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随即一愣,微微沉吟后只好说道,“那妾身这就告退,王爷还请多注意身子。”
“嗯。”一声淡淡的回应,赫连玦随即起身而去,陆氏浅浅看了一眼,也只得灰心离去。
王府夜晚的书房灯烛通明,赫连玦专心地坐在金雕玉琢的桌案批改公文。
团子在地上玩耍,一会儿用爪子抓着地上祥云图样的羊毛地毯,一会儿又跑上桌子踢落了几个茶杯。看着茶杯刚好一骨碌滚落在地毯上,顿时来了兴致一般去逗弄,茶杯一动它便警惕地往后一退,在书房里上蹿下跳来回奔跑。
不一会儿,叮呤咣噹几声脆响,几个古董花瓶被团子撞倒摔碎了一地。
赫连玦淡淡地看了一眼,也只是不在意地吩咐人换了,还担心碎瓷渣子在地上会被团子不小心扎到,令人立即收拾了。
团子又是扑到赫连玦脚边,啃着他的衣服甩头咬拽,他倒也不介意,一脚把它踢开了,继续书写文案,没一会儿它又扑了上来,他反而一时来了兴趣。放下狼毫,转而兴致盎然地专心逗它,现下越看越觉得和慕幽相像,随即略一思索后喊来叶深。
“王爷。”叶深不解地进来,等着吩咐。
“去找对铃铛来。”赫连玦饶有兴趣地说,遂又要求道,“对了,要在铃铛上刻上‘慕幽’二字,快去。”
“是,属下立即着手。”叶深一听这要求,更是不解地看了眼正逗着团子的赫连玦,却是立即听令而去。
赫连玦只是随意的摆摆手,让他赶紧去办。
待到叶深拿来铃铛,眼看着赫连玦满心雀跃地给团子带上,又看了两眼那上面的两个字,只觉得是愈发捉摸不透。
左相府,听上轩。
这日阳光通透,天气宜人,画临伏在桌案上低头看书,着了一件素衣气质清雅。慕幽坐在院子里的树上晒太阳。
昨日画临的腿被咬伤之后,因为行动不便,直接差人去宫中向皇上请了病假,只道是旧病复发需于府中安养,慕幽自是也懒得去上朝,二人今日便就在府里悠闲地待着。
画临看了会儿书,便抬眼休息一下,偶尔一抬头,正看见慕幽总是望着高墙外,也自是明白她是挂念团子了。放下书本,朝她望了片刻终是起身走了过去。
“夫人,不如把团子叫回来吧。”画临站在树下,主动开口劝说,“它在外面也冻了一晚上了,惩罚差不多就够了。”
慕幽闻言随即扭头看他,见他宽慰着,便是没再犹豫一个翻身瞬间飞到府外。四下一看也没见着团子的半个影子,便顺着相府的围墙绕了一圈,愣是没找着。只心想着这团子倒是悠闲,自己跑去玩了,便没在意地笑了笑回府去了。
画临见慕幽并没有把团子带回来,随口问了句,“没找见?”
“不知道跑哪玩了,不管它,饿了就回来了。”慕幽随意说道,又跑去树上晒太阳,心里却多少还有一些担心。
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去府外看了一圈,还是没找着,当下就有些心慌了,心思惶然地回了府中。
画临自知她刚刚又去府外查看,此时见她两手空空,脸色也是很难看,便料到团子该是被人抱走了。
现下见她如此担忧,也只好劝她宽心,“夫人不必太过担心,若是团子自己玩肯定会自己回来,若是有人故意抱走,那人定会有所图谋,团子暂时也不会有危险。”
慕幽一听他这分析,也觉得他说的很对,稍微放下些心来,只是没看见它平安归来,心里始终有些低沉。
心情恹恹的晚上也没有吃多少,晚饭过后便去了后庭散步以排解心情。远远地看到唐隐也在,此时她正对着慕幽的那颗枇杷树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当下喊了唐隐一声,沉沉地眸子里显出一抹讶然。
唐隐闻声看了慕幽一眼,又扭头去看着树干,笑了笑说,“很少有见到这么古老的枇杷树了,不想后庭竟有这么大一颗。”
慕幽闻声随口说着,“这是画临从国子监移植来的,算是我当年的及笄礼物。”话落却是又抚了抚树干。
唐隐一时感叹,又是觉得慕幽思维独特,从未听闻有人及笄礼要棵树做礼物的,不过转而却是会心一笑,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多怪异了。
转身看着慕幽说,“枇杷树是寓意家庭美满、品格高洁,左相真是有心了。”
慕幽听了这话,却是许久未言,继续抚摸着树干,却又忽然问道,“你喜欢过别人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虽是问的唐隐,这话却是看着枇杷树说的。
