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幽边嚼着一块豆沙团子边点点头,跟着画临默默往前走。
走了几步发现旁边有几条延展开来的宽阔小街,街两旁卖吃的小贩皆是卖力哟呵,摊子也是五花八门卖什么的都有,双眼一亮更是兴致昂扬地继续逛着。
又是买了几样不同的小吃,边吃边逛走了一路,逛到巷尾见到街角有一个卖瓷器的小摊,玲珑精巧的碗罐儿齐齐摆在摊前,五色琳琅,缤纷夺目,看起来分外别致。
画临走到摊前停了下来,视线落在那各色物件上,忽忽一眼看到一个精巧的磨光陶瓷小瓶,上面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豆青釉,沉釉无纹。细细注视几眼,迎面却扑来几分厚重气息,他蹙眉静静端详起来。
慕幽见他停顿住脚步,一双如玉般润泽的眸子好像被牵住一般,正是细细观摩着一个小瓶,看这断口豆青丹药瓷瓶虽然朴素无纹饰,却也是分外精致小巧,不近看也能瞧出其做工精细,包浆均匀,古朴凝重。
一眼便能看出是精工巧匠细细制作,这等瓷器磨料,制坯,施釉,窑烧皆马虎不得,一道工序不足火候,便会前功尽弃,成了残品。
画临伸手拿起小瓶,将瓷瓶小心地捧在手心里,细看之下发现了底下的押款,缘是东夷供奉皇家的的九谷烧,难怪手艺如此炉火纯青。思索间又是看了几眼后便再度放下,心下了然却暗暗生出几分忧心。
慕幽看他不发一言,似是对着瓷瓶感兴趣,拿起来看了两眼却又皱眉放下了,有些奇怪地探过头来问他,“画临你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小瓶子吗?”
画临扭头对她和缓一笑,淡淡说,“没事。”
慕幽玩心正盛,此时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捉摸吃的上面,难以察觉到周围有何异样,殊不知在不远处的一个阴影中,一直有双藏于黑暗中的晶亮眼睛默默注视着。
画临心中似有惊觉地朝那阴影处隐约扫了一眼,并未多做停留,便又牵着慕幽的手,柔声说,“夫人我们再去别处逛逛吧。”
慕幽很是乐意地点头说好,两人便又在街上闲适地走走停停逛了起来,兜兜转转一路又是随意走到了玉器小摊前。慕幽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摊子上各式的物件,见到簪子首饰发梳各色琳琅,样式繁多种类全乎,各个流光烁金精致工巧,十分讨人喜爱的样子。
只是她向来对这类饰品不太注意,反而是画临突然停下了步子,拉着她饶是有兴趣地走到小摊前,细细扫了一眼,瞧见了一对十分精巧简约的玉簪。簪子整个晶莹剔透光洁无瑕,一看便是用上等玉料制成,通体无饰无纹素雅清幽,妙哉天然。
他把玉簪挑拣一支,捏在手中缓缓摩挲着,感受到美玉细腻光滑的手感,心中一动淡淡笑了笑。
慕幽见他像是挺欣赏着玉簪的,只是觉得哪有些奇怪,呃了一声讷讷问他,“画临你要带簪子啊?”
画临闻言暗自叹气,幽幽看了慕幽一眼,轻声说,“夫人别动。”
说着便捏着玉簪迅疾抬手,歪头目光柔和地看着慕幽,已经将手中玉簪插入她的发鬓中,而后又静静端详了一会,满意地微微一笑。
慕幽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皱眉抚了抚额,面色有些牵强地鼓着腮帮子说,“这个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经摔,一碰就碎了。”
摊主一听此言瞬间咋舌,不乐意地抬眼看着慕幽说,“姑娘你这就是为难老倌我了,这天下的玉器,有哪个人是买来为了摔的啊,谁不是贴身戴着精心呵护啊?”
