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的从耳边刮过,将慕坤的儒巾吹了起来,他仿佛能听到那猎猎的响声。
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来,慕坤不顾一切,催马就往那城墙门洞冲了过去,城墙这边是黑暗,过了城墙,就能见着温暖。他闭着眼睛往前边跑了去,就听着身后有马蹄声阵阵,好像踏在他身上一般,急促、短暂,几乎让他无处可逃。
“哎呀呀,这马是受惊了不成?怎么过城门都不停?”在城墙边接受检查的百姓都惊诧的睁大了眼睛望着慕坤骑马往前冲,口里嘟嘟囔囔:“还是读书人,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守城门的军士本来要过来拦住慕坤,可见他一副不要命的模样,唬得往旁边一闪,生怕那马蹄踏到自己身上,慕坤朝马屁股上拍了一掌,催着那马飞快的往前边跑,那马似乎知道他的意思,也撒开蹄子飞一般的奔跑起来,就如一道闪电般,从那城墙门洞里飞奔着过去了。
一群骑着马的羽林子感了过来,那些把守城门的军士还没来得及询问原因,就见灰尘滚滚,数十匹马也晃晃的从城门过去了,那马蹄踏起的灰尘让站在城门处的人都迷了眼睛。
几个军士揉了揉眼睛,惊讶的望了望那群羽林子的身影,张大了嘴巴道:“不知道是在缉拿什么逃犯,瞧着前边那位公子,斯斯文文的模样,也不像是个恶人。”
“现在这年头,谁又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斯文的,反而是那些江湖大盗!”有个驼背老人不住的感叹:“若是没有犯案,羽林子自然不会这样去抓他。”
慕坤的马跑得很快,可是身后那马蹄声却似乎越来越近,让他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他手里攥着的紫金冠好像不住的要滑落出来一般。他有几分绝望,心里头不住的在想着,自己不如索性停了下来,就让他们抓了自己去与祖母父亲关到一起就算了,可是他想着赫连毓叮嘱的话,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前边奔了去。
“射箭,射箭,他的马不错,脚程比咱们的要好,再这么追下去,恐怕是要被他甩下来了。”羽林子里有一个人喊叫了起来:“抓不住慕坤,我们肯定会要受责罚,到时候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放箭!”那小头目瞧着也是,慕坤那马看上还真是不错,自己已经尽力在追赶了,可与慕坤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起先是在上京城里,街道上人多,慕坤骑得很小心,所以他们还能赶上他一些,可是出了城门便是一马平川,若还是比马的脚程,自然是自己吃亏了。
嗖嗖嗖的几声响,几支白羽箭朝慕坤的后背飞了过去,慕坤背上中箭,摇晃了两下,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骏马似乎不知道背上的人已经掉到了地上,继续飞快的往前奔跑着,那些羽林子没有管它,只是团团将摔在地上的慕坤围住。
“慕二公子,还想跑?”小头目放肆而得意的笑了起来:“你跑不了啦!”
慕坤挣扎着抬起脸来,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几个羽林子,嘴角流出了一线鲜血:“我慕家究竟犯了何罪,要让你们这般追杀?”
“慕二公子,你们慕家犯了什么罪我不知道,可我们却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查抄你们慕家的。”那小头目见着慕坤那狼狈的模样,昔日白面书生,此时满身灰尘,脸上灰扑扑的一团,不由得也有几分怜惜:“慕二公子,皇上说要将慕家满门抄斩,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莫要怨恨我们。皇上的手段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我们将你生擒回去,皇上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折磨你,不如我爽爽快快给你一刀,也免得你以后受苦。”
站在旁边的几个羽林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皇上的手段可是极其残忍的,经常有人被他下令做成人彘,若是那行刑的人在做人彘的途中让犯人死了,皇上还会让别人将他也做成人彘,以惩罚他技艺不够精湛,让人没受什么痛苦就死了。
据说那个南燕的皇上燕铣,可是被泡在坛子里头,专门有人喂些东西给他吃,半个个月都没有落气呢。几个羽林子望着慕坤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怜悯之色,这慕二公子要是活着落到皇上手中,不知道是会做成人彘,还是会活着剥皮?
