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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味道?”
苏梨敏锐的问,自从在昭安楼吃过亏以后,她对这些味道就十分警觉,然而楚怀安抱着她,只能心猿意马的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哪里还闻得到其他?
楚凌熙就更不用说了,他所有的心神被怒气和眼前这两个人占据得满满的,根本注意不到其他。
不过两人虽然没闻到什么,好在对苏梨十分信任,都集中注意力认真嗅了嗅。
“没什么味道啊。”楚凌熙无奈的说,楚怀安却一本正经道:“我闻到了!”
“什么味儿?”
“阿梨的体香!”
楚凌熙:“……”
这位披着逍遥侯外皮耍流氓的登徒子,请你麻溜的滚远一点好吗!
苏梨:“……”
侯爷,你这样出去说话,真的很容易挨打。
在楚凌熙和苏梨的眼神逼视下,楚怀安摸摸鼻尖,靠着最后一点微末的羞耻心放开苏梨:“我就是开个玩笑,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其实苏梨也只闻到一瞬,后面再闻已经闻不到了。
见楚凌熙和楚怀安面色如常,没有疑似中毒的反应,苏梨微微松了口气:“许是我太紧张闻错了吧。”
苏梨这么说是不想让楚凌熙压力太大疑神疑鬼的,毕竟他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若是忧思成疾就不好了。
楚怀安眸光一闪,知道苏梨在想什么,没有拆穿,皮笑肉不笑的将话题拉回:“阿梨你学坏了,竟然用这种方法转移我的注意力,刚刚的事还没完,身为待嫁的女子,不告知未婚夫君,私自与大龄单身且长相不赖的淮阳王出门同游,该如何处置?!”
“……侯爷,我们之间并不是这样的关系。”
苏梨小声提醒,她清楚记得自己并未同意要嫁给他。
楚怀安自然记得这件事,不仅记得,还十分气恼。
原本他还想让苏梨慢慢想通,感受他的真心,今天被这么一吓,便再也沉不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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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能等苏梨慢慢想通呢,谁知道她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想通,万一在这个过程中她被别人拐跑了呢!
他得先想办法把人和自己拴在一起,最好用玄铁打造的铁链拴起来,拴得牢牢的,打死都不分开那种!
打定主意,楚怀安按着苏梨坐下,扬声吩咐:“来人,拿笔墨纸砚来!”说完又冲楚凌熙扬扬下巴:“今儿也没有别人在,只能便宜你了。”
楚凌熙:“……”
便宜我什么?我不过姑且是个大龄单身还长相不赖的闲散王爷罢了。
苏梨觉得到了漓州以后,楚怀安行事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侯爷,你要笔墨纸砚做什么?”
“拿来你就知道了。”楚怀安老神在在的回答,眼睛微眯,唇角上扬,泄出几分笑意,只是笑得苏梨心底发毛。
护卫很快送了笔墨纸砚来,楚怀安让苏梨研墨,自己抓起笔吸满墨汁,大手一挥,在洁白的纸上落下两个大字:婚书!
苏梨磨墨的动作顿时僵滞。
楚怀安的字向来是狂草派,既不练形也不走心,张牙舞爪,苏梨不知他何时练了字,落笔竟将‘婚书’二字写得极漂亮。
笔锋利落果决,一撇一捺勾转之间却十分圆润曲折,柔情缱绻。
好像这两个字,他早已费尽心力、倾注所有感情练过无数遍。
“虽说婚姻大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如今苏家已经没有旁人了,在行那些虚礼之前,这一纸婚书才是最实在的,我既心悦阿梨,自当以此表达诚意。”
楚怀安认真的说,头也没抬,又沾了墨汁继续写道:
今世有女苏氏阿梨,容貌昳丽,智慧过人,乱我心神,勾我魂魄,我愿求娶为妻,倾余生所能,疼之爱之宠之护之,绝不另眼对旁人!此情昭之天地,定不相负!
写完最后一笔,楚怀安放下笔,从腰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私印哈了一口气准备盖上,半路又停下。
苏梨的心随着这一纸婚书悬起,见他放下私章,连忙开口:“侯爷,苏家虽然没有旁人了,昭陵夫人却还安稳康健,此等大事,你是不是应该先与她商量?”
