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燃起了靓丽的烟火,宛若流星般飞入天空,在耀眼的星光中含苞绽放,霎时间五光十色绚烂纷呈,转瞬间燃烧了整面天空。多彩的花火璀璨不灭,光辉烂漫夺目。
慕幽仰着头,看着漫天烟火争相齐放,光彩照人,她眸中亦是星光熠熠,不由发出一声低呼赞叹,“好看。”
画临望着她双眸倏尔一笑,牵着她的手温和地说,“夫人我们去放河灯吧。”
慕幽挑挑眉有些诧异道,“许愿什么的骗小孩的你也信。”
画临笑着反而说,“既然是骗,那不如一骗到底。”
慕幽表情楞然,又是对他这话有些不解,转眼见画临已经走到了江边,蓦然回首间,正是映着阑珊灯火,嘴角浅浅扬起对她微笑着。
她翻了个白眼便也跟着走了过去,两人一起放下一盏河灯,画临看着那一闪一闪的灯火,侧过脸来问慕幽,“夫人许愿了吗?”
慕幽看他一眼,随即也望着那盏越飘越远的河灯,抿抿嘴并未说话。
画临笑了笑,接着又说,“我许了,夫人想知道吗?”
慕幽一听立即做了个停住的手势,喊出一句,“画临你个木头别说,说了就不灵了。”
画临看着她映着五彩河灯的眸子,缓缓哦了一声,随即却是老实说,“夫人方才不是还说许愿是骗小孩的嘛。”说话间眼神带笑。
慕幽顿时面色一僵,瞪他一眼便迅疾起身,哼了一声说,“画临你笑就行。”说话间已经是转过身去,抬脚走人了。
画临见状也急忙起身,跟着追了上去,握住她纤细的手指连忙道歉,“夫人我错了。”
慕幽只是板着脸,冷声哼哼两声,便扭过头去一言不发,对他不予理睬。
画临蹙眉略一思索,接着又是哄她说,“夫人我们去买糖葫芦吧。”
慕幽面色缓了缓,清了清嗓子又缓缓扭过头去,挑眉看他一眼倒像是已然消气了,撇撇嘴点头淡然说了句,“好。”
接着两人便又是携手而行,继续悠然逛街,慕幽又是重燃起兴致,来回看向街边的各色小摊。
天边闪烁着几点孤星,暗夜中像是几点灯火,明灭闪烁间隐在云朵中若隐若现。千秋岁晃着腿悠闲地坐在高高的屋脊上,淡然俯瞰全城,衣摆晃动发丝飞扬,双眸中如星光闪闪。
她两手各抓着一根糖葫芦,正是愉快地细细嚼着,认真地注视着夜空中明亮闪烁的火花,看它们徐徐坠落,最后光点逐一在空中消失,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不肯放过一朵。
几缕晚风呼呼掠耳而过,丝丝凉意绕起耳边发丝,她啧了一声,眼角余光冲阴暗的屋顶瞥了一眼,又重新看向忽闪明灭的夜空。
接着却是突然开口,遥遥喊了一声,“师兄。”说着又是嚼了两下糖葫芦上甜丝丝的薄糖,又是淡然开口说,“你站那儿跟个钉子似的不嫌无聊么?”
黑暗处随即传来一声冷哼,霎时漆黑的暗夜中一道金光一闪,于隐隐光晕中,万斯年如寒夜一般冷淡的身影忽然显现,立在高高屋脊上,面色沉着气质清冷。
风声落入耳畔,半披着的银发如月光倾斜,挥洒着淡淡银光,发丝飞扬中衬出发间修长的脖颈,身着精美的墨色袍服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却是一尘不染静立风中。
袖口边角处裁制出镂空样式,绣着银丝暗纹,随着凉风有点点银光微微浮动若隐若现,好似深邃夜空中的星河流转,愈发飘飘欲仙,姿态闲淡,出声时高高扬起的下巴微微低垂,高贵却冷漠。
千秋岁闻声回转过视线淡然看他一眼,又继续随意观望着江边,但见隔岸萤光流转漂泊,明灭万点徐徐浮动,疏织与柳迪蓼渚间,树下岸边,成群结队的人正各自放归河灯。
他们三两成群相聚于此,点上饱含美好憧憬的烛火,皆是双手合十诚心祷告祈愿,面上神色也都一丝不苟,寄希望于这小小河灯中,望着点点烛光载着希冀逐渐飘远,心中深信不疑,端的一派虔诚。
千秋岁嘴角略微弯了弯,眉目间隐约含有欣慰,望着远处的人们淡淡说,“大江东入海,不舍昼夜,或许,这就是河灯漂泊的意义。”
万斯年缓缓看了一眼河面,下巴微抬漠然说,“芸芸万物,日居月诸,一味漂流,只是迷茫方向。”
千秋岁随意嚼着糖葫芦,神情悠哉地说,“所谓归宿,不问前尘,不问过往,只念将来,未尝不是一种超脱。”
万斯年视线看向她,冷声说,“这样的超脱也便失了意义,全无价值可言。”
千秋岁晃了晃脑袋,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生命本来就是无意义的,若是生命有意义,这个意义又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麻烦。”
万斯年眉头一皱,话中含着淡淡愠怒冷冷道,“你还是这么狡辩诡言一错再错。”
千秋岁挠挠耳朵切了一声,随手抛给他一个豆青色瓷瓶,语气淡淡地说,“这可是东夷进献皇宫的九谷烧,怎么流落到民间来的呢?”
