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来晚了,来晚了,美人太子在哪里?”
随着一声娇呼,两个浅碧的身影刮了进来,好似一阵春风,明霄大吃一惊,愣怔地望着飘至床前的两个妙龄女子,她们竟长得一模一样,连所穿衣裙都完全一样,只是一个腰系金带,一个腰缠银带。
“四姐,五姐,你们……你们怎么来了?”唐怡头疼地跑上前,一手拉住一个,“快走,快走,莫要惊扰了病人。”
那对双生女模样甜美,好似一朵并蒂莲,嘻嘻哈哈地抬手轻挥拂开唐怡,“小七,你可太不够意思了,竟私藏了这么一个大美人儿也不让我们瞧瞧。”
唐怡一听便急得跺脚,脸上浮起恼怒的浅绯,“你们别瞎说,这是少主安排的,我不过就是帮着他换换药。”
“——咦?少主好偏心,这么好个差事怎么不叫上我。”金腰带咯咯笑着,躲闪着唐怡抓过去的手。
“就是,就是,我也很会换药呢。”银腰带风摆柳枝般飘来闪去,一边继续打趣。
明霄看着眼前浅碧,绯红的三个俏丽身影,闪躲飘挪,异常轻盈,不觉暗惊,看其身姿步法便知她们功夫高超,不知却是何人。
“小五儿倒是真会换药,就是不治病,哈哈哈……”金腰带嗬嗬笑得喘不过气,银腰带不理小怡反身去追金腰带,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
“……咳咳……”一声轻咳响起,屋里笑闹不休的女孩子们忽然静了下来,齐齐望向门边,只见杜华推门而入,长身玉立,正偏头看着她们,嘴角含笑,
“小……小华……你回来了都不告诉我们!”孪生女孩儿一齐开口,语气嗔怪,脸颊上却笑得显出浅浅梨涡。
小花儿松口气,先向女孩儿们躬身一揖,再转头看向明霄,眼含歉意,
“殿下……她们……她们都是我的……”小花儿嗫嚅着,却发现明霄眼中的神色大变,似惊又疑,好像还带着一点痛。
那对双生女紧盯着明霄,眉眼一弯,忽然飘身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拉住小花儿的胳膊,脸上巧笑嫣嫣,眼波流转,望望小花儿再转头看着明霄,娇声说:
“我们都是小华的——”
“——表姐!我们都是他的表姐!”唐怡轻呵一声,擦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心里暗叫声‘险’!这两个丫头出了名的狡黠难缠,还不知藏了多少恶作剧等着明霄呢。
唐怡尴尬地笑笑,一边指着那对双生女,“金腰带是四表姐小惜,银腰带是五表姐小忆,”再翻转手指指着自己,“我是小华的七表姐。”说完深吸口气,结果发现床上的明霄也同时深吸口气,好像刚从惊悚中恢复过来。
“哎哟,小怡你就会扫兴,这下子不好玩儿了,不好玩儿了。一点都不好玩。”唐惜,唐忆齐齐跺脚,松开小花儿,携着手奔出房门,浅碧的衣带翻飞着在空中划过曼妙的弧线,临出门时又扭头望向明霄,戏谑地眯眯眼睛,
“嗬嗬嗬……殿下安心养伤吧……再会了……”
小花儿也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夏初时节,却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你的表姐倒是多,还都这么……这么……”明霄冷冷地斜睇他一眼,不再说话,心里却一窜一窜地冒火,也不知在和谁生气。
“——呃,”小花儿语塞,忽然觉得明霄的模样很可爱,气鼓鼓的但又强自忍耐,脸容明丽,他果然还是生气时最好看。
“她们……呃……确实比较活泼,不拘小节,如有冒犯,还望殿下宽恕。”小花儿垂下头,不敢再看,心里却像长出小手,一直向明霄的脸上摸去。
唐怡早识趣地躲了出去,屋中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但却莫名地令人紧张心慌,好像暗中有什么正默默滋生,悄悄涌动,空气渐渐变得稀薄,两人的呼吸都有点急促,仿佛能听到彼此砰砰砰的心跳。
“你……你退下吧,以后没有吩咐不要再进屋,我……我不想被打扰……”话一出口,明霄就后悔了,悔得手指尖都微微发麻,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从来就不是个苛刻严厉的人。
小花儿静默无言,抬头直视着明霄,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紧蹙着眉头,好似万分厌烦疲倦。
转身走出房间,小花儿将门轻轻掩上,感觉心里也有扇门正缓缓阖拢,小花儿摇头淡笑,硬是奋力将心门敞开:——阿鸾这别扭xing子不知是如何养成的,再不扳扳,日后恐怕要上房揭瓦了。
“备船,我今天就去主岛,直接在南港实验船坞泊岸。”小花儿吩咐着跟上来的唐怡,“最近夷寇活动猖狂,频繁袭击过往船只,竟然击沉了阿鸾的坐船,真得好好囧囧们一仗,替阿鸾出了这口恶气。”
小花儿的眼中瞳光湛亮,桀骜不驯的身姿令唐怡看得一震,——自古英雄出少年,从此后,就端看景生英姿勃发,征战碧海了!