“商不商量都是如此,是我要娶你,又不是我娘要娶你!”楚怀安斩钉截铁的回答,然后想起五年前那夜他醉酒以后发生的事,微微皱眉:“你若是还对五年前那夜的事介怀,婚后我们便搬出去住,不需要你给我娘晨昏定省!”
“……”
侯爷,你这叫大逆不道你知道吗?
苏梨无言以对,楚怀安以为自己说中了她心中所想,抓住她的手腕坚定的说:“你放心,日后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给你委屈难堪!”
他刻意加重‘任何人’这三个字,将楚刘氏甚至太后都包含在内。
“侯爷你误会了,过去的事我早已经释怀放下。”
苏梨垂眸,抽回自己的手,楚怀安也没拦,咬破左手食指滴了两滴血在桌上,再用右手拇指一沾,在那婚书上按下一个清晰无比的手印。
“小熙子,到你了!”
“……”
楚凌熙眉头抽了两下,颇有些不赞同:“谨之,婚姻大事,当求个两情相悦,如今你……”
“我与阿梨如何不是两情相悦了?如今的确是我先心悦于她,待她明白我的真心,自会心悦于我,不过是晚些罢了,为人夫君者,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
他可以先喜欢她,也可以等她晚点再回应他的喜欢,这并不是什么不能容忍的事。
楚怀安说得笃定,楚凌熙欲言又止,若是在看清他的真心以后,苏梨也还是不喜欢他呢?这婚事不就成了一桩孽缘了吗?
知道楚怀安如今是动了真心,若是说出真相,会刺痛他的心,楚凌熙认真的看向苏梨:“阿梨,论身份,我如今是淮阳王,论情分,我与你也曾算是有过同门之谊,为你与谨之的婚书作个见证是完全可以的,你愿意让我做这个见证吗?”
楚凌熙问得委婉,言下之意却是问苏梨愿不愿意接受这门婚事。
苏梨刚要回答,楚怀安紧紧抓住她的手,故作轻松道:“只是婚书而已,又不是马上要拜堂成亲,当初我让人抬上门的聘礼你都敢退,便是写了这婚书,你若实在不喜欢,也还是能退不是吗?”
他的语气故意放得轻快,眸底却是一片底气不足的期盼,盼着她能许下这婚书,又害怕被她拒绝。
明明是他主动写的婚书许的诺,现下反而像是他放下逍遥侯的身份地位问苏梨要一个会嫁给他的承诺。
苏梨莫名想到很多年前,自己少不知事,叫核儿引走他身边的小厮,将他拉到尚书府后花园,抵在假山后威胁,要他不许再接近自己的长姐,不许生出什么龌蹉的心思,不然就去御前揭发他。
那时她尚不知情事,而他情窦初开,欢欢喜喜却又隐忍克制的喜欢了一人,就这样被她无情的戳穿不说,还被说成是龌龊的心思,一张俊脸红了又白,虽然最后被他揪着脸好一番教训,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少年人被揭穿隐秘之后的恼羞成怒罢了。
他其实一直都是如此,有时看着很凶,不过是在掩饰伪装自己的害怕。
出走多年,她清眸不改,他也赤诚如少年,也许冥冥之中是注定要纠缠一生的吧。
苏梨想着,心软了软,又被他紧抓着自己的手灼烧了一下。
“侯爷说得有理。”
苏梨柔声回答,将楚怀安写的那一张婚书放到一边,提笔蘸墨,按照他刚刚写的内容写下自己那份。
今世有郎楚怀安,字谨之,虽贵为逍遥侯,不嫌我名声败坏,不弃我容貌受损,诚心以待,我愿嫁他为妻,倾余生所能,敬之伴之悦之信之!若有妾侍庶出,自当仁善相待,和睦相处,安定后宅!
楚怀安见苏梨提笔写下婚书,本是喜不自禁,但看见最后一句话,脸顿时黑了下去。
什么妾侍庶出?他不是说了以后只有她一个人,不会再多看旁人一眼吗?
她是不信他,还是早就认定他是个花心多情不专一的人?
