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挽歌先是胃口大开了一段时日,觉得怎么吃都吃不饱似的,念着现在她是双身子的人,多吃一些没什么,所以不多日,纪挽歌先前从卧龙潭里出来的时候的消瘦就完全没了踪影,反而还丰盈了一些,纪挽歌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身形的变化。
倒是没有伤心什么的,只是觉得哪里要是彭厉锋找了来,她这幅样子倒是不像是过了苦日子的。
心中有些忐忑,她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彭厉锋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若是她瘦骨嶙峋的,还能装装可怜,让彭厉锋原谅她,现在这般白白胖胖的样子,实在不适合扮什么可怜。
纪挽歌摸着自己未隆起的肚子,低低的说道:“你可是娘亲的护身符呐。”
她现在每日除了想念彭厉锋,并没有什么旁的事情做,不过是白日做梦,想想见到彭厉锋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光景,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理她之类的事情,但是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纪挽歌觉得她完全可以挟天子以令天子他爹,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这日阳光正好,纪挽歌坐在窗前突然就有了想出去走走的念头。
站起身来往外走,一直不在房里的小丫头顿时冒了出来。要说这个小丫头也是很奇怪的,在纪挽歌能下地之后,每日除了吃饭的时间点,其他的时候都是不出现的,她这样纪挽歌并不觉得受到了怠慢,反而觉得自在一些,她并不是真的从小千娇万宠的千金大小姐,对这种时时刻刻都有人在旁边伺候的生活还是不能适应。
“姑娘,你要去哪里?”
看着小丫头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紧张,纪挽歌好脾气的笑笑,只说:“我想去这园子里走走,在屋里憋了这么多天,人都要发霉了呢。”
纪挽歌的话没有让小丫头放下心来,反而戒备更重,她犹豫着说:“这.........怕是不太好吧。”
小丫头不仅挡住了纪挽歌的去路,甚至还不时往外面看几眼,实在是说不出的鬼祟,纪挽歌心中有了火气,但是也只存在在胸中,并没有发出来,她现在开始了解别人的难处,学着让自己不那么直率,嚣张。
原本她总是以为自己会武功就能来去自如,但是星云的事情之后,她不再这么想了,武功也不过是一个人的媒介,重要的还是人本身。
纪挽歌伸手掐掐脸皮僵硬的小姑娘的脸,纪挽歌的身材算是高挑,现在丰腴了些,看起来更是气势十足的,她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随便乱跑让你为难的,你之前不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可见是个不想让我知道他来历的人,他不愿说,我就不问。只是我这般日日闷在房中,你不怕我憋出病来啊。”
也许是纪挽歌真诚的眼神让小丫头有些松动,她低头想了想,然后伸出小拇指,用食指顶着,说:“只能出去一下下,就一下下。”
纪挽歌被她逗笑了,也跟着伸出手指做同样的动作,“好,就一下下。”
走出屋内,纪挽歌才发现她住的地方竟是这般的精美奢华,之前她猜测过自己现在在哪里,想来想去也不过是别院,庄子之类藏人的地方,将她带回来的人至今都没有出现过,纪挽歌心中虽急,但是却也不敢妄自行动,她现在被自己的自作主张都有些弄怕了,生怕一个不留神又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她现在的身子,实在是不适合飞檐走壁的。
外面园子装饰的很美丽,盛开的海棠花娇艳欲滴,纪挽歌在这段卧床之前,就是在卧龙潭里看了太久的乌漆麻黑,现在见到这样美丽的花朵,一颗心都有些心花怒放的。
女人对花的爱,似乎从来不曾停止过。
一路走,红的海棠,白的芙蓉,甚至还有十八学士的茶花。
纪挽歌在心中掂量着,能将这些名贵的花种都种在园子里,并且看起来并不是多么稀罕的样子,想来这里的主人应该是地位不低的。
当年纪挽歌在夜帝都的时候,谁家能的一盆十八学士的茶花都是要隆重的办一次赏花会的,这地方这种名贵的花也不过是路边的装饰。
能这般奢侈的人家,全天下也没有几户,纪挽歌在心中排除着。
直到..........
