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京城风起云涌,倒不是京城百姓听说了楚国大军压境而惊慌,从来京城之人对边关战事都不甚关心,他们关心的也只有眼前的那点子事,最重要的可就是皇家里的那点事。
太子夜未澜曾经休弃过的勋国公嫡女,那个京城之中早已坏了名声纨绔女子,竟然是个绝世高手,并且为祖母报仇,手刃家中狠毒姨娘,此前勋国公府多年经久不衰的宠妾灭妻的传闻,最近勋国公夫人又带着嫡女搬出了勋国公府。
这桩桩件件联系起来,发挥想象力,自然不难写出‘丈夫宠爱小妾,妾室飞扬跋扈虐待嫡女,毒杀太夫人’的故事,已经被说书人变成了画本,各大酒楼会馆,故事讲的生动有趣,竟像是是亲眼看到的一般无二。
纪挽歌自从南地回来之后在贵族小范围的圈子里其实已经脱去了过去纨绔少女的影子,但是在普罗大众的心目中,她还是那个贪财被休弃的女子,因为魏姨娘的事,纪挽歌再一次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有人说她好,自然就有说她不好,心狠手辣,杀害长辈这样的话也不再说,只不过纪挽歌站着嫡这个名头,到底被人同情的多些,试问一个女子,若不是被逼到绝处怎么能做出杀人这般残忍的事情来,男人们才不关心纪挽歌做的是对是错,只听说当日纪挽歌站在国公府门口一身风华,竟是绝世美人。对于美人男人们总是兴趣浓厚,一个身份高贵,身段狠辣的女子,更是令人觉得新鲜的很,夜国靠海,在夜宸帝发布禁海令之前,男人们多是靠着出海打鱼为生的,男人出海,家中自然就是由女子掌家,长年下来,其实大夜的男子并不喜欢柔软的经不起风雨的女子,而大夜的女子看起来带着海边女子的柔弱,但是心智却是在坚毅不过。
男人们对纪挽歌充满好奇,蛇蝎美人的名号不胫而走。
女儿们呢,完全两极的观感,正房嫡妻都觉得纪挽歌此事很解气,一个称霸国公府多年的小妾,逼的国公夫人称病不出这么多年,最后死在国公夫人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抚养长大的嫡女手上,尼玛,这简直就是一出嫡妻的复仇。太大快人心了!多少正妻恨家中小妾恨的要死,但是却毫无办法,被小妾逼的生不如死,看到这样的故事,很多人心中燃气火苗,她凭什么死,不仅不能死,还要将儿女养的身怀绝技,有出息,将来给自己的亲娘报仇。
而那些小妾呢,听到在国公府都能呼风唤雨的魏姨娘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并且圣人到现在也没给纪挽歌一个裁决,眼见着这一次魏姨娘是白死了。
心中都有些戚戚焉,果然姨娘在男人心中都是个玩意儿啊,就这么死了,竟是连个讨回公道的人都没有。
众人的心思何其的多,可这些都不是纪挽歌现在所关心的,她现在忧心的是面前面色铁青的彭厉锋。
“我不过离开京城几日办点事,你就能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恩?”彭厉锋坐在纪挽歌前面,一脸阴郁的质问。
纪挽歌有些狗腿,她也没想到魏姨娘的事会闹的这么大啊,当时她一时意气根本没想到后果会是这么严重啊,累的她还要上一趟金銮殿。
“我当时就是脑子一热,完全没有多想什么。”纪挽歌事后也觉得奇怪,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心理预设,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就出手杀了人。
彭厉锋气的就是这个,“你可知道刑部大牢里有多少死刑犯都跟你一样,杀人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完全凭着一时冲动?”