楚怀安越想越生气,但又怕再生什么事端,只能忍下,不敢让苏梨重新再写一份。
苏梨写完放下笔,吹了一会儿,等墨迹干了些,准备咬破指尖按手印,被楚怀安抓起手,用手上那只食指压在苏梨右手拇指上。
“用我的血!”
他沉声说,表情严肃,用力一压,殷红的血便涌出润湿苏梨的指腹。
十指连心,这样用力压着伤口,如何都会疼的。
涌出来的血温热,指腹被润湿的瞬间,苏梨的指尖莫名疼了一下,原本该盖在婚书上的手印,好像一下子盖在疼心上,顿时有了夫妻同体,感知相通的错觉。
因为他在痛,所以她也跟着痛起来。
苏梨恍惚着,楚怀安已松开她的手,苏梨抛开莫名的情绪,在两份婚书上按下自己的手印,楚怀安也将自己的手印按在她那一份上面。
不知是不是故意,楚怀安的手印按得离她的很近,让人看着无端生出这是两个人在缠绵缱绻的错觉。
苏梨脸上微热,楚怀安一直盯着她,立刻便发现她脸上泛起了红晕,吮着自己指尖的伤笑问:“阿梨,你在想什么,脸怎么这么红?”
问着话,他故意舔了下指尖,红唇皓齿与指尖组合在一起,顿生靡色。
苏梨心脏跳了跳,忙看向楚凌熙:“有劳王爷帮我们作证!”
楚凌熙将苏梨和楚怀安的互动尽收眼底,虽然对苏梨之前的迷茫还有些担忧,但也没再过多阻拦,提笔写下祝愿:愿二人早结连理,白头偕老,永不离弃!
写完,楚凌熙拿出自己的私章盖印。
他的私章刻得十分好看,一圈的纹路并非皇室的瑞兽祥云之流,而是漂亮的不知名的枝蔓植物,盖上以后顿时让这两份婚书多了几分唯美。
苏梨见那枝蔓花纹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正要细看,楚怀安飞快的伸手将两份婚书收起来。
“看什么看,婚书写了,章也盖了,再看也不能随便变卦!”
“……”
侯爷,你才是那个随时变卦的人吧,刚刚不是还口口声声说写了婚书也能退婚的吗?
苏梨腹诽,见楚怀安把两份婚书都塞进自己怀里,开口提醒:“侯爷,婚书一般都是两份,男女双方各持一份,你……”
“我先帮你保管着,回京以后成亲时再给你!”
楚怀安理所当然的说,还在胸口拍了两下,似乎在确认婚书是否安然躺在他怀中。
苏梨无奈,只能由着他去。
楚怀安得了婚书,心中比之前有了底气,拉着苏梨的手并不放开,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咧开,笑得像个二傻子。
他和阿梨有婚书了,阿梨同意嫁给他了!
回京以后他就可以和阿梨成婚了,成婚以后就可以洞……嗯!?洞房?
思绪飘向某个不可描述的方向,楚怀安身体绷紧发起热来,抓着苏梨的手也跟着收紧,手心浸出汗来。
“侯爷?”
苏梨疑惑,窗外传来一阵嘈杂,苏梨立刻站起来走到窗边,一眼就看见江边聚了一大群人,那些人手里拿着棍棒,推搡着叫骂着像是起了什么冲突要打架。
“江边的人要打起来了,王爷我们恐怕要过去看看,不然可能会出乱子。”苏梨平静的说,余光看见那些人已经动起手来。
“好!”楚凌熙应声准备和苏梨一起出门,楚怀安一脸不满:“我呢?你们当我不存在?”
“有劳侯爷尽快回州府带些府差来控制局面,我怕仅凭王爷带出来的这几个侍卫压不住这些人。”
回去叫人这种事,随便叫个护卫就能做,腿脚说不定还能比楚怀安快些,苏梨这分明是不想让楚怀安去。
楚怀安挑眉,上前一把揽住苏梨的腰,凑到她耳边低语:“阿梨是在担心为夫?”
