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烨在一旁看的皱了皱眉, 对身边随从挥了挥手道:“你们帮侯爷上药。”
“不必了,还是我来吧。”魏如意拿过药瓶,亲自抡起高明宇的袖口, 松开绑住的布条, 他的伤口止住了血, 不过痊愈还需要一段时日。她怕弄疼他, 动作轻柔地撒了一层药粉, 又换了一根布条重新裹住他的伤口处。
啧啧,高明宇神情愉悦,丝毫没有痛苦, 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如意姑娘难得温和一次,模样看起来温柔贤淑, 还是这样最好看, 我情愿经常受伤, 也想多看看你这般模样。”
“少贫嘴。”魏如意瞪了他一眼,脸像熟透的苹果, 红彤彤的一片,她咬牙切齿道,“哪有人这么诅咒自己的,如果你再受伤,我可不管你了。”
“别, 你不管我, 我可是要伤心难过的, 何况昨晚上是为了保护你。”高明宇嘴滑, 又把话绕到了她的身上。
这气氛越来越不对劲, 秦子烨轻咳一声道:“大家快点收拾好,咱们也该进城了。”
“好。”魏如意一口应下, 悄悄看了高明宇一眼,简单收拾了一番,其实经历昨晚上那场大火,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多,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
她跟着众人来到燕城门口,这是受灾最严重的小城,就连城门口都只有寥寥几人看守,守卫们也饿的面黄肌瘦,看起来一股风仿佛就能把他们吹倒。
“你们怎么还到燕城来,这里几乎成了一座死城。”其中一名守卫语气沉重的说道。
魏如意仰起脖子往里面看了看,城门处于半关闭状态,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觉得一股股阴风从城内吹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如意姑娘,咱们进去吧。”高明宇见她犹豫不前,提醒说道。
她回过神来,这才骑着马跟在众人身后,本来还以为守卫们夸大其词,没想到进城一瞧,只见此地饿殍遍地,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街道也不幸免。她感到有些害怕, 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死尸在面前,小脸一片苍白。
“如意姑娘,别怕。”高明宇轻声安慰道。
“嗯。”她随口应了一声,只是面部仍然有些紧张,视线尽量从那些尸首上离开。
一行人到达县衙门口,她翻身跃下马背,本以为去县衙里面的情形会好许多,没想到进去之后,里面也是一片狼藉,根本没有半点县衙的模样,到处都是灰尘,桌椅也歪歪倒倒,大堂内连个人影都没有。
“真是奇怪了,县衙里面居然没有一个人,难道县太爷也不见呢?”她声音里带着颤抖,终于明白死城这两字的意思,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如意,你和承恩侯在此处等待,我带入先去探探里面的情形。”秦子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纵然她感到害怕,也鼓起勇气道:“我们既然是一同前来的,那就一同进去,也好有个照应。”
魏如意没有料到燕城会如此惨烈,走到内庭又嗅到一丝阴腐的味道,她立刻后退几步,如同受了惊的小鸟一样脸色煞白,不知走进去又会遇到怎样的可怕的情形。
□□里面有几处房屋,高明宇伸手把众人拦在身后,独自向前移去:“殿下,还是让臣先去看看里面的情形,如无大碍你们再进屋。”
“也好,只是承恩侯定要注意几分。”秦子烨也捏了把汗,不知里面是何情景。
高明宇打开骨扇,步伐十分沉稳,他推开门往里一瞧,只见屋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他们面部瘦的可怕,纷纷捂着自己的胸口处,看起来模样十分难受。
他走到他们面前,小心地探了探鼻息,他们都还活着,只是气息奄奄,他沉着脸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饿晕了吗?”