万斯年抬手随意接过,视线略略一瞄,当即就看出这瓷瓶内的小字来,脸色瞬间有些阴沉,却是冷然静默未发一言。
千秋岁扬了扬眉毛,晃着腿说,“这是卫国特有的文字吧,用来通风报信交换情报最为合适不过,即便查住也译不出来,真是妙。”
万斯年态度冷漠,微扬着下巴说,“卫王是个有心人。”
千秋岁闻言随即瞥他一眼,随口问他道,“所以你要帮卫王岑渊?”
万斯年垂眸淡然看她,冷声说,“我帮他,是因为他值得我帮。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天分,资质,修为,缺一不可,而这些,在当尽大衍皇帝身上我并没有看到。”
千秋岁暗自轻叹口气,微微蹙眉说,“你对小皇帝太严厉了,说不定他还需要成长磨练呢。”
万斯年目光平视前面,一甩袍袖说,“一国之君尚不能决断修身,一味感情用事优柔寡断,又何旷乎治天下?”
千秋岁啧了一声,撇了撇嘴语气随意地说,“所以你就选定了这个冰块脸岑渊呗。”
万斯年看向此时刚刚恢复平静的夜空,淡然说了句,“不是我选定,是时势所为。”
千秋岁叹一口气,略微摇头缓缓说,“我倒宁愿相信是天选。”说着抬头看向面色冷然的万斯年,伸伸胳膊递给他一根糖葫芦,突然问他,“师兄你吃吗?可好吃了。”
万斯年看着糖葫芦愣了一下,眉宇间隐有怒气,随即冷冰冰一拂袖,糖葫芦被他袖风一带直接从房顶上摔落地上,啪嗒一声瞬间碎成了冰糖渣渣。
他悄然扫了一眼地上的碎渣,忿忿说了声,“荒唐。”
话落停了一会儿,发觉千秋岁突然一声不吭,视线淡然移到她身上,就看见她一双眼睛正是幽幽地望着地上分崩离析的糖葫芦,表情悲伤泫然欲泣。
万斯年心中微微诧异,沉默片刻微微皱着眉冷声说,“你都一百岁的人了。”
千秋岁气得双唇抿着,剩下的一支也不吃了,攥在手里就是不说话,眼神哀怨。
万斯年见状又冷冰冰说,“凡俗之物岂可耽之?”
千秋岁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眉眼低垂神色悲恸地看着地面,耷拉着脑袋就是不接话,仿佛沉浸在无限地伤怀中,对他的话始终充耳不闻。
万斯年嗟叹一声,最终无奈地说,“你坐着别动,我赔你。”
千秋岁赫然起身,转过身来气鼓鼓得瞪着他,冷声道,“五十年一轮回的天人之约一战,师兄你在衡门尽管候着。”
万斯年啧一声,皱了皱眉说,“我不是说了给你买吗,一百岁的人了置什么气。”
千秋岁哼了一声,仍是火气不小,眼神看向别处忿忿说,“你等着就行。”
万斯年有些不耐烦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冷声说,“赔两根。”
千秋岁闻言翻个了白眼,随即闷闷地伸出五个手指头。
万斯年皱眉面色不悦道,“跟谁学的这般敲诈?”
千秋岁皮笑肉不笑,嘴角微微动了下,又抬起一只手来,面前他伸出十根手指头,仍是不发一言,只是目光冷淡地瞪着他。
万斯年冷吸一口气,负手而立无奈地说,“好,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话落,心里又是一阵叹气,暗想着都一百岁的人了,竟然还是这样顽劣孩子气。
千秋岁当即莞尔一笑,眯眼语气悠然地说,“师兄,这个人活着呢,就要开心点,因为我们要死很久很久。”
万斯年一脸冷漠地转过身,轻哼一声说,“歪道理。”旋即风袖一甩飘忽离开。
千秋岁淡淡一笑,转回身继续坐在屋脊上,清闲地晃着腿俯瞰着金陵城,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飘然而来,眉头略微一皱随即又缓缓舒展开,只是嘴角那一抹淡笑随之渐渐散去。
她旋即一个闪身瞬间翩然落到地面上,街角处的阴影中,一个戴面具的白衣男子正从树叶森森苍影交错间缓步走来。高挑秀雅的身形,光影斑驳照在他身上,若流波之将澜。
男子气质俊逸中尽显沉着,从容淡定地走到千秋岁跟前,拱手恭敬道,“拜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