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斯年顿时身形瞬移,原本高檐处他站立的地方已是一片狼藉,青瓦粉碎为灰烬,随着风雨扬起化作泥沙卷入尘埃。
画临闻声看向廊檐,心里一时间十分诧异,饶是没有想到只是看似轻轻弹指一挥间,竟有这么大威力。
慕幽亦是瞠目结舌,两眼直直地仰头看着半空中,视线在千秋岁与万斯年之间来回扫视,看得她神情呆愣,缓缓呃了一声忽然冷不丁喃喃道,“我能看到他们的运气轨迹。”说着就拿手跟着比划了几下,还飕飕几声似有微风拂过耳畔。
画临也抬头往空中望去,见二人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万斯年拈着拂尘调气回旋,周身凝气汇聚出金色结界,一头银丝飘飞,瞬时间仿佛万千道气流从结界中飞出,在风雨中隐隐显现不甚明显。
千秋岁默然视之,两手指尖变幻结印,似有微光闪闪,一个旋身像是有一层浅青色银光护体,躲开堪堪一击,瞬时间化解掉那朝她飞来的万千道凌厉气流。
不料一招刚刚避开,却于弥天盈地间尽是金光灼灼刺眼,千秋岁依旧沉着以对,只是淡淡吸一口气调息运气,便处于那金光包围的漩涡中不动分毫。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师兄你这金风玉露修炼的真是妙啊,简直杀人于无形。”她不动声色,平静的嗓音轻轻飘出一句话来。
万斯年闻言并未回话,只是再度冷声念咒,拂尘随手一甩便瞬间生出无数金光乍现,如数万道细雨若丝似金针一般骤然聚集,竟是凝气成刃直直刺向千秋岁,金光一时间照得昏暗的天空如烈日当头,逼人目睛不得直视。
慕幽和画临皆是不得不闭上眼,继而耳边便是一阵剧烈的轰隆声响,似是吊古战场一般风悲日熏,仿若群山纠纷,硝烟弥漫尘埃落定后,他们再度缓缓睁开眼。
见到此时万斯年周身仍是笼罩着金色光芒,全然一派肃然之色,周身气流仿佛渐渐收拢,金光也不再显得刺眼难以视之,然而他此时却是面色惨白得异常难堪,。
反观千秋岁而是悠游自在如常,周身充盈着莹莹淡绿的光晕,神色轻松面容平淡。
慕幽见了扭过脸来,小声问画临,“你说他俩谁赢了?”
画临静静看着空中二人,认真观览他们之间的神色,随即声音低低缓声道,“应该是前辈赢了。”
慕幽闻言顿时大受鼓舞,心情愉悦声音挑衅地对着万斯年大喊一声,“老古董……”
接下来的说还未说,便看到万斯年一个凌厉冷涩的眼神闪过,风袖一甩犹如风刃袭来,迅疾飞向慕幽。
千秋岁捏指悠然挥了几下,便瞬间将其化解,神情无谓道,“师兄你别为难小孩子嘛。”
万斯年冷眸眯了眯,随即便神情淡然,只是语气却十分不悦道,“你别叫我师兄,本尊和你这师门叛逆没关系。”
千秋岁淡淡哦了一声,看向万斯年不做言语,只是神态悠闲的立于空中静候其招。
万斯年沉默片刻,冷着脸眼神微微瞥她一眼,接着又是不自在地问她,“你刚才的那一招从哪里学来的?”
千秋岁闻言无所谓地抬头望着天,切了一声却是不屑道,“你逼得呗。”
万斯年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声音冷冷不带情感,皱眉道,“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和光同尘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术印何时逼过你?”
千秋岁淡然地耸耸肩,随口回他,“你天天让那些徒子徒孙追杀我,该不该会的招也都会了。”
言罢,看也未再看他一眼,身如轻灵之翼速度若疾风飞驰一般,飘然落地。悠然走近慕幽,站在她与画临一旁。
抬头扬着下巴看向万斯年,突然语气很是打趣地说,“要不这样,师兄你别刁难我孙侄女了,我教你学和光同尘好吧?”
万斯年当即脸色尴尬,微微仰头看天,视线斜斜垂着睨了一眼地上三人,冷呵一声掩饰道,“胡说,本尊岂能让你这衡门叛逆来教?”
说罢,不等千秋岁再有回话,便瞬间犹如一道金光闪了两下,已经没了影子,只留下隐隐的金色光晕在半空中隐隐若现,半晌渐渐淡去。
千秋岁见状摇摇头啧了一声,挑着眉毛撇嘴说,“师兄还是这样,不坦率的很。”
慕幽仍是有些沉浸在方才二人的战斗中,回想了一会儿突然睁大双眸,有些惊奇地对千秋岁说,“我刚才看到你们之间的行功运气了。”
千秋岁闻言顿时眼睛亮了几分,点着头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不错,这样你以后也可以炼气了。”
慕幽眸中神色有些疑惑,不解地问,“怎么炼?”