唐隐愣住,随即却是一笑,略显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从未奢望过,也从未想过。”
慕幽一听,看了眼她怅然的面色,自然想起她命途坎坷,这下定是戳到了她的心事,当即便随意摆了摆手,立马说,“我是自己胡乱说着玩,你别在意。”
唐隐闻言淡淡一笑,宽慰道,“无妨。”
慕幽看着她这一抹浅笑,又是不由的心中感叹她的美貌,顿时好奇着问她,“你长这么好看,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唐隐这时望了望夜空,想了下说,“我喜欢心地善良的。”
“对。”慕幽随即说,“千万不能喜欢那些花花肠子一肚子坏水的,看着就烦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坑了。”
唐隐听闻顿时笑着说,“左相可是正人君子,风度翩翩名满金陵。”
慕幽顺势倚着树干,认真想了想,老实说道,“画临是挺好的,比起一肚子坏水的赫连玦,不知道好哪儿去了。”
不料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放肆的长笑突然传来,二人皆是朝着声音望去。
这一望便看见赫连玦孤身径自走来,夜风中披着一件裘皮长袍,月光中毛色莹润,罩了一层清浅的光晕,整个人如梦似幻的翩然而至。头顶束着个金玉紫金冠,脚上踩着金丝滚边长靴,一身紫色锦绣华服,衬得本就白皙如玉雕刻的面庞,更多几分卓越气质。
此时狭长的眸子,在月光下神采奕奕,长密的睫毛也渡了层银色的晕泽,正是眯眼笑看着她俩。
唐隐微微一愣,才看清来人是谁,之前几次刺杀他时都是匆匆行事,并未太多观察,现在猝不及防的一瞥,却是不由得一阵惊叹,单论相貌他却是气质超群、英俊不凡,只是……随即双手紧握,薄唇轻抿,心底一阵恨意油然而生。
赫连玦翩翩然走来,贴身侍卫叶深也紧随而至。
慕幽看着两人,双手叉腰,长身直立,眼睛一横便说道,“你来干嘛,怎么跑来相府后花园了?”
赫连玦则是一挑眉毛,笑着说,“听闻左相身体不适,特来慰问,而且……”话说了一半,似是另有所指,眼神看向叶深。
慕幽随着他眼神看去,只见叶深得到示意走上前来,怀里正抱着团子。这一看她顿时两眼放光地盯着团子,急忙上前吧它给抱回来,全神贯注地检查它有没有受伤,便看到了它脖子上系着的铃铛,见上面刻着两个字,却是她不认识的小篆,一时凝神在一旁苦苦思索。
团子却是惬意地窝在她怀里,不时蹭了蹭她的衣服。
赫连玦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视线一转便看到了慕幽身旁的唐隐,这一眼不由得神情略一恍惚。
唐隐今日着一身水红色锦织缎袍,腰身往上束着条枣红色的绣花束带,趁着玲珑细腰分外纤细可人,月光下更显得肤如凝脂,一头青丝半束,束起的发丝是梳了个弯月髻,衬得人格外娇俏倩兮。美目微颌,月光朦胧的光影映照下,看不清神色却更添了几分神秘,小巧圆润的鼻尖下,红润的双唇那微微的一抿,加之额下一双柳眉微蹙,生生看得人不由得心头一紧,生出一股怜爱之情。
唐隐自是发现到赫连玦的目光,拿不准他心思如何。顿时心生警惕,纤玉细指藏于袖口,指尖已悄悄捏了一枚银针,一时犹豫起要不要动手。
不料叶深却是突然一喝,“见了九王爷还不下跪行礼?”
慕幽听他这一声呵斥,顿时十分不爽,于是冷眸一扫便说,“不行礼又怎样,这是相府,怎么管的事这么多?”
此话一处,叶深被她怼的哑口无言。
赫连玦此时只是极具风度的微微一笑,随即看向唐隐问道,“这位姑娘看着好生面熟,不知在哪里见过,可否请教名讳?”
慕幽瞬间狐疑地盯着赫连玦,见他不坏好意,便拉着唐隐就走,直接回道,“汤因叫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
唐隐一听很是紧张,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赫连玦的神情。
赫连玦则是又戏谑地一笑,“原来姑娘芳名汤因啊。”
慕幽随即一愣,一阵懊恼只怪自己脑子抽筋,便不愿再跟他这只老狐狸多纠缠,继续拉着唐隐离开,团子跳到地上也跟在后面嗷呜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