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脚步声沙沙的响起,就如那春蚕在吞噬着桑叶一般,细微的声音不住的在耳边回旋。那脚步声到了门边,却停了下来,似乎踟蹰不前,好像在犹豫着什么。慕微静静的坐着,听着那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心中有几分疑惑,这究竟是谁来了?
这几日过得很安静,有宝儿陪着,摸着肚子与未出世的孩子说说闲话,这一眨眼的功夫,日头才从东边升起一般,转眼就到了山后边去了。、
她没有怎么出去,每次一出去,那个胖胖的厨娘与她说话,说不了几句,便会转到太子殿下是她夫君这话题上来。她实在有些厌烦听着这样欺骗的话,可出于一种她自小便养成的修养,她只是微微的笑着,没有说话,任凭那厨娘继续唠唠叨叨的重复着那谎话。
她后来也见过陆凝香几次,陆凝香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知道她在撒谎,每次见着她都是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提燕昊就是他们的太子殿下这件事情。慕微捏了捏手指头,这世间的人着实可恶,为何瞧着这般美貌的女子,也会张口就骗人。
屋子外边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慕微坐在那里,心中有几分胆怯,宝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朝她望了一眼,飞快的跑到了门边,扬声问了一句:“外边是谁?”
“宝儿,开门,我是陆姐姐。”陆凝香叩了叩门:“我找你慕小姐有些事儿。”
听到陆凝香的声音,宝儿这才打开了门:“陆姐姐!”她欢喜的看了陆凝香一眼,陆姐姐人可好了,每次从山里回来,会给她带那种甜甜的空心杆子回来吃。她瞅了瞅陆凝香的手,小脸蛋上有几分失望:“陆姐姐,今日你没去拔那甜甜杆?”
陆凝香摸了摸宝儿的头:“今日不行,陆姐姐有急事找慕小姐,没有时间给你去找甜甜杆了,明日陆姐姐给你去采,好不好?”
宝儿拍着手笑了起来:“好的好的,就这样说定了。”
陆凝香走到慕微身边,看了看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慕微,我知道你肯定以为我是个骗子,对不对?不管怎么样,你今日跟我去看看太子殿下,便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去看他?他在哪里?”慕微有几分怀疑的抬起头来:“这些日子我都没有看见过他。”
“因为他不想要你吃苦,所以躲着不肯见你。而我们不愿意他吃苦,所以非得让你去见他不可。”陆凝香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
慕微缩了缩身子,摇了摇头:“我不去,谁知道你又会怎么骗我?”
陆凝香心中着急,大吼了一声:“慕微,你若是不去,那燕昊就要死了!”
“什么?燕昊要死了?”慕微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又在骗我了!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陆凝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忽然一阵喧哗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她侧耳听了听,脸色一变,抓住慕微的手便往外拖:“慕微,我求你过去看看,即便你不想知道我们的太子殿下是谁,你去看看他此时的模样也不是件什么为难的事情。”
宝儿见着陆凝香用了蛮力,也唬了一跳,伸手在一旁扶着慕微,小声劝说道:“慕小姐,你便跟着陆姐姐去看看罢,陆姐姐人很好的,她肯定不会骗你。”
若是在往常,慕微还有几分力气与陆凝香厮打,可现在她有了身孕,只觉得自己行动十分不便,为了不让自己肚子里边的孩子受到惊吓,她只能无奈的站了起来,跟着陆凝香往外边走了去。刚刚踏上走廊,就听到那边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嘶哑的喊着:“燕昊的蛊毒又发作了吧?你们还不要将青莲放出去?难道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的死掉?”
慕微听到这呼喊声,猛的怔在了那里。
“燕昊?蛊毒?”她有些困惑的望了望陆凝香:“那人究竟在说什么?”
陆凝香这才缓下了心神来:“我说过我没骗你,我们的太子殿下便是燕昊。因着有个丫头喜欢他,想要做他的侍妾,所以暗地里给他下了一种蛊毒,九日一发作,九九八十一日以后便无药可救了。”她的双眼望向了慕微,亮晶晶的,有些潮湿:“慕微,你可愿意救他?”