这怎么能一样,纪挽歌坚决不同意彭厉锋将自己比作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摇着头说:“她本就该死,我原先还不知道她竟然给老夫人下毒,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早该死。”
纪挽歌对老夫人没什么感情,可是没感情那也是亲祖母,那里容的了一个妾室下毒杀了。最令纪挽歌诧异的事,这些证据,包括下人的口供,纪霆竟然都有,纪挽歌有些想不通,若是父亲早知道魏姨娘是凶手,为什么会等到现在呢。
论起查案,彭厉锋的手段比纪挽歌那高明了不止一星半点,这件事他回京不多时便以查清,魏姨娘哪里会那么傻,老夫人一向看重魏姨娘,年画绒带着纪挽歌在南地住的那两年,魏姨娘在国公府更是抖起来了,她杀老夫人根本没有必要。
但是夜宸帝想要老夫人死,只有老夫人死了,年画绒才能带着纪挽歌回京城,那时的夜宸帝不会想到,年画绒回京城,他还没腾出手脚来将年画绒逼进宫,前线就出了状况,恭王就死了,这以后这么多焦头烂额的事,实在让夜宸帝抽不出手脚来骚扰年画绒。
话转回去,当时夜宸帝想要老夫人死,皇帝想要一个人死,那简直太简单了,自有下面的人去操办,毕竟还是有些忌惮老夫人勋国公府老太君的身份,所以找人买通了魏姨娘身边的大丫头玉兔,让玉兔在魏姨娘献给老夫人的参汤里加一味料,玉兔当时被需了事成之后嫁给府中大少爷的许诺,自然是责无旁贷。
由此,勋国公府的老夫人,彻底的死在了魏姨娘的手里。
事后玉兔自然是供认不讳,她是魏姨娘身边的得力人照理说被安排在纪明杰身边做个通房小妾是很正常的事,但是魏姨娘这个人,这么多年许多污糟事都是派玉兔去做的,魏姨娘自己对纪挽歌有手段,为自己的儿女拨拉财产有手段,却不愿意往儿子身边放这么一个有手段的女人。
为此,玉兔才觉得魏姨娘指望不上,另找出路,看来人是宫中的太监,想着定然是老夫人得罪了宫中的贵人,才会有人盼着她死。
彭厉锋知道的比纪挽歌都清楚,他出京一趟,回来就听说纪挽歌差点在金銮殿上被处置了,自然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这背后的曲直,他自然是要查清楚的,但是现在他并不关心这些事,他只问纪挽歌,“她是该死,可也不该由你动手!”
他说的严厉,纪挽歌有些不服气,为什么那么多年魏姨娘对着自己行重重恶行的时候没有跳出来说魏姨娘做的不对,现在她杀了魏姨娘,这些人就跑来说自己狠辣,这还有没有天理公平了。
纪挽歌偏着头紧咬嘴唇不说话,那模样真是倔强到了极处。
彭厉锋看她的样子又有些心疼,走到她身边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我总想着能护着你的,你看不惯她,自告诉我就是了,我自会替你料理,何来让你脏了自己的手。”
对魏姨娘彭厉锋知道这些年的事情后当然是厌恶的,要无声无息的处置了这么一个小人物,简直是太容易的事,又何必让纪挽歌亲自动手,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现在满京城谁路上见了面不得说几句勋国公府这个杀气腾腾的嫡女。
无论言谈中是赞赏还是厌恶,彭厉锋总不愿意这些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讨论纪挽歌的。
他的人,无论是好是坏,都是他的,何来让别人评说的道理。
纪挽歌只是窝在彭厉锋怀里不说话,过了好久才支吾着说:“可是你不在啊。”
当年她受苦的时候他不在,那日她被那对母女堵在门口嘲笑讥讽的时候,他都不在啊,说到底,情爱是什么呢,该经过的苦,也只能自己经历,哪里还能有人替你分享呢。
彭厉锋彻底的沉默下来,他一直都是不在的,当年她深陷泥潭,他没有能力保护好她,反而自己动手伤了她,就是到了今时今日,他也不过还是事后来问询,在当时,他终究是不在的。
彭厉锋有些丧气,却也只能说:“你信我,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这很快是多快呢,纪挽歌并不在意。
其实她心里对情爱,并不抱多么山盟海誓的期望,毕竟身在这样的环境里,要是她还能没心没肺的求什么轰轰烈烈实在是有些痴心妄想,彭厉锋是她喜欢的男孩子,有担当,懂隐忍,最为重要的是,彭厉锋跟她在一起,并不是另有所图的,在别人看来这一点简直是没什么好值得说道的。但是在纪挽歌看来,这一点就是足够的,从太子开始,泓王,恩泽王,再到现在的楚国太子,若是彭厉锋真的是个势力的人,怕是早都放弃她了。
他的一直坚持,又何尝不难能可贵呢。
想到这里纪挽歌重重的点头,“我信你的。”
纪挽歌想,等到了楚国,她就使个法子逃离,到时候她就可以真的可以跟彭厉锋在一起了。
她想的天真,要知道和亲,那里会让她一个新娘子说跑就跑了的,更何况楚晏那样的人,能让她的这点小心思给骗了,才是奇事。
但这些彭厉锋都不打算跟纪挽歌说,她既然愿意这般想,他就尽心竭力的完成便是。
正在这时候,黄金在门外结结巴巴的说:“小姐,楚国太子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