“小七,我快去快回,几天即可,阿鸾的伤情还不是很稳定,一切就都拜托你了。”小花儿回身望着唐怡,眼中的霸气倏地收归眼底,只余脉脉温情。
唐怡爽然一笑,伸掌与他互击,“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心看护他的。景生,祝你们试发成功,旗开得胜!”
五日后的傍晚,明霄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呆呆地望着琉璃墙外的天空,暮色轻笼,烈焰般的彤云一波波涌上天际,紫色的暮霭与金红的霞光纠缠翻腾着,动人心魄。
这般炙烈灼目的黄昏恐怕只有在海岛上才能看到,明霄却郁郁不快,眼里的彤云都化作心火熊熊燃烧。少岛主杜华自从那日被他斥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每天都是小怡来换药,和他说笑一阵,留下几本书就离开了,也从未再提及杜华。明霄心里憋着气,你不提,我便不问。可胸中却像猫爪细挠似的难熬,难道我不传他,他就真的消失无踪了?连每日的请安问候都免了,当真不懂礼数!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慢慢过去,明霄心中的恼怒渐渐沉积,一直沉到心底,惊慌不安却缓缓上升,一直升到心口,气恼在下,惶恐在上,中间便是无尽的空虚,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行尸走肉一般,这种感觉,可怖可悲,每次想景生想到心灰时都会出现。可为何如今——如今为了一个杜华,竟又会心空如洗!
明霄恨意顿生,猛地抓起枕边的书只当投掷飞镖般一股脑地向门口丢去,门却在此时打开了,于是,飞掷而去的书哗地一声全都砸在来人的胸口上,
“——啊——”
“——啊——”明霄和推门而入的小花儿同时惊呼起来,幸亏明霄伤后真气涣散,不然他这飞书也可于瞬间至人重伤。
明霄瞠目瞪着杜华,他倚门而站,修长挺拔,身上玄青色的锦裳熨帖流畅,更衬得他的身姿俊逸无双,明霄心中积郁良久的气,恨,怒,慌倏地冲上头顶,他猛地坐起身,又抓过一本书向那人猛掷了过去,一时用力不当触到头侧的伤,明霄‘啊’的一声跌倒在枕上。
小花儿见状,顾不上多想,飞身扑到床边,一把抱住他,
“怎么啦,你怎么了?”