其中有一人知其身体,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气若游丝的说道:“我们不是被饿晕的,而是一场瘟疫来袭,县衙里面最后一点人也病倒了,咱们县太爷前几天已经逝去了,如今县里面连个当家作主的人都没有。上面听说燕城染了瘟疫,没人愿意来看一眼,咱们这里彻底变成了死城。”那人眼中充斥着深深的绝望,仿佛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高明宇暗叹一声:“你大可放心,如今三皇子来了燕城,自然会好好处理。”
魏如意见里面没什么动静,心中顿时一片焦急,冲到门口问道:“承恩侯,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如意,你别进来。”高明宇拦住她继续往里走,沉着脸说,“你不能再往里走,他们感染了瘟疫,要是你也染上就麻烦了。”
“瘟疫!”魏如意面色如霜,想起进城来看到的这一幕,那些死去的人莫非也都是因为瘟疫的愿意。
秦子烨也料到事情不妙,对着身旁的随从吩咐道:“这城中染了瘟疫,我们不能所有的人都待在燕城,你们中去几个人带着我的令牌去领边的城,让他们多几个大夫来,一定要多运一些药材过来,这城里那么多人,不准备妥当可是要出大事的。”
“是,殿下。”随从们领了令牌,迅速离开。
如今这情形,魏如意瞧着也心中着急,一方面是大旱和饥饿,另一方面是瘟疫,燕城陷入到沉沉困境之中,而他们也深陷其中。
“如意,这瘟疫不是闹着玩的,你要小心些,我为你选一间屋子别出来。”高明宇的语气比平日里严肃几分。
魏如意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承恩侯,我到这里来不是游玩的,凡事能尽绵薄之力的地方,我也想出一份力。”
“如意,这里真不是闹着玩的,我们都有功夫在身,身体底子比你好许多。”秦子烨也想阻止她。
魏如意摊了摊手,据理力争道:“子烨哥哥,咱们这次并没有带太多的人来,何况你又走了好几个随从,根本人手不够。”
她一边说着,一边抡起袖口来,想要帮他们一番,高明宇见她一脸认真的神情,也不忍继续阻止,叹了口气:“如意,你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燕城里传遍了三皇子到来的消息,本来已经堕入到的城,瞬间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秦子烨与高明宇在城中设了粥棚,把城里面最后一点粮集中起来,不过最多也只能支撑十几天。
秦子烨见情况不妙,与高明宇商量道:“承恩侯,我得出去弄些粮食回来,看样子只有亲自去一趟,那些官员才会听从,这燕城暂时交给你呢。”
“好,殿下尽管去,燕城我定然会好好守住。”高明宇面色镇定回答。
秦子烨的眼神又朝着魏如意看去,轻咳一声问道:“如意妹妹是随我出城,还是留在燕城?”
她思索片刻,眨了眨眼睛:“子烨哥哥,我还是留在燕城吧,免得给你添乱。”
“承恩侯,如意就拜托给你了。”秦子烨看向他的眼神颇为复杂。
高明宇双手作揖:“是,殿下。只要有臣在,定然不会让如意姑娘有半分差池。”
等到秦子烨从燕城离开,高明宇接过这里的一切,重新布置安排,而她也紧随其后,每次看着这一锅的粥,她都瘆得慌,里面没有几粒米,仿佛是一锅大的米汤,不过这城中的米不多,也只能凑合这样。
前面是一堆堆碗,她帮忙盛粥,把粥分别倒入碗中,燕城里面的灾民仍然面黄肌瘦,不过这些粥能救他们的命。
“你们慢点喝,别噎着。”她看着面前的灾民们狼吞虎咽,顿时如鲠在喉,不管怎样都觉得十分难受,眼中泪水盈盈。
高明宇见她眼泪巴巴,接过她手中的勺子劝道:“如意,你去歇息一会儿,这里有我。”
“没事,我可以的。”她瘪瘪嘴站在身旁,抹了一把眼泪。以前住在大宅院中,吃的是山珍海味,哪曾料到外面居然这么凄凉,而且这么多人吃饿了上顿没下顿。
“如意,你去屋子里面待着,外面有我在就好。”高明宇对她温和一笑。
她很少见他这般神情,以前要么就是戏谑的笑意,要么就是捉弄她,今儿一见心中忽然觉得暖暖的,自从他替她挡了那一剑以后,在某些对这位侯爷的印象好了许多。
他举着木勺正舀起粥,身影一个趔趄,几乎晕倒在地。魏如意吓得立刻扶住他,关切问道:“承恩侯,你怎么呢?是不是昨晚伤痛影响?”
高明宇放下木勺,揉了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说道:“没事,我想也许是这几日赶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你勿要着急。”
魏如意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方才碰到了他的肌肤,温度比起以往似乎有些不同,她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踮起脚尖触碰他的额头,就连额头也是发烫的,面色担忧地凝视着他。
“承恩侯,你发烧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莫非患了瘟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