千秋岁呃了一声,神情微愣,歪头略微想了下,却是随口说,“我也不知道,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会了呗,就像你想打人又懒得动手,就弹弹手指头借风呗。”
慕幽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呆呆地摸了摸下巴,似有所思中沉默不语。
画临见她脸色懵的很,以为她混沌不明,正要开口为她解释,却是忽然见她右手攥起拳头来,兴奋地捶在自己的左手掌心,点头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懂了。”
千秋岁见状很是满意,面色欣喜地又拍了拍她肩膀,夸了她一句,“孺子可教也。”话落又抬手打着哈欠,淡淡说,“困了,去睡觉了。”说话间已是抬脚缓缓离去。
画临低头微笑着问慕幽,“夫人懂什么了?”
慕幽皱眉细想,却又摸着头说“反正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模模糊糊感觉是那么回事。”说话间便扯了扯他袖子,眸中闪烁,又说,“画临你看着哈。”
画临很配合地认真看着她忽然抬起一只手,然后便照着方才千秋岁调息运气时的样子,有样学样地似是运足了气一般,手指并拢猛然借风打向对面的草丛。两人呆愣片刻,似有微风掠过,草叶子微微浮动却是如往常一般只是随风而动,并未如慕幽预想中的倾倒狂摇。
画临见状不禁哑然失笑,温和地安慰她,“夫人还在养伤,难免气血不足,等过了这一段就好了。”
慕幽有些垂头丧气,低着头瞥了画临一眼,心里觉得分外没有面子,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便要回房间。
画临连忙一瘸一拐地跟上她,慕幽见状又放慢了些脚步,却还是闷声不吭。
“等夫人将身体调养好,定能快速掌握此番功力。”画临牵过她纤纤玉手连忙哄着。
慕幽淡淡看他一眼,撇撇嘴终是一句话没说,皱着眉默然走路,无意间负气一般地闷闷道,“这身体软绵绵的连点力都使不出,跟个弱鸡似的。”
画临闻言微微愣了下,虽知道她只是觉得方才有失面子,才会找理由无心说了这么一句,却是捏着她的手无意识地抚了抚,心里还是不禁有些酸涩,轻声道,“是我害了夫人。”
慕幽听罢身子一顿,抬头看他面色有些神伤,抿了抿嘴似是解释道,“画临我没这意思。”说着眼珠一转,似是随意地说,“反正我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画临望着她沉默一阵,面色坚定道,“以后我定竭尽所能护得夫人周全。”
慕幽轻微扯了下嘴角,见他如此神情便突然想起自己昏迷后刚醒时,他对赫连玦说的那番话,似醒似睡犹在梦中,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任他牵着她手缓缓走着,只是随口说,“有点冷,赶紧走吧。”
画临闻言没再多言,在她一旁安静地陪她走着,二人如此互相搀扶着回到了房间。
刚进了屋门,画临便又唤来侍女,命其送些点心好吃的来,自己在一旁拿了一本书安静看着。慕幽不多一会儿便吃完了,也就没再多想,直接爬到床上扯过被子准备翻身睡觉,两人皆是有些疲惫地躺下。
第二日天色微亮时慕幽便已悠然醒来,没有马上起床,而是扭过头来静静地看着画临清俊温润的眉眼,脑袋里却是莫名飘着漫天柳絮一般,有点乱又有点茫然,心里总觉得飘入了似有似无的乱绪。
正是呆呆的心念行将散失时,画临眼皮微微一动亦是醒来了,朦胧中看见慕幽一双明眸正是细细看着他,便眉眼漾开笑意,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摸摸她脑袋,轻柔地说了声,“夫人早上好。”
慕幽眨了眨眼,随即醒过神来,楞楞望着他如玉一般温润亮泽的眸子,回他一句,“你也好。”
画临哑然失笑,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便相扶着起床梳洗。
慕幽坐在小板凳上愣了会儿神,扭头看了他片刻后呃了一声,眼神略有些闪烁,最终支支吾吾道,“那个,那天晚上……”说到这似乎是略有些不好意思,又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双手,语气飞速说了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后并没有看他,抬头望了望窗外染着朝霞的天空。
画临闻言有些晃神,回忆起那晚心中却是不由一痛,想起这些日子慕幽受的苦,心里隐隐似针扎般难受,声音中不禁带了一丝苦涩,淡淡嗯了一声,接着便说,“是我对不起夫人。”
慕幽皱了皱眉,立即站起来看向他摇了摇头,否定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没把我扔了就很好了。”说完又是微微低着头,默默看着画临那条伤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画临神色隐隐有些惆怅,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他想让她明白,自己对她有千般疼惜万般珍重,不论如何也断不会弃她不顾,却又怕这般思绪再次吓到她,纠结犹豫之间化作一阵沉默。
正是气氛有些凝滞时,慕幽觉得有些尴尬,便低声嘀咕道,“我饿了。”
画临随即收回心神,静静看她片刻,便立即点头笑了笑,说,“好。”
两人便互相搀扶而行,步子缓慢地去用早餐。经前堂而过时,却见到地上层层叠叠堆满了各式的礼盒箱箧,大大小小细数不过,看样子皆是精美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