清澈至极的体香倏地氤氲而来,萦绕鼻端,不同于景生的凛冽寒香,杜华身上的味道更纯粹浓郁,更……魅惑,明霄只觉目眩神迷,片刻后反应过来,便开始猛烈挣扎推拒,
“——放开我,你放开,”那个‘我’字还没说出口,便被杜华清凉的唇瓣封在口中,明霄眼前一暗,张口欲叫,不料那人的舌头已趁势探了进来,灵巧地一卷便缠住他的舌挑逗吸吮,明霄心里慌得像飞进了一只鸟,鸟儿扑棱着羽翅,搅得他呼吸急促,想喊,但喊声滑到唇畔已化作颤栗的轻喘。
明霄无助地闭上眼睛,耳中嗡嗡嗡地轰鸣着,上身已被搂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杜华的手有力地托在他的颈后,拼着最后的一丝清明,他试着挣扎,却全然无用,身子在杜华的怀抱中变得酥软滚烫,好似渐渐消融的蜜蜡,颤抖着任由那人予取予夺。
天际的晚霞,轰轰烈烈,滚锦流火似的燃进窗内,灼烧着紧拥的人儿。
小花儿将明霄扣在怀中,狂乱地吻着,叹息般的低吟溢出唇角,嘴里含着阿鸾的唇瓣,柔软芬芳,轻颤着,辗转厮摩,怀里依偎着他的身子,柔韧清瘦,微微悸动,小花儿情不自禁地收紧双臂,将他更深地嵌进怀里,只觉烈焰焚身,将他俩瞬间融合为一体。日日夜夜的渴切盼望,辗转难眠都化在唇舌间了,感觉到阿鸾怯生生的回应,小花儿‘唔’地轻吸口气,难耐地贴紧他,温柔的吮吻变得深长霸道,灵动的舌扫过娇嫩的齿龈上腭,狂热地舔舐着卷向喉口,
“……嗯嗯……嗯……”明霄再也撑不住,喘息着呻吟出声。这极之魅惑低宛的吟叫惊醒了明霄,耳中的嗡鸣凝聚成利刃突地刺入脑髓,
“……大……大胆……放开……放开我……啊啊……”明霄扭动着身子剧烈挣扎起来,不小心碰到腿上的箭伤,他尖声痛呼着,额上倏地冒出冷汗。
小花儿猛地松开他,伸手探向耳后面具的挂钩,就在此时,
“——君翔——!”
“——鸾哥儿——!”
两声喊叫几乎同时响起,电光石火间一个人影扑至床前,一掌推开小花儿,因事发突然,小花儿毫无防备,竟被那骤然而至的掌力推得趔趔趄趄差点摔倒,
“——小——少主——”唐怡,唐惜同时抢上前来,却被小花儿抬手制止。
小花儿慢慢直起身,退后几步,看着床前扑跪于地的青年,——他就是许君翔吧,肤色微黑,侧面轮廓清晰英俊,手臂急向前伸抓住了明霄的手。
明霄好像还处于震惊之中,茫然无措地仰在枕上,双手被握也没察觉,双眸直直地望向小花儿,黑幽幽的像两泓深潭,痛、悔、惊、疑、怒、羞、窘,点点余波在瞳仁中轻漾,渐渐沉寂,沉寂,直至静若止水。
小花儿转过头,不忍再看,双手紧紧贴于身侧,却仍无法阻止手指的颤抖,他深吸口气,再吸口气,舌尖儿上还残留着阿鸾的气息,清澈甜美,早已沁入他的骨血。
“这位就是杜华少岛主吧?”
一个细滑柔和的声音响起,小花儿一惊,转过身,看到门边站着一位墨裳宫侍,怀抱拂尘,他身量不高,看不太出年纪,面貌平凡慈和,毫无特色,但那双眼睛却深湛润泽,光华内敛。
小花儿心内微凛,立刻垂眸拱手,观其眸光,便知这位内侍功力不凡,“在下正是杜华,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双福微微淡笑,一双亮眸早将屋内情形收入眼底,特别是这位脸覆面具的少年,他身姿矫健,气度沉稳,卓尔不群,绝非凡人。
“老奴乃南楚大兴宫翔鸾殿内侍总管双福,给少岛主请安了。”说着就俯下身去,拂尘微动。
小花儿双手虚抬,“公公太客气,折杀杜华了。”
一俯一抬之间,彼此劲力吞吐,那拂尘仍只微动,双福却轻抽口气,笑得连眼睛都微微眯起,
“少岛主才真是客气了,老奴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