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对主仆转个弯不见了,甘草恨铁不成钢道:“我说少爷,您出门是没刷牙的吧,怎么就尽捡那难听的说呢?这下好了,王爷这会子定是回了坤宁宫呢,您这不是把三小姐往王爷怀里推吗?你嘴巴是痛快了,可莫要看到人家成双入对的,又去喝闷酒就是。”
“我也没说她什么呀,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公孙彦自知理亏,却又不愿意承认。
“开玩笑?您当三小姐也是您楼子里遇到的那些姑娘们哪?人家为啥总不心甘情愿嫁给您?还不就是您这浪荡的名声?好不容易关系好点儿,您又自毁城墙,还嫌三小姐摇摆得不够厉害么?”甘草无奈道。
公孙彦被他数落得面子下不来,抬起扇子就是一记:“死奴才,有你这样骂主子的么?”
甘草捂着头,委屈巴巴道:“奴才又没说错,您怎么就不会学乖一点呢?您说说三小姐这么好的人要是别嫁了,您到哪里找去?”
公孙彦强自嘴犟道:“好女孩儿多了去了,你家爷少过追求者么?”
甘草就冷笑:“是,您跟前围着转的好女孩儿是不少,可顾三小姐就只这么一位,您见过有帮着男人查案的小姐么?您嘴里的那些好女孩儿,遇到今儿这事,没被吓晕过去,也只会尖叫大哭吧。你就犟着吧,奴才也不劝您了,等三小姐真成了恭亲王侧妃,您就哭去吧。”
甘草说完,扔下他家少爷往前追去。
公孙彦沉着脸半晌没说话,抬眸见甘草走了,呐呐道:“甘草,你不服侍爷,做什么去?”
甘草顿脚道:“帮你追娘子去啊,三小姐不是说肚子饿了么?”
公孙彦眼睛一亮,脚尖轻点,人就飘了起来,很快越过甘草。
甘草见他家少爷总算开窍,欣慰地笑着也追了上去。
思婉走得极快,到了岔路口时,又不记得该选哪条了,紫棋总算追上,趁机劝道:“小姐,公孙少爷真的只是嘴巴坏,您就原谅他嘛。”
思婉冷着脸不出声。
紫棋又劝道:“侯夫人待您如亲生女儿一样好,这样的婆家真是再难寻了,公孙少爷其实对您也好,您也不想想,有哪个男人肯当着众人的面,让娘子扯耳朵的?这种事情,奴婢可是听都没听说过,在家里头,男人就是天,女人敢登鼻子上脸,那就是犯七出之条,是要跪祠堂,挨板子,被休弃的,您明明心里也是愿意公孙少爷的,又何必为点小事见气?”
公孙彦刚追到离思婉不远处的一颗月桂树上时,就听这对主仆正在谈论他,不由顿住脚,侧耳倾听,顿时就觉得紫棋的话很有道理,顾思婉你是真的小器嘛,这个世上除了你,爷可真没对哪个女子这般好脾气过。
思婉被紫棋说动,脸色缓和了些,可还是生气:“你没听他怎么说么?他是玩儿我呢,把我当什么人了?楼子里的女子么?”
紫棋叹气道:“公孙少爷又怎么会轻贱小姐您呢,您想想,自从与您有了婚约以来,哪一次您遇到危险和困难时,不是公孙少爷及时出现,他若不在乎您,又怎么会次次为您排忧解困?您是不知道,您跟恭亲王爷亲近时,公孙少爷的脸色有多难过,你们两个分明就是喜欢对方,为什么不好好相处呢?”