他话里含着笑,不用苏梨回答,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廓,刮起微痒,苏梨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知道这人不会轻易离开,便也不再坚持,对楚凌熙道:“请王爷派个人回州府调些府差来。”
说着话,三人已走到楼下,原本客满为患的茶楼空了下来,全都跑去外面看热闹了。
苏梨扫了一圈,见其中一个桌子上放着一个铁皮托盘,应该是平日里说书人准备收赏银的物什,顺手拿了,出门以后又在路边捡了一截木棒。
楚凌熙将护卫都带在身后,加上楚怀安带出府的七八个侍卫,一共也就十来个人。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以保护王爷为重。”
苏梨对护卫吩咐,楚凌熙顿时皱眉:“他们都保护我了,阿梨和谨之怎么办?”
苏梨还没说话,楚怀安已气哼哼的开口:“你什么意思?我媳妇儿难道还需要别的男人来保护?”
“……”
楚凌熙抿着唇不说话了。
苏梨关注着前面的情况,也没反驳楚怀安的话,远远地只听见围观的人说什么死了人之类的话,具体是谁死了,又因何而死根本不清楚。
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便走不过去了,楚凌熙让护卫上前开路,但人太多了,也不大好走,苏梨将托盘和木棒交给其中一个护卫。
“敲到所有人安静为止。”
苏梨吩咐,那护卫便当当当的用力敲起来,这声音不比铜锣声小多少,敲了一会儿,人群便自发的让出一条路,那些拿着棍棒打架的人也都分开。
众人不大认得楚怀安和楚凌熙,却认得苏梨这一身红衣,毕竟今日祭江仪式上,苏梨出的风头可不小。
震慑住众人,苏梨抬手让护卫停下,和楚怀安一起退到旁边,让楚凌熙先行,同时护卫高呼:“淮阳王驾到!”
这里是楚凌熙的封地,出了任何事也该楚凌熙树威,不能让楚怀安抢了他的风头。
有人认出楚凌熙是今日开祭之人,立刻跪下拜见。
“草民拜见淮阳王!”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犹犹豫豫的跟着跪下,局面稍稍平息了些,楚凌熙带着苏梨和楚怀安走到众人围观事发点。
就这么一会儿,这些人已经打得鼻青脸肿,不过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写着各家家主的姓,倒是很好认。
越、王、苏三家的家仆都聚在了这里,从站位上来看,应该是越、王两家联手打苏家,因此苏家的家仆伤得也是最多最惨的。
“发生了何事?今日祭江仪式还未结束,你们便寻衅滋事也不怕江神怪罪?”
楚凌熙冷声问,知道他们还在用活人祭祀江神,说出来的话便带了嘲讽意味。
三家的家主都不在,这些人全都低下头不说话,隔了一会儿,有个头上缠着白布条的妇人拨开众人跌跌撞撞的跑来,噗通一声跪到楚凌熙面前。
“民妇冤枉,求王爷替民妇做主啊!”
那妇人年岁不大,保养极好,身上的衣服料子精细,样式也时兴,哭得梨花带雨,倒是十分惹人垂怜。
楚凌熙却没那个怜香惜玉的心思,本就生着气,被妇人一哭,更是烦躁:“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究竟发生了何事,还不快如实相告!”
妇人被吼得一愣,许是没想到传闻中儒雅亲和的淮阳王竟会如此。
在妇人怔愣之时,一个绿衣小丫鬟冲过来跪下,口齿伶俐的开口:“求王爷为少夫人做主,我家二少爷今日在江中抢夺头彩,被苏家用歹计所害身亡!”
这小丫鬟看上去不过十二三的样子,却是极镇定,吐词清晰,比那少夫人要好上许多。
小丫头说完话,这边打架的家仆立刻随声附和:“就是就是!我们二少爷被害死了,定要苏家那个毒妇偿命!”
苏梨循声看过去,只见那些家仆身上的衣服都绣着大大的‘王’字,可见死的是王家的二少爷。
“你们二少爷的尸首呢?”
