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
慕幽今晚睡觉时,史无前例地坐在了床边,身子半倚着床边,不时地往门口看两眼。画临推门进来时正看到她一板正经地样子,很是出乎意料。
画临微微愣了下,看到她正看向自己,兴许是烛光映射的原因,双眸熠熠生辉,不由让他心中一动,见她又看向别处,他缓了缓心神温和地问她,“夫人困了吗?”
“没有。”慕幽摇摇头,没有多言。
画临随即又说,“那我再看一卷书,夫人先玩别的。”
慕幽却是略微吸了口气,沉吟片刻说,“我今天又喝药了。”
“哦。”画临走到窗前,翻开书本,随口应了道,“那夫人今晚肯定睡得很好。”
慕幽此时又扭过头来,默默看了他一眼,淡然道,“药很苦。”
画临只是笑了笑,宽慰她,“良药苦口。”说话间就披着外衣在窗前坐正了身子,开始聚精会神地看书。
慕幽见状挠挠头,微蹙了下眉,“画临。”她唤他,音调抬高了些许。
画临闻声,略有不解地微微抬头,看她眸光晶亮地瞪着他,他更是露出几分疑惑来,随即问她,“夫人还有何事?”
“没事。”慕幽搓了搓手,见他面色迷茫,便低声回了句。
“哦。”画临虽是有些困惑,却只是摇摇头,低头继续看书。
慕幽见他重新认真起书籍,便眼巴巴地看着他如画的侧脸,看着他翻了一页又一页,看得她脑袋昏昏,困意来袭险些睡着。正是头脑昏沉时,却见他终于阖上了书简,缓缓走到床边,修长的指节解开衣襟,将外衣褪去。
慕幽裹着被子两眼灰溜溜盯着画临,直到他脱下外衣准备上床,她仍旧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画临感觉到她的目光,莫名觉得有些羞赧,坐到床边正捏起被子一角,略微侧身眼神便撞进她晶亮如水的眸子里。
“夫人,在看什么?”微微一愣,画临迟疑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如玉的面庞已是染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一只纤细的玉手突然伸到他面前,慕幽终于忍不住对他说,“你把糖藏哪里了?就是昨晚吃的那个很好吃的。”
画临神情一愣,抿了抿唇却是没忍住,忽而笑出声来。这才意识到慕幽迂回了这么多次,忍着困意等他这么久,就是为了要糖吃,随即他又轻叹一声,语气轻柔地道,“糖不能多吃,夫人今天吃了两个糖葫芦,再吃糖只怕对牙不好。”
“我还喝了一碗那么苦的中药。”慕幽闻言垂了垂眼帘,撇着嘴反驳道,“你怎么不说对牙不好?”
画临随即坐正了身子,扭过身来看着他,正色道,“中药的确对牙不好,所以更不能吃糖。”
慕幽一听顿时把牙磨得咯吱咯吱响,双眸瞪着他,随后一个挑眉说,“你不给我,我明天买去。”
但见画临轻轻摇头,一派笃定地说,“这糖产自西域,是六部大臣送分的,即便是皇上那里也没有多少。”
这话一落下,听得慕幽眉毛直皱,沉默片刻便拿起被子一把盖过头顶,滚到墙角也是闷声不语。画临见状伸出白皙的手指,扒开被子一角轻声唤她,她全当未闻置之不理。
无奈之下收回了手,复又伸到枕头底下掏出一颗糖来给她,“夫人不是要吃糖?”
慕幽闻言立即从墙角滚到画临身旁,当即掀开被子从他手里抓过,扔嘴里便一口吞了,结果硬是连什么味都没尝出来,不消片刻便又是幽幽地看向画临。
见她这般,画临故意板起脸来,严肃道,“不能再吃了。”
话落便去吹灭蜡烛,转身过来给她盖好被子歇息。又是寂静的夜,静的只能听到二人起伏的呼吸声,慕幽静静潜伏在黑夜里,仔细听着身旁人的动静,最后听到他呼吸声变得轻缓均匀,便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慕幽在被子里挑了挑眉,接着即轻又缓地翻了个身趴在画临身边,便悄悄伸出手去他枕头底下摸索糖果。指尖刚伸进枕头底下一寸,整个手指却被画临一把握住,慕幽微微一愣后心里突地一紧,做贼心虚的想要把手抽回,结果却被他牵着手偏偏不让,略微僵持中慕幽做贼一般地把被子蒙上。
这时画临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她终于是不甘心地说,“我不拿了,你把爪子放开。”
画临闻言随即放开她的纤柔的手,又帮她盖好被子,这次她翻个身对着墙角,不多时便已入睡。
慕幽心里有念想睡觉也特别短,次日醒来时天还未亮。撇过头来便看到画临躺在床的边沿,被自己挤得马上就要滚下去了,便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夫人……”一声呓语,是画临睡意朦胧中浅浅唤了一声,继而他便缓缓睁开惺忪睡醒,睫毛纤长微微上翘,温和地望着慕幽,随即轻声问她,“夫人醒了?”