公孙彦听了暗道:“她的丫头可比她有良心多了,也有眼力介。”不由得多看了紫棋两眼,暗忖,将来一定要给这个丫头找个好人家,让她有个好归宿。
思婉叹口气,幽幽地看远处道:“就算我愿意嫁他又如何?人家可是把我当礼物送给了他表哥呢,如今婚也退了,恭亲王爷的人,天天守着我,寸步不离,我是连吐口气都要看王爷的脸色了。”
公孙彦气了就不服气,自个什么时候把当礼物送人了?这人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会这么想呢?可一想,原来她其实也不想嫁表哥的,心里那点子郁气又消散了,还涌起一丝甜蜜来,继续呆在树上听壁脚。
“可不就是嘛?您这还没嫁进王府呢,就这般不得自由,以您的性子怎么过得下去?您口口声声说公孙少爷家里有妾室,你不喜欢,可王爷府里就没有吗?至少公孙少爷娶您回去还是个正室大房,那些妾室在您跟前还只能伏底做小吧,您进了王府,可就是作小的,您上头有正牌王妃压着,一辈子也莫想扬眉吐气,您自个儿就是个庶出的,五姨娘过得有多卑微,您没看到吗?难道您还想走五姨娘的老路不成?”紫棋见思婉的态度有松动,又趁热打铁道。
公孙彦听了就暗道:好丫环,有见地,是个明白人儿。
紫棋说的句句都点着了思婉的穴位,都是往痛处戳的,思婉烦躁地一跺脚道:“所以我谁也不想嫁,巴不得让我当了姑子去就好。”
紫棋就斜睨着她道:“小姐趁机还是弃了那逃跑的念头好,您不在乎奴婢几个服侍您几年的情份,也要在意五姨娘的安危吧,好歹生您养您这么些年,您前脚跑,后脚五姨娘就要遭殃,您若是良心上过得去,就尽管跑吧。”
公孙彦听得心神一震,差点从树上跌下来,怪不得以她的性子,若是不喜欢,决不会对表哥假以辞色才是,原来她是存着这份心,想离家出走呢,真是大胆之至,她当外面的世界就是那么好闯荡的么?不知死活的丫头,一时又暗暗庆幸,幸亏自己追来了,要不,死妮子真在嫁给表哥的时候逃婚,闯下大祸来,就是他也救不了啊。
紫棋说的正是思婉最难抛下的痛楚,她不由悲从中来,哭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一条条一件件,我翻个个儿都想了好几遍,我若自个痛快了,身边的人就得遭殃,若想良心得安,又得委屈自个儿,你说公孙彦千好万好,让我嫁给他,你当我真没想过要嫁给他么?我也想好好嫁个人,相夫教子过平静安祥的日子啊,可你看,他有妾室这是事
实吧,好,就算你说,他的那些妾室是在娶我之前就有了,我不该拿这事怪他,可是,我当初初见他时,你知道他怎么回我的?他说最多娶了我回去之后,又纳几房可心的人儿就是。
他好色浪荡是根深蒂固了的,他觉着男人有三妻四妾是本事,是天经地义,我一个弱女子,嫁给他后,他要纳妾我能拦着么?一拦着就是量小嫉妒,又是错!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他能长丑一点,愚笨一点,这样就没有别的女子往他身边钻拱,我也不用成天担心自家相公会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原来她还记着他以前说过的气话呢,所以一直认定他是好色浪荡的,所以一直千方百计想着退婚,小心眼儿的小妮子,又听她说情愿他长得丑,不由心就软了下来,原来恣意如她这样的女子,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可你这傻妮子却不知道,自从遇见了你之后,爷看谁都不顺眼了……
看她大眼里又泪水盈盈,公孙彦就心疼起来,真想过去将她揽在怀里,好生安抚。
紫棋是头一回听思婉说出心里话,听着也伤心难过,无奈地叹气道:“可这就是咱们女儿家的命啊,也许,公孙少爷那会子说的只是气话呢,您也瞧见了,他就是个嘴贱的,图嘴上痛快,不见得就真会那样啊。”
公孙彦皱眉,臭丫头,你才嘴贱呢,又觉得思婉太过纵容跟前的丫头了,随便骂未来姑爷也不训斥的,以后见着了,得好好教训教才是。
他忘了刚才还要给紫棋找个好归宿的。
思婉继续哭道:“好,就算你说得对,他并不是真的浪荡好色,可是,他脾气有多大你知道吗?那天画眉污陷我,他来替我解围,我其实是很感激他的,可是,香片是我要收的么?我要知道王爷送香片有那层含意,打死我也不会收啊,可他听我解释么?一句话就把我送给王爷了,哼,在他的眼里,兄弟是手足,女人就如衣服,我不过是他手里的一个物件儿,想送人就送人了,
他可有问过我的意思?我是情愿嫁给他,也不愿意嫁给恭亲王的好不好,他再怎么不好,就如你说的,还有侯夫人对我好啊,他将来要纳妾,要收小,我收着他去,他不来招惹我就好,我只孝敬好侯夫人也能过一辈子,他这样的人,我是不敢接近的,紫棋,不怕你笑话我,我的心只有一颗,情也只有一份,我得守好,决不轻易付出去。女儿家,一旦错付了真情,一辈子就输了。”
这是公孙彦头一回听思婉说出对这桩婚事的看法,原来,她是想嫁给自己的,这让他很安慰,可是,未什么心里象挖去了一个洞一样,空空的,漏着冷风,嗖嗖的冷气灌进来,冻得他浑身发冷?
原来,她竟是从不对他付出过一分真情的么?原来,她的情是要封闭着,等遇到合适的人再给么?
原来,他并不是她想要的良人,或许这一辈子,她也不会对他动真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