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水冬虽然单纯,但她也知晓此刻要给这殿上高高在上的瑾妃一个脸面,虽找不出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但只得这样说道,这短短几分钟的事情早就让她的思绪乱成了一团,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秀女中竟然有人用了这样多的心思,差点夺了她的性命,这素未相识的女子怎会为了自己如此狠心?
瑾妃对季水冬这回答很是满意,她微微颔首,像个高高在上的头领审视着殿下的人,她说道:“本宫这有几匹上好的丝绸,一会送到季秀女的寝居,算是补偿吧。”
“谢谢娘娘。”季水冬自知多说无益,谦卑地福了福身。
“把赵倩昔带下去,听候内务府的发落,莲心,告诉他们尽快把这样的人赶出秀女之列,莫要坏了本届秀女的名声才是。”瑾妃说道,又向身边的宫女莲心指点道。
这时沉默了很久的赵倩昔嚎啕大哭,口中的话更是语出惊人:“娘娘,这陷害之法全是柳秀女教给民女的,民女本无害人之心啊。”
姚玉露心中暗暗一惊,柳飞飞?她想到那日季水冬本有脱身之可能,但柳飞飞却落井下石,心里不由得感到赵倩昔这话或是有几分值得思量。
吕舫萧更是没有想到赵倩昔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确有其事?还是死到临头想拉个陪葬?
瑾妃更加厌恶地看着眼前胡言乱语的少女,她拿起宫女手中的茶水泼向赵倩昔,那还滚烫的茶水让赵倩昔惊得一叫,遮挡的双手烫的通红,她戚戚惨惨地流着眼泪,口中默念:“民女所言是真......”
“这是给你的一点教训,免得你在这殿上胡言乱语,陷害了一个又想陷害另一个?”瑾妃的心计重的很,她不想再节外生枝,顾不得明辨这少女所说真伪,只想赶紧让她别再胡言乱语,这事情拖了几日也该结束了。
不再等赵倩昔多说些什么,两个内监便把她拖了出去,赵倩昔只是喃喃自语道:“我不想......是她......是她......”
姚玉露看着被带走的赵倩昔,又想到那日的季水冬,这才真正体会到原来这后宫何止是血雨腥风,又有刀光剑影,又有过河拆桥,或许还有......两败俱伤。
吕舫萧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自她十二岁入宫起年年都有这般事。她赶忙上前向瑾妃言道:“瑾妃娘娘明见,桃渊殿之事劳烦您这样费心,实属奴婢之过错。”
“吕姑姑也莫要这么说,我瑾妃自是看不惯这样的伎俩,下午要同皇上赏花,你们退下吧。”瑾妃轻轻抿了口茶水,一副疲惫了的样子,似是不想再多说。
“谢瑾妃娘娘明察之恩,民女告退。”季水冬微微福身道。
四人出了新燕殿,一同返回桃渊殿。
“水冬谢吕姑姑,玉露,金枝救命之恩,请受水冬一拜。”季水冬说罢,双膝微屈,俯身而跪。
三人连忙把她扶起,吕舫萧说道:“季秀女不必这般,这样的大礼受不起。”
“妹妹,这次多亏了宋秀女出手相助,若不是她说出那日见到赵倩昔去往咱们的寝居,也不能这么快为妹妹你得个清白。”姚玉露这话发自肺腑,她心里对宋金枝此举万分感激,这女子虽说为宋丞相之女,可毫无傲人之气,这后宫之中多少人只想明哲保身,她做出这般抉择却实属不易。
“水冬心里知道,这次你们为了我担待了什么样的责任,水冬能沉冤得雪多亏三位姐姐相助,既然大恩不言谢,这以后有何需要帮助水冬自当万死不辞。”季水冬的眼眶里又泛起了泪水。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金枝开了口:“不必如此了,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做人保住良心才得为人罢了。”她说罢这话朝吕舫萧微微一笑,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到了桃渊殿前吕舫萧停下脚步,对三人说道:“一会我会向其他秀女讲明,你们回房稍作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到前厅。”
三人各回了寝居,进了西一厢房,待姚玉露刚刚关上房门,季水冬便垂泪涟涟,哭得梨花带雨不成模样,她看着那已经凋谢了的玉兰花,心里更是苦痛。
“姐姐,怎会这样?水冬并不想与他人为敌,更不想牵扯上这般是是非非,可竟是躲不过,躲不过。”
姚玉露看着这年少的少女,劝道:“妹妹,怕是这后宫中的是非躲也难躲过了,或许只有爬到最高的位置才是最安全的。”
“难道只有踩着别人的尊严、清白才能安全吗?”季水冬甚是不解,她这么多年一直在父母的爱护下长大,从未想过人与人之间还有这般复杂的关系。
“或许是吧,但就如方才宋秀女所言,再如何也莫要失了良心。”
季水冬微微点点头,她不再哭泣,摸摸握住了姚玉露的手说道:“妹妹只知道以后妹妹一定与姐姐相伴。”
“不离不弃?”姚玉露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似是探问着。
季水冬的最近也挂了一丝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个时辰已是午后,秀女们纷纷用过午膳聚在前厅,看着走进来的季水冬大吃一惊,议论纷纷。
吕舫萧也走了进来说道:“各位秀女,这个时候让大家聚在前厅,正是要说明之前新燕殿打碎花瓶一事,大家也无需多做猜疑。季秀女当日被认定为打碎花瓶之人,实则是误会,打碎花瓶另有其人,正是赵秀女。”
吕舫萧的话还未讲完,秀女间便你一言我一语,万没有想到是这般情况。
“竟然是赵秀女?怎么会......”