“让我进去,我倒是不知道这景仁宫里还有我进不得的地方!”飞扬跋扈的女声。
小丫头立时就挡在了纪挽歌的面前,声音都有些发颤,她一直跟着纪挽歌走,却没有想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离院门这般近的地方,以至于纪挽歌可以毫不费力的听到外面人说话的声音。
纪挽歌笑笑,摇摇头,示意小丫头回去。
小丫头果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纪挽歌其实也是表面上看着镇定,心中难免的生出波澜来,谁能想到她现在竟然身处景仁宫里。
楚晏的景仁宫啊。
看到十八学士的时候,纪挽歌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只不过她并没有想到楚晏会这般胆大的将她安置在景仁宫里,毕竟她的身份于楚晏来说,无疑是一种尴尬,更可以说是一种羞辱。
她只是想着,怕是楚晏将她安顿在一处别院里了,原来不是别院,是景仁宫啊。
景仁宫三个字对纪挽歌来说,简直就是最复杂的三个字,楚晏住在这里,说起来这里应该是她最深恶痛绝的地方,但是她与彭厉锋的第一次,也是在这里。
那些仅仅是想起来就会让人脸红心跳的日子,都是在这种宫阙的地下发生的。
多么难解的思绪,一个爱不得,恨不得的地方,里面住着纪挽歌爱不能,恨不能的人。
纪挽歌回头往回走,但是叫嚣的女子却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声音更显尖细,高声叫着:“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若是让表哥知道了你们在他不在府里的时候这般欺负他表妹,你们也不怕他剥了你们的皮吗?!”
应该是守在门口的人回答了些什么,这纪挽歌是听不见的。
只不过女子很快接茬,“少跟我扯闲篇儿,我今儿是必须进去的,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最近府里置办的好东西可都流到了这落花院里,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骗我表哥的银子,我决不会饶了你们的!”
走的远了,声音渐渐的淡了,纪挽歌半笑着对身边的小丫头说:“这位薛小姐,脾气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对楚晏的两位侧妃也算是记忆深刻,这位薛莹畔,楚晏生母德妃的内侄女,纪挽歌又怎么可能忘记呢。
小丫头听到纪挽歌说起薛小姐,一时脸色发青,纪挽歌这时都没有再管她,自顾自的走了。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当晚的膳食端上来,色香味俱全的一碗鸡丝面,还有精美的配菜,纪挽歌先是用汤匙压在碗边舀了勺鸡汤喝,但是不知今日的鸡汤是不是配方不太一样,纪挽歌还没有入口就大口的呕吐了起来。
最后连闻都是闻不得的了。
小丫头这段日子伺候纪挽歌,看惯了纪挽歌吃嘛嘛香的样子,她突然这般反常,一时也是吓傻了小丫头,先是指挥人将吃食都撤了,然后转身就跑出去找御医去了。
纪挽歌第一次从正儿八经的郎中口中得到了自己怀孕的消息,之前星云说过,纪挽歌也一直深信不疑着,但是能从这般正经的御医口中再次听到,纪挽歌还是很开心的。
老御医对纪挽歌的身体很是慎重,“先前身子大亏,这段时日算是补的差不多了,但是孩子还是弱的很。现在这是正常的害喜,夫人便是再怎么难受,也还是忍着多吃些,毕竟孩子经不住这般折腾。”
纪挽歌点点头,很是乖巧。
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接下来的几天,纪挽歌都是从干呕中醒来,在筋疲力尽后睡去。
很短的几天,原本养的丰腴了一点的脸颊又塌了下去,小丫头急的团团转,变着法子给纪挽歌做好吃的东西,但是却都没什么效用。
纪挽歌不敢真的什么都不吃,就是在艰难也还是要强迫自己咽下去。
于是在楚晏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纪挽歌泪流满面,难以下咽却还是生生忍着眼泪,往嗓子眼里硬塞红枣糕的样子。
楚晏并没有发怒,只是冷冷的扫视了一下在房中伺候的人。
所以人便全部跪倒在地,连求饶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瑟瑟发抖。
纪挽歌一口枣糕卡在嗓子眼里,吞不下,吐不出,一张脸迅速的憋红了。
她真的没有想到,再次见到楚晏,她会狼狈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