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鸽子先是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开始假哭,两只小胖手揪住楚晏的领子不放,楚晏就这么看着这个孩子五官都挤在一起的嚎哭,脸上没有半滴眼泪,完全就是干嚎。
楚晏从来都是疼爱小鸽子的,宫中的生活冰冷无趣,这么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简直能驱散所有的阴霾,可是这会子看他这幅样子,楚晏一直都谨言慎行绷的紧紧的心松懈下来,一脸认真的对着纪挽歌说:“要不,再生个女儿吧。”
生个娇娇软软的女儿,一定能让人疼宠到骨子里去,这七岁八岁的男孩子,还真是有些让人吃不消啊。
小鸽子的哭声嘎然而止,简直就跟按了开关一样的。
北北很不厚道的大笑起来,这小鸽子显见是被皇伯父嫌弃了。
彭厉锋变了脸,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什么叫再生个女儿,听起来倒像是这两人要生似的,彭厉锋心里不高兴,但是对于生女儿的话题,他倒是认命的没有多说,只拿眼睛瞅着纪挽歌,想要个女儿,他更想要个女儿,只不过这些年纪挽歌一直未怀孕,彭厉锋也不敢问她是不是偷偷服了药,这些年虽然两个人时时在一起,但是这一块是彭厉锋不懂的,当然他也不敢问,当年纪挽歌处心积虑的要孩子,现如今纪挽歌只字不提,彭厉锋心里也是有些不明。
纪挽歌并没有在意这两个男人的心思,只看着小鸽子说:“若是在这般不乖,我就——"
“我乖的!”小鸽子从楚晏身上蹭下来,小身子扭着到了纪挽歌面前,抱住纪挽歌的腿,低低的说:“娘亲,我一定乖的,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这时候的小鸽子倒是乖巧的没话说,一点都没有刚才的顽皮,彭厉锋对此倒是见怪不怪,这娘俩从来都是这样的,小鸽子平时看着鲁莽,冲动,但是对上纪挽歌,却像个大孩子一样的,照顾起纪挽歌来,就是彭厉锋都有些看不过眼呢。
纪挽歌抱起儿子,小鸽子不似在楚晏怀里时那样乱动,而是静静的趴在纪挽歌的肩膀上,对着纪挽歌的耳朵,小小声的说:“娘亲,你可不要我不喜欢我。”
小小的孩子,淡淡的不安全感最是能揪人心,纪挽歌嗯了一声,没有再看两个男人,转身抱着小鸽子离开,回了屋内。
楚晏与彭厉锋面面相觑,最后一致的看向北北,北北摊摊手,表示:“难道你们不知道娘亲听不得一句说我们不好的话。”
北北提起自己的小袍子,跟着纪挽歌的身影走了。
彭厉锋叹口气,楚晏同样不好受,他没有要嫌弃小鸽子的意思,他宠那孩子能宠上天,可是没办法,谁让纪挽歌敏感呢。
“喝一杯吧。”
“好。”
——
彭厉锋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三更天,纪挽歌还没睡,坐在床头给孩子们补衣服,不是他们穷到孩子的衣服都得上补丁,而是七八岁的男孩子,成天活跃的很,这衣服,今天刚穿上新的,晚上回来好多地方就能磨破,纪挽歌每每都会在灯下给孩子们补衣服。
温暖的烛光下,纪挽歌每一个动作都像是镀上了一层暖光,让人心如暖阳。住他吐亡。
彭厉锋身上带着很重的酒气,他近些年喝酒的本领倒是见长,纪挽歌站起身给他到了一杯浓茶,彭厉锋喝下后却也没有放纪挽歌走,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坐在腿上。
鼻息间全部都是彭厉锋身上的酒味,纪挽歌都觉得自己要醉了似的,听到彭厉锋说:“你是不是还是觉得亏欠他?”
身上所有的困意都没有了,纪挽歌僵直着身体,彭厉锋哪里能感觉不到,他们夫妻已经这么多年,纪挽歌哪怕只是小小的眼神逃避,他都能够心如明镜,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不自然。
原先他是不想提起这个话题的,但是今日喝了酒,又见过楚晏,彭厉锋想着便是心里有再多的亏欠都该完了吧,总不能一辈子抱着亏欠过日子。
“挽歌,他得了江山,还有什么得不到的,你不能为了这个就这样对.....”
纪挽歌突然打断他的话,沉着声音说:“阿锋,我怕是怀不上孩子了。”
彭厉锋愣住。
纪挽歌苦笑,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有些别扭,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冤枉了楚晏,但是亏欠,还真的是谈不上,纪挽歌可不是心地良善的软妹子,杀人她都敢,怎么会在心中亏欠那么久,到底她还是自私的。
更何况,她生不了孩子了。
有些话埋在心底难以启齿,但是只要开了口子,后头的话也就好说很多了,她低低沉沉的说:“当初怀小鸽子的时候就多方奔波,身子到底是损了些,加上........”几分释然,几分伤感,“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发疯似的要给你报仇,楚晏并没有想伤我,但是好巧不巧他那一招正中我的小腹,后来我伤心欲绝,扶棺回京,根本来不及调养。等到.......想要孩子的时候,绛云已经说我伤了根本,怕是再也怀不上了。”
本以为都过去了,那些让人痛不欲绝的日子都过去了,却没想到此时说起,纪挽歌还是掉了泪。
彭厉锋绷着一张脸,将埋在他胸口的纪挽歌扯了出来,双眼通红的质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纪挽歌泪掉的更凶,她怎么说呢,彭厉锋多喜欢孩子,她知道,彭厉锋又多想再要个孩子,她更明白,但是怎么办呢,她不能有了。
纪挽歌有时候会盯着小鸽子发呆,总觉得那是老天爷施舍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她不该再贪心了。
彭厉锋一丝不错的盯着纪挽歌,简直恨不能将她看到骨头里去,亏他一直以为纪挽歌的别扭是因为那日冤枉了楚晏,却不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
到底还是为了他阿,要不是他到闭眼都不曾告诉她,他不会死,她是不是就不会失控,就不会那么伤心?
彭厉锋低下头,有晶莹的水滴落入衣衫,消弭无声。
“挽歌,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