“嗯。”慕幽随口答着,接着便说,“我等会喝中药,你把糖给我。”
说话间画临撑着身子坐起来,眸子沉静地看着她道,“早上喝中药对身体不好。”
慕幽并不搭理他说这些,刚看到他把头躲开枕头,便已经伸手探进了枕头下去抓糖,什么都还没有摸到,已经被画临白皙的大手按着,牢牢地被他握在手中。此时慕幽一个激动,顿时没忍住稍加用力,又是不小心蹬腿把他踹了出去。
画临又是毫无防备中,翻了个骨碌便滚落地面,慕幽见状立即去扶他,他一手扶着胸口,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缓声说,“习惯了。”
早朝之时,慕幽优哉游哉地嚼着糖踏步进殿,等着上朝。大殿之内,画临在一旁正色以待,徐廉翘首以待却是迟迟未见赫连玦来上朝。
慕幽瞥了他们两眼,摆摆手说,“别等了,赫连玦不来了,估计现在躺床上起不来呢。”
此话一处,徐廉和其余大臣们面面相觑,皆是对她这话表示不解,还未来得及询问她话中含义,便听到殿外一声长笑由远及近传来。
伴着那声潇洒的笑声,赫连玦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的光影之中,翩翩踱步进入殿中走到最前面,一直臂膀被绷带吊着,脸倒是已经消肿基本看不到什么异样,
赫连玦此时看向慕幽,笑着说,“侯爷怎么知道本王府中美人多,缠绵床榻不好意思今早起晚了。”
“王爷这是怎么了?”徐廉和其余大臣们见了赫连玦的状态,纷纷疑惑且关切地上前问候,以表关心。
赫连玦却是啧啧几声,无奈地道,“这年头啊疯狗多也就罢了,偏偏不看眼色。”说话间似是无意地看了看慕幽,眼神颇含深意。
“呸。”慕幽当即啐了一声,指着他喊道,“你骂谁呢,找揍是吧。”
赫连玦随即挑了挑眉,笑着摊了摊手,理所当然地道,“本王说的是小狗,言论自由碍着侯爷什么事了?”
慕幽当即气急,掳了袖子就冲过去要揍他,画临立即去拦却没来得及,白皙修长的手指伸手出去却是连她的袖口都没碰到。
“保护王爷,九幽侯你岂敢……”徐廉见状立即大喊,话未说全,“造次”二字还没出口,便被慕幽一脚踹到了一边去。
徐廉吃痛一时爬不起来,文武百官皆是前来搀扶,慕幽正在气头要找赫连玦算账,这些人挡在面前正碍事,一群人一个躲避不及,霎时被慕幽给撂倒了一大片。
赫连玦眸中带笑,看着慕幽冲过来也不着急,如今摸熟了她的脾气,很是潇洒地绕着金銮殿宽大的金龙柱跑,借助柱子的遮挡倒像是玩起了“捉迷藏”。
此时赫连玦身影被柱子挡着,慕幽一晃眼之间没看见,眼神正搜索间却见他悠然地随她招手,语气带笑地说,“侯爷这眼神不太好啊。”
慕幽一看到人便嗖的一下跑了过去,瞬间便到了那柱子旁,结果他却是又转移到了别的柱子后面,随即放肆大笑,眼神似是看傻子一般地向她,还挑衅对着她地扬了扬眉梢。气得慕幽瞪红了眼睛,目露凶光地又扑了过去,结果又是捉了个空,顿时气得对了柱子锤了一拳,又是追了过去。
这时赫连空已经和小喜公公赶来,看着情形躲在龙椅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小喜公公偷偷探出脑袋说,“皇上,这大事不好啊,按照这趋势下去,侯爷非得把金銮殿给拆了啊。”
“呃……”赫连空愣了下,急忙说,“那你快喊上朝。”
小喜公公恍然,立即点头应下,正要提起嗓子呦呵,忽听殿外一声通报传来,“启禀圣上,祭师已达外殿。”
赫连空闻声愣了一下,此时正和慕幽绕着圈躲藏地赫连玦也停了步伐,随即哼了一声,“洛宁来了么。”
他话还未说完,眉心正中慕幽一拳,脑袋猛地朝后扬去,多亏手疾眼快地用没受伤的手抓着柱子,才没摔倒在地。那一拳却是疼得他双目怒睁,气得连身份都忘了,立时大喊出声,“我不跑你还打我?”
慕幽见此也是微微愣了一下,继而又是追上去一阵猛揍,发泄她满腔的怒火,赫连玦根本避无可避被揍得不轻,最后他伤痕累累地一手扶着柱子,扯着嗓子便对一旁的画临低吼道,“左相还不把这妖怪收了?”
画临此时板着脸走过来,慕幽见此却是吊儿郎当地半眯了眼他,丝毫不为所动,岂料他竟是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偷塞给她一颗糖。
慕幽嘴角轻微了动了下,切了一声,又瞥了一眼鼻青脸肿的赫连玦,随即冲他挥了挥拳头,接着就由画临牵着她袖子走了。大臣们见此纷纷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见他俩并肩而行神情坦然,心里暗暗称奇,皆是嘀咕起这魔高一尺道高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