苏梨轻声问,那妇人丫鬟还有王家的一众家仆全都诧异的看向苏梨,心中本有不满,但见苏梨身边还站着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那男子毫无避讳的揽着苏梨的腰,还一脸张狂邪肆,明明应该是很欠打的表情,却莫名叫人觉得他并不好惹。
有他护着苏梨,众人便也只能默默咽下对苏梨的不满,那些家仆微微让开,苏梨便看见在他们之后有一个台阶可以下江,最后几步台阶之上赫然放着一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
“把尸体抬上来!”
楚凌熙命令,王家的人立刻将尸体抬到上面。
到底是死尸,刚过了年,谁也不想沾染晦气,围观的人全都往后退了退,倒是将空间让了出来。
苏梨上前揭开白布,看见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不知是平时太过养尊处优,还是易胖体质,这位王二少爷不仅白而且很胖。
苏梨粗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明显的致命伤,正要将白布全部揭下来看看,被楚怀安拦住:“验尸是仵作的事。”
他的脸色又不大好看,苏梨没想清楚缘由,不过她自己的确不精通验尸之事,也没逞强,顺从的将白布盖上。
楚怀安的脸色稍好一点,心里又记了苏梨一笔,这女人还真是一点男女之防都没了,刚刚那白布再往后揭一点,就要把那个男人看光了!
那个男人又胖又丑,看了不会长针眼吗?
楚怀安在心里嘀咕,苏梨的注意力已转到王家二少夫人身上。
“少夫人,你的夫君在这里,你不想看看他吗?”
苏梨提醒,那妇人眼泪汪汪的看向尸体,眼底闪过犹疑,绿衣丫鬟忙用手肘撞了她一下,那妇人才扑到尸首上嚎啕大哭:“夫君啊,你就这样走了,让奴家怎么活啊!夫君!你怎么能这样狠心丢下奴家啊……”
妇人哭得卖力,几乎声嘶力竭,绿衣丫鬟也跪到她身边痛哭。
众人被她们哭得生出两分怜悯,苏梨却看得分明,这妇人口中仿佛与这王二少爷夫妻恩爱,感情极深,扑过去以后,却一直没有揭开白布去看死者的脸。
身体做出来的反应完全比不上她口中的深情厚谊。
苏梨正想着,楚怀安捏了捏她的腰,仰头,这人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若躺在这里的是我,你会如何?”
他毫不忌讳用自己做假设,苏梨仔细想了想回答:“我会先揭开白布确认这究竟是不是你,然后再确认你是否已经没有心跳,即便没了,我也还要将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一遍,看能不能让你醒过来,若是不能……”
苏梨停下,耳边的哭喊渐渐远去,所有的思绪都被他黑亮专注又幽深的眸吸附进去。
心头尖锐的一疼,苏梨抓着他的胳膊道:“你不许死在我前面!”
她已经见过太多生死,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不想再经历一遍。
楚怀安原本听得津津有味,被苏梨一抓,看见她眼底的恐慌无措顿时心疼不已,忙将她揽得更紧:“好,我不死在你前面!”
他无比认真的保证,手收得那么紧,让苏梨突如起来的伤感情绪一点点消散。
她知道他向来重诚信,既然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做到。
心下微松,旁边的人已闹了起来:“我看苏家那位大小姐,就是个妖妇,寻常人哪里能在水里憋那么长的时间,她克死了两个哥哥,又害死了王家二少爷,说不定连我们家三少爷也害死了!”
说话的是越家的家仆,他们表情凶恶,已经先定了那苏家大小姐的罪。
“放你娘的狗屁!我家大姑娘才不会做那等谋财害命之事,分明是你们欺负她!”苏家的家仆反驳,气得脸红脖子粗。
这些不要脸的狗东西,看他们大小姐赢了头彩,就开始耍无赖,个个的心都黑透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要打起来,楚凌熙抢过护卫手里的铁盘敲了两下。
“够了!此案多有蹊跷,本王做主,由州府赵德奉命查办,以一个月为期限,定还你们一个公道!”
楚凌熙斩钉截铁的说,脸黑得不行。
今年的祭江仪式是他正好碰上了,仅这一场,就牵连出这么多的人命,往年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枉他还以为自己的封地之上百姓都安居乐业,不曾见过什么腥风血雨。
按理,淮阳王亲自发话,众人自当遵循便是,然而这些人听完,面面相觑,竟没一个人应声。
“怎么?本王说的话你们也不听?”
