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开场的歌舞即将完毕,各色的长长水袖拖曳在地上,大殿顶上飘飘扬扬的洒下点点金箔,就如仙境一般,袅袅白烟缓缓而起,就听一阵琴声铮铮作响,就如山间清泉,奔流而至。
紧接着,管乐齐鸣,乐坊奏响了除夕夜的华章,那乐曲丝丝入扣一般,将在场的人心全部抓住,好像要被吸引进这美妙的音乐里边,再也没法子解脱。众人脸上都出现了陶醉的表情,除了赫连毓。
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昭阳宫折几支梅花,悄悄送去别院,放在慕微的内室外边,让她明日一开门边能见着这殷红的骨里红梅。他的手轻轻的在桌子上拍打着,似乎在和着那乐曲的节奏,可心里却是乱成了一团,只希望这夜宴快些结束。
幸得这歌舞与奏乐时间并不长,约莫半个时辰,一切都结束了,赫连铖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开始向群臣敬酒,大家也赶紧端起酒杯来作答。宫娥彩女们流水般托着盘子上来,衣香鬓影,暖风熏得食客醉。
赫连铖不住得探过身子来于赫连毓交谈,见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眉头皱了皱:“皇弟,似乎有心事?”
高太后坐在慕瑛身边,听着赫连铖发文,也关切的望了过来,她的手紧紧的攥着衣袖的内里,汗津津的从手心里渗透出来,若此时坐在她身边的是赫连毓,那该有多好。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她身边坐着的,一直是赫连铖。
眼睛瞟了瞟右首,那边坐着慕华寅,他正在殷勤的给夫人布菜,两人不时的相望而笑,那画面温馨而甜蜜。高太后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容,慕华寅也不知道还能神气多久,赫连铖究竟什么时候对他下刀子?只有在慕华寅倒了以后,自己才可以开始布置该做的事情。
高家的势力,也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弱,高太后心中微微一哂,有势力难道还要显露出来?像慕华寅那般显山露水,简直就是自取灭亡。她的护甲从桌面上划过,一条浅浅的痕迹在桌子上显现出来。
“回皇兄的话,臣弟并无心事,只是这些日子偶感风寒,有些没精神。”赫连毓勉强朝赫连铖一笑:“臣弟向皇兄告假,可否用过饭便先回府?”
赫连铖看了赫连毓一眼,心里暗道,或许赫连毓是想回去陪他那娇滴滴的王妃?他转脸瞥了慕瑛一眼,她们姐妹俩的侧面真像,慕家人为什么都长得那般美?他忽然心中暗暗的生了一股闷气,眼前的食物忽然失去了它的美味,颜色也不好看了。
“皇兄?”赫连毓低声喊了一句,赫连铖这才惊觉自己还没有回答赫连毓的话。他点了点头:“准。”
赫连毓高兴了起来,拿着玉箸的手都有几分颤抖,胡乱扒了两口饭,就准备离席。宇文如眉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王爷,你不等妾身了?”
赫连毓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坐马车回来罢。”
宇文如眉呆了呆,坐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赫连毓大步走出去的背影,鼻子一阵发酸,原以为自己还能与他共度除夕,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毫不留恋的走了。他哪有偶感风寒?根本就是不想与她呆在一起,他心里头想的是慕微,带她进宫,该是因为太后娘娘的口谕,他不得已而为之。
美酒珍馐瞬间食之无味,宇文如眉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双眉毛怎么也展不开,宇文老夫人在对面瞧着,心里有些怜惜自己孙女,可又没有办法,只能见着她愁眉不展,心中不住在打着主意,究竟该给她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赫连毓喜欢她。
夜宴过后便将近子时,赫连铖领了众人出去看焰火,金水湖畔的那块大坪上已经被清扫了出来,小内侍们扛着硕大的烟花往那边走了去。不多时,就听“砰”的一声,天空里绽放了一朵鲜艳的牡丹,最开始那红色的花瓣紧紧包裹在一处,然后慢慢的展开了,重重叠叠的花瓣,银黄色的花蕊,在那暗夜的天空里璀璨夺目。
赫连毓从昭阳宫里折了几枝骨里红梅,正骑马往别院那边过去,忽然就觉天空明亮起来,抬脸一看,见着一朵牡丹开在黑色丝绒般的夜空,不由得笑了笑:“每年都放焰火,难道还没看够?”
