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个身起来,“我要是现在想悔婚,是不是很不地道?”
赫连空递给她一个大苹果,她接过去咯吱咯吱啃着,“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我能说什么啊,你成亲又不是我成亲。”赫连空撇嘴。
慕幽翘着二郎腿坐在躺椅上,单手撑着脑袋,瞄他一眼,“我说真的。”
“你现在想走,没人能拦住。”赫连空撅撅嘴,委屈道,“大不了我被母后骂一顿呗。”
慕幽白他一眼,“别跟我装委屈。”她呼口气,又啃口苹果,躺在躺椅上发着呆,“哎,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到底还是嫌麻烦。”
“你真的不愿意嫁给画临?”赫连空走到她旁边,轻轻摇着躺椅问她。
慕幽啧了一声,“也不是不愿意嫁给画临,我是不愿意嫁人。”
赫连空拍拍她肩膀,她抬眼看他,见他晃着躺椅很是认真地分析道,“左相其实挺好的,光明磊落从来不骂人,比起那些言官来不知好了多少倍了。”
慕幽听了点点头,“画临给你多少钱?”
“朕是皇帝,朕不缺钱。”赫连空嘟囔道。
慕幽无语了,“你是皇帝好歹拿出个皇帝样来啊,整天被言官骂得狗血喷头,太怂了。”
“那言官又不能杀头,我能怎么办?”赫连空很无辜。
“对付言官就一招就行,打,这些人只会耍嘴皮子,一动手就立马成草包。”慕幽啃着苹果悠然道。
“那我总不能把整个都察院的言官都打了啊,再说了打人不好,不好。”
“你就打几个出头的,不然他们只会得寸进尺。”慕幽啃得嘎嘣脆,“言官嘛,整天都吹自己多么多么厉害连皇帝都敢骂,你要是打他们呢,他们就说自己为国捐躯,为江山社稷捐躯,反而显得无比伟大了。反正最后得利的都是他们。”
赫连空皱着眉眼,慕幽的话句句说到了心坎上,这些言官就像疯狗,见了人就咬,可是他还真没好办法,毕竟祖宗条例在那儿摆着,他根本施展不开。
“那我咋办?”
“都说了嘛,言官欠打,但是你越打他们他们骂得越来劲,你还不能打死他们。”慕幽歪着脑袋,一扭头,头发散落到赫连空指缝里,她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看他,“这样,他们谁骂你,你不打他们自己,直接收拾他们的嫡系,什么伯仲叔季徒弟门生之类的,这样他们就会有所忌惮了。”
赫连空看着她的眼睛愣了会,赞道,“这个方法好,以前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不由拍着慕幽的肩膀乐呵呵直笑,“嘿嘿,这个招太损了。”
“说谁呢你。”慕幽提着他耳朵不放。
“疼疼疼,你先放手,耳朵都掉了。”赫连空痛的龇牙咧嘴。
慕幽把手放开,苹果核扔的老远,自言自语道,“其实画临真的挺好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长得帅又有钱,脾气也好,虽说身子骨弱了点吧,但人家气质好啊。你说是吧?”
赫连空默默看着她,心里叹了口气,只有在自己不确定的情况下才会刻意去证明,她是真的没想好嫁给画临。
“不嫁了。”他忽然沉声道,“我现在就撤旨,咱不嫁了。”
“你敢。”慕幽眼神冰冷,“别胡闹。”
“我没胡闹。五年前我看你被逼婚却不能帮你心里已经够难受了,现在我不能再逼你。”他语气急切。
“首先画临不会同意,徐廉老匹夫也不会同意,六部更不用说,你现在是皇上,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金口玉言,白背那么多书了。”她指着他的鼻子数落道,“赫连玦做梦都想要钻空子谋反,你倒好,言而无信还给他找空子钻,你是不是傻?”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赫连空眉眼紧皱。
“担心我?”慕幽切了一声,“你该担心画临才是。”
“呃”赫连空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对,明明画临才是危险的那个。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可能是被逼婚逼得,明明没多大事,现在越是临近婚期,越是心里发飘。”慕幽懒懒躺着,叹口气道。
“我懂了,你这是恐婚症啊。”赫连空听了后,锤手道,“这个很正常的,我当年娶皇后时就是这样,娶她之前心里发慌,不过成亲后就好了。”
“确定?”慕幽狐疑地挑挑眉,眼神中满是疑窦。
赫连空点点头,“绝对是这样,你这是第一次成亲,有这种反应很正常。”
慕幽嘘口气,“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她瞅了眼一旁傻乐的赫连空,调侃道,“啧啧,这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就是不一样,情场圣手啊。”
“说啥呢你。”赫连空不高兴了,拽了拽她头发,“你以为我愿意娶那么多人啊,明明是那些朝堂老狐狸们一个劲的往宫里塞,我想拦都拦不下啊。每天都要翻牌子,简直烦死了。”
慕幽想象着一群女人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刺激场面,拍拍他的肩膀,用一种大义凛然的语气道,“你这是为国捐躯啊。”
“噗。”赫连空一脸黑线,义正言辞道,“我是皇上。”
慕幽点头,别有意味道,“不为国家献身的皇上不是好皇上。”
赫连空哼了一声,坐到另一边的檀木椅上不说话,故意扭头看着镂空花窗外,忽然间,他站了起来,大喊一声,“坏了,她们来了。”
“谁啊?”慕幽躺在躺椅上心情愉悦,随口问道。
“她,她们啊,就是”赫连空结结巴巴,还没说完,殿外就想起了禀报声,“恭迎独孤贵妃,淑妃娘娘,德妃娘娘,丽妃娘娘,欣贵人。”
紧接着陆陆续续的碎步声传到殿内,慕幽听到外面响起了一个温婉的女声,问询道,“太后呢?”