楚凌熙冷声质问,众人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好半晌还是那绿衣丫鬟怯怯道:“启……启禀王爷,按照旧例,若是祭江时出了什么意外,当……当请长老禀明江神以后,再……再进行裁决。”
又是那个长老,那长老在漓州比他这个淮阳王还大了不成?
眼看楚凌熙要勃然大怒,苏梨拉了拉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今日是祭江的大日子,那长老风头鼎盛无人能出其右,不是质疑打压他的好时候。
“也是二少夫人哭得太凄凉,又口口声声求王爷替她做主,才惹得王爷爱民心切,想费心插手此事,既然你们有旧例,那便先按你们的规矩行事,让赵大人从旁协助,以示公允,二少夫人觉得如何?”
苏梨不疾不徐的说,将事情理顺,把楚凌熙拨到亲民爱民的高度。
二少夫人哭声顿了顿,那绿意丫鬟飞快的掀眸看了苏梨一眼,意外的看见苏梨眼神凌厉的看着自己,立刻低下头去,那二少夫人顿时像没头苍蝇,不敢轻易应答,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越家的人。
“我家少爷尚未找到,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苏家的人!”
其中一个越家家仆大声说,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附和,就听见苏梨冷声道:“人没找到,那便还在江中,你们既是如此忠心耿耿,自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与其在这里闹事,不如多派些人手去江中搜寻,说不定还能救你家少爷一命!”
“就是!我看你们分明不想管你家少爷的死活,只想找茬!”
“说不定那越三少爷根本没死,是被你们藏起来了,故意诬陷我们!”
苏家的家仆全都帮苏梨说话,默认为苏梨是帮他们的。
情势陡转,越家众人渐渐站不住脚,这时派出去的护卫带着州府府差赶来,绿衣丫鬟终究还是沉不住气,用手肘撞了二少夫人一下,那妇人立刻伏地谢恩:“愚妇听王爷的,等长老还民妇一个公道!”
死了相公的苦主都松了口,越家自然也不好再硬扛下去,见惊动了府差,众人只好都散了。
楚凌熙带来的侍卫在旁边放哨,楚凌熙和苏梨、楚怀安一起走到江边,江面上还有许多百姓摇着小舟在抛洒食物祭祀。
“方才这一出,阿梨怎么看?”
楚凌熙低声问,分明还不了解苏梨这五年去了何处又做了些什么,却下意识的信赖她。
“王家二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并不如她口中所说的那么好,而那位少夫人和绿衣丫鬟更有些主次颠倒,主不像主,仆不像仆。”
楚凌熙刚刚看着那妇人哭嚎,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具体却说不出来,这会儿听苏梨这么一说,立刻明白过来。
“阿梨觉得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不知道。”
苏梨坦言,漓州背后的鬼太多了,仅凭这大半日的观察,苏梨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一下子看出问题的关键。
楚凌熙也知道自己太过急切了,他抬头望着宽阔的江面,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我初来漓州之时,只觉这漓江波澜壮阔,美不胜收,后来知道这江里葬送了许多无辜生灵之后,便觉得这江只是披着美好外衣的食人窟,若这江里真的有江神,恐怕也只是作恶多端的邪神!”
“这世上没有鬼神。”苏梨肯定的说。
若有鬼神的话,这次与胡人的大战,不会打得这样惨烈。
若有鬼神的话,二姐也该托梦告诉她剩下的尸身被安珏弄到哪里去了。
苏梨的语气很肯定,楚凌熙立刻被说服,偏头看着苏梨,眼神钦佩,下一刻,楚怀安把苏梨揽进自己怀里,转身背对着楚凌熙,又骄傲又吃味道:“这是我媳妇儿,当着我的面不许这样看她!”
说完觉得不够,又加了一句:“背着也不行!”
“……”
楚凌熙一脸无语,苏梨脸上还戴着面纱呢,他能看到什么?
正想着,江面传来几声惊叫,苏梨推开楚怀安的手,看见江面上似乎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在移动,像是某种神秘可怕的水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