“谁知道有什么门道,少说为妙。”
“赵秀女陷害......”
而这个时候姚玉露望向柳飞飞,见她沉默不语,轻咬下唇,表情里掠过了一丝惊慌,但转瞬即逝。
吕舫萧继续说道:“现在季秀女已经回来了,赵秀女被内务府收押听候发落,还请各位秀女莫要多加议论,这后宫的规矩大家是明了的,说多了怕是要落人口舌。”
吕舫萧这话略带警告之意,这刚刚训导开始三日便出了岔子,实则比以往来势更为凶猛,她继续说着:“这事就到此为止,明日的秀女画像还请大家多做准备,这次画像完成后会呈给皇太后和皇上,事关重大还需各位秀女们多多用心。明日晌午在花园集合,随后便去御花园等候画师。”
这次画像的确如吕舫萧所言,万分紧要,这若是提前打赏画师几锭银子自会博个好兆头,这话在进宫之前爹爹就已经跟她打过招呼。
“姐姐,你看我穿哪身衣裳好。”回到寝居,季水冬便翻出来带过来的衣裳,这一件比上身不够亮丽,另一件比上身又太过娇艳,左思右想也决定不下来。
倒是姚玉露静静地坐在桌前喝着茶水,看着季水冬忙来忙去没有说话。
季水冬又翻出来一个首饰盒,里面摆着不多的首饰,但看来都比较贵重,她拿起一个镶金攒丝玉珠钗摆弄着,又问道:“姐姐你说说话嘛,你看看这个钗子,配不配这身衣裳?”
姚玉露继续喝着茶水,看着季水冬忙活的模样微微一笑。
“我的好姐姐,明天就要画像了,你不多做准备可不成。”
姚玉露放下手中的茶,吃吃地笑了起来:“我的好妹妹,你可是知晓这其中的门道?”
“那是自然,这必要打扮得当,才能在画上跃然而出,博皇上的喜爱啊。”季水冬很得意地说着。
“傻妹妹,哪有那样简单,若不给画师准备几锭银子,西施怕是也要变东施了。”姚玉露这样说着,她在进宫前早就受了府上嬷嬷和爹爹的教导,这些道理自是明白。
“竟有这样的事?那可如何是好,我随时带的银子不多,不知道够不够打点给画师。”季水冬有些沮丧地说着,她自知姿色并不超群,若是没能让画师满意,那定是博不了皇上的欢心了,怕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妹妹不必担心,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大部分秀女都会做这样的事,倒也无可厚非。”姚玉露这次入宫,姚国章没少给她银两,她拿出这点甚是轻松。
“水冬给姐姐添的麻烦够多了,哪还敢让姐姐给我出这样的钱啊。”季水冬听了姚玉露的话,心中很感动,可她又不想再给这好姐姐添乱。
“咱们姐妹要是一同选秀成功,那自是好事,就不要计较这些,以后妹妹富贵了还给我便罢,就当是姐姐借给你的。”姚玉露安慰着季水冬,从包里掏出来几锭银子放在季水冬的手里,不容推辞。
桃渊殿的秀女们这一日下午都在为画像之事忙上忙下,忙着打点,忙着准备,这时,洗门外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那琴声抑扬顿挫,清新自然,宛如流水,姚玉露和季水冬听得如痴如醉,寻声而去原来是旁边宋金枝正在弹奏着,房门未关,二人倚门而赏。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好一首动人的曲子。”姚玉露虽说舞技超群,乐器却说不上精通,听了这般高山流水的琴声,不由得发自内心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