明年,他便可以携着慕微的手一起看焰火了,赫连毓的心里暖烘烘的一团,虽然捧着梅花的手冻得有些发冷,可他的心却是热烘烘的一片。齐敏与齐木跟在赫连毓身后往前赶路,见着他一个人跑到了前边很远,两人无奈的看了一眼,王爷对王妃真是情深意重,这么晚了还想着要去别院看望她。
别院的院墙就在眼前,赫连毓勒住马,看着那静默在雪地里的院墙,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羞涩,就如初次去见情人的少年郎一般,他慢慢的从马背上下来,低头看了看那红艳艳的梅花,有些花朵已经在路上掉了,可那梅花依旧还是那边娇艳。
“王爷,我去喊门房起来开门。”齐敏赶了过来,牵了马就往前边走,赫连毓喊住他:“不用,我偷偷翻墙进去,看看王妃就出来。”
齐敏与齐木都是一怔,望着赫连毓那张认真的脸孔,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赫连毓脸上有一丝羞涩的笑,他将马缰交给齐敏:“我不想让旁人知道我过来了,我要偷偷将这梅花放到王妃窗外。”
他走到院墙旁边,纵身而起,飞过墙头,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齐敏叹了一口气:“王爷实在是用情至深。”
齐木摸了摸脑袋,看了看那道院墙:“我就想不通,为何王妃一定要住到别院里头,到王府里住着岂不是更好些?也方便王爷照顾她。”
“主子们的心思,咱们又怎么能懂?”齐敏摇了摇头,眼里又迷惘的神色,怎么他瞧着王妃似乎有些不想让王爷接近的感觉,她总是那般淡淡的颜色,仿佛从来不会很欢喜,也没有悲伤,谁都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赫连毓翻过院墙,偷偷的往慕微那院子里走了去,他落地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声响,白色的雪地上留下的足迹很浅,只有一点点的黑色暗影。走到主院那边,他故技重施,依旧逾墙而入,走过前院中庭,只要再过一扇月亮门就到了后院。
他望了望月亮门上挂着的大铜锁,微微一笑,飞身而起,就听到簌簌的响声,院墙附近的树上有积雪摇落,点点落在他紫色的大氅上边。赫连毓没有顾得上这些,只是飞身进了后院,后院的雪地上有着交错的脚印,看来慕微带着丫鬟们在这里远眺了皇宫那边的焰火。
内室里还有着暖黄的灯光,却没听着有说话的声音,微儿睡下了没有?赫连毓心中一阵激荡,抱着梅花轻手轻脚的朝那内室走了过去。
站在窗下侧耳倾听,秋月在里边小声的说话:“王妃,今晚那焰火好似没有往年那般盛大了,也就几朵好看些的。”
“皇上不是说要勤俭持国?可能减了些罢。”慕微柔柔的声音在里边响起,听得赫连毓心中一阵甜蜜,微儿的声音可真是好听,就如春风拂过一般,让他全身都舒泰了起来。
“秋月,我这眼皮子直跳,实在有些不安稳,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慕微在床上翻了个身子,现在她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肚子也有些显形,晚上睡觉的姿势有些不方便,走过觉得侧卧不是,正躺着也不舒服。
“王妃,你想太多了,现儿好好的,哪有什么事情?”秋月走了过去,替慕微掖了掖被子:“咱们在别院,没有人打扰,清清静静的过日子,王妃你是想得太多了。”
慕微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上边已经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子,灯光下,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些:“我这肚子里头似乎有动静,好像他在乱动。”
“王妃,你才四个多月身孕,如何就会觉得有动静了?大夫不是说要六个月上头,肚子里的小公子才会动弹吗?”秋月走过来,拧了一块帕子替慕微擦着额头:“王妃,你真是想得太多了。”
“扶我起来。”慕微颤抖着伸出手来,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心慌意乱的感觉,似乎悬在半空里,不能着地。
见慕微掀开被子,秋月唬了一跳,走上前去扶住慕微:“王妃,仔细冻坏了身子!”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脆响传了过来,主仆两人都唬了一跳,两人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外边的动静,就听着赫连毓的叱喝声入耳:“燕昊,你这卑鄙小人,不是说过不再见微儿,如何又赶了过来?”
慕微的脸色一白,抓住秋月的手,身子摇摇欲坠,她的眼睛黑亮,望着那盏烛光,幽幽的流出泪水来:“燕昊,他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