说话!”

有小太监端了茶水上来,洪煜喝了一口,四周看了看,知秋的屋子很朴素。想问他住得习惯么,却觉得面前人的脸色明显不如从前,暗淡无光不说,显得灰败,象病了一样。

“身体如何?” 洪煜关切问道,“怎么气色不好?”

“哦,没什么,”私下里,知秋跟洪煜还挺熟悉,并不太拘谨,“天气冷的原因吧!”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也是?”

知秋支支唔唔,也没说出什么道理,这让洪煜有些担心,建议叫御医来看看吧!知秋却推却,说没有必要,只是睡的不怎么实,过两天补补觉就好了。洪煜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坐了一会儿,忽然想通:

“是不是因为早朝,你不能打坐调息,气色才差?”见知秋低头不语,便明白自己说中了,“你也是,怎么不直接跟朕说?从明天起,朕免了你的早朝,你还是按照习惯作息好了!”

下了盘棋,洪煜带着他,去叶逢春那里探望快要满月的小皇子。小家伙长开了,母亲的那股漂亮劲儿开始在他眉眼间显露出来,胖乎乎,肉球一样,着实让人看了,心中格外欢喜。

冬日天黑得早,离开“雍华宫”的时候,各处灯火已经挑起来,洪煜一时心血**,执意要与知秋散步走一段,于是随行的太监侍卫都远远跟着,两人沿着大红宫墙夹着笔直的官道,从容地走着。

洪煜忽地想起将知秋背在身上的那次,这日子过得真快,好象就发生在昨日一般的事,实则数月过去了。知秋这人,在正式场合,渐渐少了稚嫩,礼仪规矩也记得牢,私下里与自己却不那么拘谨,既保持着礼貌和尊敬,又亲切和气,是个相处起来,令人那么愉快的陪伴!

“还舞剑吗?” 洪煜侧头问身边安静行走的人。

“偶尔玩一玩,不似在山上那么勤快。”

“朕很怀念,哪天有兴致,再舞上一段?朕赏你好酒喝!”

“让皇上见笑了,知秋再不知好歹,也不敢乱喝酒。”

“朕不信你!”洪煜笑了,眼睛在黑暗里格外亮,“如果酒放在你面前,还能如此坚定,朕才信!”

“唉,臣的底细,都给皇上摸透了。”

“哈哈!” 洪煜圈过知秋的肩膀,“那朕也把自己的底细交给你,就算扯平,怎么样?”

知秋注视着洪煜盯着他的眼,两人在那一瞬,都忘了自己是谁,只想在对方的眼眸中,寻到自己想要的依靠和慰籍而已。宫门边高高悬挂的纸灯笼,被北风吹得不停晃悠,光线也跟着飘忽不定……对方的脸,在黯淡的灯影里,模糊了。

知秋先到自己的小院,还没等告别,洪煜背手,正色跟他说:

“象不习惯早朝这些事,要跟朕说,朕能办到的,不会为难你。知秋,”声音和目光都刹那软了下来,“你在朕的心里,跟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