慕坤额头上的汗珠子不住的掉了下来,他咬了咬牙道:“既然诸位不能放过我,那便赐慕坤一刀罢。”
那小头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慕二公子,你可别怨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说罢手起刀落,一刀下去,慕坤就被捅了个透心凉,前胸好大一个口子。那小头目将刀□□,就见一道血箭朝外蹿出,就如盛开了一朵鲜艳的花一般,那鲜血冲了很高,又慢慢洒落下来,落在慕坤身边的地上,似乎有无数朵殷红的花开在那里一般。
“将他拖回去交差。”小头目看了慕坤一眼,见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半分出气:“死透了。”
几个手下去拖慕坤,就听一阵细微的响声,众人一看,就见一个紫金冠从慕坤手中滚落,落到了尘埃里,那镶嵌在上边原本明亮的紫玉,立刻蒙上了一层灰。
“这个紫金冠瞧着有些眼熟。”那小头目弯腰下去将紫金冠拿在手里头瞧了瞧:“好像是……太原王的?”
旁边几个人没有出声,只是摇头,他们都没见过几次太原王,他究竟用的是什么样的发冠,他们都不得而知。那小头目将紫金冠握在手中掂量了下:“我还是将它交给皇上,说不定还是我进身的梯子。”
一群乌鸦盘旋着在头顶上呱呱叫着飞过,小头目看了看天空,本来还是明亮温暖的一片,这时候已经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似乎是一床吸饱了水的棉絮,要沉沉的压了下来。他挥了挥手:“赶紧回去!”
众人用绳子缚住慕坤的双手,将他拉在马后,扬鞭打马飞奔了起来,慕坤的身子被拖拉着拽了起来,不住的在马后边摇摆了起来,小头目回头瞧了瞧,嘿嘿一笑:“原来听说皇上喜欢放人鸢,原来还真能放得起来。”
只要马跑的快,慕坤的身子就被拖拉着飞了起来,若是跑慢些,就会在地上擦刮着经过。赫连铖以前瞧着不合意的人,就点了去做人鸢,在人的脖子上套一根绳索,用骏马拉着飞上天去,等着摔下来的时候,人已经落气,再也没得救了。
拉着慕坤刚刚过了城门,忽然久听一声霹雳,西边的天空扯出了一道血红的口子,似乎要朝这边劈了过来,街道上的人纷纷躲闪着:“不好不好,打雷了,恐怕就要下雨啦!”
雷声一阵又一阵,仿佛就在头顶滚动,那几个羽林子心中惶恐,赶紧催马从大街上往皇宫方向疾驰,生怕一个炸雷劈到了自己身上。血红的闪电不住的在天空里扯着,似乎要将那灰暗的天空撕裂成碎片,那红色十分吓人,一阵阵的劈裂了下来,似乎就在眼前,伸手便能摸到。
赫连毓坐在王府里边,有些心神不宁,炸雷阵阵在耳边响着,听得他有几分心烦意乱。慕府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慕坤有没有能逃得出去?他站了起来,推开房门就往外边走了去,就见一道血红的闪电忽然从空中劈落,将主院那假山劈去了一个角。
这可不是一个吉兆!赫连毓站在那里,愣愣的望着那散落在地上的山石,有几分吃惊,难道王府里会出什么事情?他抓紧了自己的大氅,心中有几分焦虑,莫非是微儿会有意外?
“王爷!”齐敏匆匆从外边跑了过来:“我的马,回来了!”
“什么?”赫连毓吃了一惊,齐敏的坐骑回来了,那慕坤又去了哪里?
“王爷,我想一定是慕二公子已经被捉拿了,我的马发现背上轻了,这才回来给我报信的。”齐敏低头道:“我在它背上的鬃毛看到有几滴血。”
赫连毓沉默的站在那里,好半日才咬紧牙齿道:“不许将这消息透露给王妃,你带着人马速速赶去别院,叮嘱那里的下人,谁也不许提慕家满门抄斩的事情。”
微儿,她身子如此虚弱,上元节看花灯都有那般反应,怎么还能受到这般刺激?一定不能让她知道这消息,等她生了孩子以后,自己再找时机慢慢的告诉她这个噩耗。赫连毓打定了主意,朝齐敏摆了摆手:“我今日便不过去了,若是我过去,总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脸色会有怪异,可能会被王妃看出来。”
“是。”齐敏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往外走,现在上京城里都知道慕家被灭门了,想要将这个消息封锁起来,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别院京城偏偏之处,恐怕还暂时没有听到这事情,可过不了一日两日,总会有人知道,要是谁说漏了一句两句,望王妃知道了,这事情便包不住了。
只是王爷说的,自己只能照办,齐敏大步走到了外边,牵过自己的马,飞奔着往别院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