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犹犹豫豫过来的时候,成绣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站在西柳河边,原本以为会想很多如何劝阻小山的话。可当过往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她还真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
可当真正看到小山的那一刻,她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小山。”
小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踌躇不前。可眼睛里分明又有挣扎和倔强,不敢直视她,手使劲的抠着裤子。
“别再抠啦,一会儿裤子就抠破了。”
小山一听,连忙低头。果真,裤子那块儿被抠出一到凹痕。
这条新裤子还是为了见绣绣姐特意换上的,可不能弄坏了。
他连忙放下手,只是空空的手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局促的很。声音跟蚊子似的:
“绣绣姐,你,你找我。”
“嗯。”成绣点头,柳荫遮住了她的脸,一双杏眼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相信你也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吧。”
从她跟成贵一起出现时,小山就知道了,除了在心中抱怨自己不该沉不住气。原本是想跟贵叔告个别,谁成想他的反应这么大,还招来了绣绣姐。
他最不愿意告诉的,就是绣绣姐。
“知,知道。”
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声音小的都快听不清楚了。
这幅样子,叫成绣更不可能发火了。
“小山,今天听爹说了,你的理想抱负,你对于未来的想法,我很高兴,只不过,你懂得战争的残酷吗?”
小山嗯了一声,鼻音浓厚。
“你有上进心,这很好。可小山,你知道吗?有时候金钱并不是万能的。或许你成功后,得到了地位和财富。可是同理,你会失去很多很多。”
小山没有言语。
“既然这样,那你是已经考虑好了。我再劝都没用了,是吧。”
小山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猛地抬头,眼圈有些泛红。
“绣绣姐,其实,其实我也不愿意去。绣绣姐,我,我。”
不管再成熟,其实骨子里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特别还是她有些误解了自己的本意,小山也忍不住的委屈起来。
成绣故意把话说重,如今看果真是另有隐情,不禁软了语气。
“小山,你慢慢的说。我虽然不是你亲姐姐,可这么多天的相处,我早把你当成自己弟弟了。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讲,能帮的,我一定帮好不好?”
原本,小山还满怀希望,他觉得绣绣姐为了自己的事特意跑来。会不会,他告白之后,能够不再曲折,直接有了结果。
可一句把你当成亲弟弟,犹如一盆冰水兜头而下,瞬间将他那颗满怀期盼的心,彻底浇灭了。
“没,没什么。”
小山艰难的吐出,同时,将脸扭到一边,不再去看成绣。
“绣绣姐,我,我不是你弟弟,豆豆才是。”
我会长大,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也会建功立业,最起码,可以平等的站在你身边。到那个时候,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只是这话在成绣耳中,却另有含义。
你不是我姐姐,我也不是你弟弟,所以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看着这张倔强的脸庞,成绣在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
“小山,你先不要着急。离着秋天征兵还有一段日子,你好好的想想,也可以来找我,我爹,都行。千万不要随便决定,有时候一个决定,真的会改变你的一生命运。”
说罢,往前走了两步。
出了阴凉,刺目的阳光顿时扎在脸上,让她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
小山下意识便想要伸手替她遮住阴凉,可成绣却已经走的离他有几步远了。
“小山,我先回去了。这几天你若是想清楚,随时来找我。”
小山望着她的背影,嘴唇蠕动几下,最终,还是将那些还都咽了进去。
成绣一路回到家中,成贵听到声音立马从堂屋出来,追问:
“怎么样,那孩子回心转意了吗?”
“爹。”
成绣抬眼看他,满脸的着急与心焦,知道他真心为少年担忧。可没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旁人是无法阻拦的。
“小山的事,可能已经成定局了,你也想开些。”
“啥?”
成贵瞪眼:“咋就成定局了?他才多大的孩子,他不听劝,那还有他爹娘呢,。难不成都是不懂分寸的人?不行,我还是得跑一趟。”
“爹。”
成绣拽住了他的衣角:“爹,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看小山是主意已定,您就别干涉了。我怕回头,他把您给怨上了。”
“就是恨死我,那也得去!”
成贵一提起这个,就忍不住的心酸。
“绣绣,你不知道,当年冶犁一战,死了多少人,别说士兵,就是战功赫赫的田将军,不也战死沙场了?至今尸骨无存。这才过去多少年啊,三十年不到,咋小山胆子就这么大呢。”
“爹!”
成绣无奈的很:“我知道您是为小山好,您疼他。可是您别再去干涉了,话我也说了,需要帮忙来找我们,有难处也可以大家一起商量。可我看他是执意要去走那条路了,如果真是这样,您干涉的越多,对小山反而越不利。”
成贵知道女儿不会欺骗自己,可一想到小山会生死一线的悬挂,不由的眉心紧蹙,心中多少个郁结,最终化为一声声的叹息。
就在成绣还抱着点希望的时候,小山走了。
她急急忙忙的赶过去,却发现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可最熟悉的人已经没了。
二牛擦着眼泪,抽抽噎噎的解释:
“绣绣姐,西北缺人,所以今年的征收早了。小山报的是直接去凉州的,这么远的路程,只怕去了,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瘦高个的男孩儿擦着眼泪,却换来一旁人的嘲讽。
“不就是个凉州嘛。听说那边瓜果多,羊肉也好吃。我哥这是去享福了,你们有啥好哭的。”
二牛一听这个声音,顿时擦干眼泪,表情无比厌恶。
“小利,说话别阴阳怪气的。是,凉州是瓜果多,可你小山哥是去做最苦最累的活,不是去当官的。若不是为了给你们留点银子,他怎么可能走的这么匆忙。连去跟绣绣姐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