慕幽挑挑眉,很是不服气地咕哝一声说,“我实话实说嘛。”
摊主当即叉腰瞪眼,忿然辩驳说,“您这不是抬杠呢么,说了跟没说似的。”说完脑袋往别处一偏,总觉得她很是不可理喻。
画临淡然笑笑,看向摊主温声缓和说,“我家夫人总爱说实话,老板见谅。”
老板转而摇头笑了笑,摆摆手说,“得嘞。”说着扫了一眼自己的小摊,爽朗一笑又说,“不怕摔的也有,金银铜铁铝嘛。”说着随意一摆手,拂拂另一边的首饰。
画临顺着摊主的指示,目光扫到了一个错银丝的景泰蓝手镯,样式也是分外别致,镯身是由两片花骨朵对拢绽放,显得恬静而奔放。
他随即拉着慕幽的手伸开,一手拿过手镯给带在了慕幽手腕上。皓腕凝雪肤若玉脂,青蓝色里有种森森细细的美,手镯在腕上轻轻滑动,若隐若现在衣袖间,有种隐约朦胧之美。
画临温和一笑,转头便对老板说,“要这个。”
老板眯眼笑着点点头,热情地说,“这位公子好眼力啊,这个手镯可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啊。”说着抬手指了指慕幽手腕上的镯子,又是介绍说,“你看这景泰蓝的瓷,可是由诸窑之冠的柴窑烧制,通体是晶莹剔透,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这几描攒丝花苞都是名家执笔苏料绘制,用上好的苏麻离青作料,发色浓郁,栩栩如生,我这宝贝可传了一百多了,传说一百多年前前上朝大陌帝姬还贴身带过呢,如今全天下就这一件孤品了。”
老板夸夸其次讲了一大通,慕幽听到最后见还提起了千秋岁,挑挑眉不甚认同,“瞎说,阿岁可没戴过。”
老板一愣,听她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画临却是微笑着说,“老板,多少钱。”
老板顿时很是正经地伸出五个手指头,底气十足地说,“五十两。”
慕幽瞬间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这小摊有些诧异,瞪了老板一眼说,“你怎么不去抢呢?”说着就要把镯子给取下来,准备拉着画临袖子走人。
画临突然按下慕幽的手,不甚在意地递给老板五十两银票。
老板眼疾手快地接了过来,立即收好了满脸堆笑说了声,“慢走您嘞。”接着便乐不可支地低头数起银票。
慕幽有些不满地戳他脑袋,皱眉说,“画临你傻了啊,那么贵都够我吃几百根糖葫芦了,他那摆明了是抢。”
画临微微低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随即温尔一笑,捏捏她柔软的纤细手指,牵起来又看了一眼皎洁手腕上的手镯,微笑说,“夫人戴着好看。”
慕幽看着他温和无暇的笑脸,微微愣了下,心里忽然间像是又慢了一拍,似是掩饰地别开视线去看路边小摊,很不自在地哦了一声,缓缓说了句,“还是贵。”
话落有些闷闷地拖拉着步子,心中猛然间有些乱,脑中觉得有点空白,视线随意地看着街道两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所思。
画临看着她淡淡笑了笑,默然不语,仍是静静牵着她手慢慢走着。
突然好像从头顶传来几声巨响,两人同时仰头去看,见到天空霎时间五彩缤纷灿烂耀眼,落下了唯美的烟花,如流光闪烁五彩烂漫,自漫天夜幕中徐徐坠落,看似生生不息。
慕幽抬头注视,呆呆地望着天空直到烟花的光景渐渐消逝,旁边的画临看了一眼烟花后,却是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神情,最后朗声问她,“夫人似乎很喜欢烟花呢。”
慕幽对着天空淡淡嗯了一声,缓声说,“我很少见。”
画临看着她的侧脸淡淡一笑,牵着她的手静静看她,今夕何夕,故地何地,隐隐约约间心意婉转。
过了一会儿,画临轻声说,“那边有放河灯祈愿求福的。”
慕幽闻言,看着他纤长白皙的食指顺着黑夜轻轻一划,随着他指着的方向望过去,入眼的是无数的花状河灯,那颜色各异的花灯,形状也略微不同,在水中静静打着旋儿。
放眼望去,一片晶莹的亮光随风舞动,如星河流转,渺小却不闪躲,在风中忽闪飞舞。宛若幽暗灵动的萤火虫,带着飘忽的光点,载着人们各自的希望,顺着长长的江流漂泊,流到很远很远,直至飘到视线望不到的远方。
慕幽看着漂浮得最远的河灯,淡淡问画临,“它们会流到哪?”
画临微笑着看那一盏盏河灯顺流而下,柔声问她,“夫人希望它们能流到哪里?”
慕幽随即耸耸肩,带着一抹似有若无地淡笑,随口说,“我倒是希望它们无拘无束的,随便流哪儿呢。”
画临牵着带她来到江边的小亭上,此时这里人烟稀少,没有了街上闹市那般的嘈杂,平添了几分幽静闲适,更加别致地感受到夜空中那份沉沉的寂寥与温柔。星与灿蓝落入慕幽的眼中,本就明亮的眸子更添了几分动人的灿然。
两人并肩立在亭中遥望如梦的天色,以及灿若星河美如画卷的河面。画临悄悄看慕幽一眼,扶着阑干居高望远,眼风习习吹来,心事顺着眼神默默流淌,平静悠然又温热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