“禀独孤贵妃,太后娘娘去逛御花园了。”
“哦?我听说皇上在这儿,怎么不见他?”那女声笑道。
“启禀贵妃,皇上和侯爷在偏殿呢。”
这边,赫连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慕幽悠然躺着,一口一个葡萄打趣道,“你妃子们都来看你,你急啥?”
“我见了她们就头疼,这么多人忽然一下子就来,谁知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他话音刚落,偏殿外就传来了笑声,只见门口走来了一群身形曼妙的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一双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赫连空身上,眼中柔情万种。
“参见陛下。”独孤贵妃领着一众妃嫔行礼,赫连空慌忙摆了摆手,却见独孤氏一双眼睛森然望着躺椅上的慕幽,一丝凌厉的光随即闪过。
“九幽侯也在啊。”她温和一笑,笑里藏刀,身后的一群妃子们都敏锐注意到了慕幽,各种复杂神色轮番交替。
慕幽一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们一眼,见她们之间各种互使眼色,简直活脱脱一场宫斗大戏。
她哎了一声以作回应,冲她们招招手,懒懒问了一声,“娘娘们好。”
“九幽侯不久后就要嫁与左相,为何现身慈宁宫?”独孤氏满心疑窦,谨慎问道。
赫连空抢先道,“母后吩咐让侯爷这些天在慈宁宫学习礼仪,以侯爵身份出嫁,慈宁宫就是侯爷的娘家。”
“也是呢。”独孤氏听了低低浅笑,“九幽侯无父无母,除了太后娘娘勉为其难做靠山,别人还真难做呢。”
慕幽听了这话,面无表情,只是又吞了一口葡萄,这次她没吐葡萄籽,缓缓在嘴里干嚼着,两眼神色无波地瞧了瞧对面的这群人,她们见慕幽没有反击,便胆子打起来,讥笑道,“也是啊,若不是先皇开恩,哪来的这侯爵之位呢?”
“整日里打打杀杀,要成亲的紧要关头才记起礼数要紧了么?”
“大胆,你们胡说什么呢,给朕快滚。”慕幽还没开口,赫连空却发火了,“你们算什么东西,整天斗来斗去挤兑吃醋,什么时候你们都要挤兑起她来了?谁给你们的胆子,啊?”
妃嫔一时愣了,她们从没见过赫连空这样大动肝火过,龙颜大怒之下纷纷跪地不起,“臣妾也是为皇上着想啊,皇上和九幽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外界不会非议啊。”
独孤氏抓着赫连空的衣角,梨花带雨地哭诉道,“皇上,臣妾心里好委屈啊,明明是一心为皇上着想,却反被皇上所怪罪,臣妾心里苦啊。”
剩下的妃嫔们都络绎不绝地哭着申诉,“臣妾也是为九幽侯考虑,她马上就要成亲了,和皇上呆在一起,成何体统?”
“贵妃娘娘说得对啊,皇上不怕非议,九幽侯难道就不怕吗?”
一众哭喊声接连而过,赫连空气得头都发晕了,可心里却还是挂念着慕幽,独孤氏说的有道理,他和慕幽如今都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不在意所谓的流言蜚语,可绝不能让慕幽承受。
他正思量颇多心力交瘁时,慕幽飒然起身,她把嘴里的葡萄籽嚼得咯吱咯吱响,瞄了眼地上跪着哭泣的妃子们,冷声道,“怕?怕什么?你们倒是说说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