“愿意,我愿意!”听着说燕昊中了蛊毒,八十一日后边无药可救,慕微心乱如麻,那个总在她梦里出现的白衣公子,难道就会这样死去?不行,他是自己孩子的父亲,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解药是什么?可是与我有干系?”既然那个御风这般大费周章的将她从密州接了过来,肯定是有什么图谋,慕微心中立刻想到了这其中存在的联系,虽然她失了魂,可并不代表她没了对事物的判断力,难道燕昊所需要的解药,自己身上有不成?
“是。”陆凝香带着慕微往前边走了几步,来到一间屋子面前,她实在开不了口向慕微提起要她的心头血,不如让阿拉善来告诉她。“阿拉善,你得意什么?没了青莲,太子殿下的蛊毒一样能解。”
阿拉善将那个递饭菜的洞打开,看了看站在外边的陆凝香与慕微,呵呵一笑,那笑声十分难听,啁哳嘶哑:“我说过了,这世上接噬心蛊的药只有两种。一种便是我的青莲,还有一种嘛……”他打量了陆凝香一眼:“必须是与燕昊两情相悦之人的心头血。你,难道是那个人?我看不像吧?而她,”阿拉善看了看慕微,呵呵一笑:“她虽然生得美貌,可毕竟是旁人的妻,她来又有什么用处?”
“心头血?”慕微疑惑的望了望阿拉善:“你这蛊毒为何这般恶毒,竟然要取人心头之血来解除!”
“蛊毒本来便是恶毒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阿拉善狂笑了起来:“这里本来有不恶毒的解药,可那燕昊就是不要,又怪得了谁?”他将戴着镣铐的手伸了出来,敲着门板砰砰的响着:“燕昊,燕昊,你就这么放不下身段?莫说我的女儿是你的母后指给你的侍妾,即便她不是,难道你都不愿意看在自己性命的份上勉强将她收了房?”
“阿爹,你别再说了!”青莲的声音幽幽从旁边屋子里传了过来,她觉得有几分难受,虽然她是喜欢燕昊,可被阿拉善这般直白的拿出来说,这又是另外一码事。她的背顶着门咬着牙齿,眼泪从眼睛里掉了下来,她真的不想让燕昊受苦,可他却要执意如此,让她心里边实在难受。
慕微在门边上停了停,脚步毫不迟疑的往前边走了去:“陆小姐,你快些带我过去瞧瞧。”
直到这个时候,慕微才相信了陆凝香的话,她口里的太子殿下,必然便是燕昊。那个口音古怪的异族人绝不会是陆凝香买通来欺骗她的,燕昊,真的中了蛊毒。
她的步子走得飞快,即便是还怀着一个孩子,可她依旧走得很快,她的心噗噗的跳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一般。站在燕昊的屋子门口,她停住了脚步,屋子里边就是真相所在,可她却不失去了上前敲门的勇气。
屋子里边有细细的说话声,陆凝香毫不迟疑的踏上前去,举手敲了敲门:“御风,快些开门,我将慕微带过来了。”她的声音清脆响亮,钻进了屋子里边,燕昊听着心头大惊:“不,我不要她见着我这般模样!”
不管慕微现在的心里还有没有他,燕昊都不想让她知道了自己的惨状,他低头看了看,白色的衣襟上有深紫色的花朵,就如那雪地里的寒梅一般,一滴滴的在那洁白的底色上盛放。
御风这次没有听从他的话,他大步走到门边,用力将门打开,望着外边的慕微笑了笑:“慕小姐,快些进来。”
慕微一抬眼,一个白色的身影便跃入了她的眼帘。他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就如她的梦中那般,修长,丰神俊逸,若是可以忽视他唇边那线紫色的鲜血。
“燕昊,燕昊!”慕微的眼泪止不住的滚滚而下:“陆小姐没有骗我,果然是你,是你!”
燕昊吃力的摆了摆手:“你过来作甚?你不是依旧与赫连毓成亲?我除夕的时候去上京寻你,你不是让丫鬟出来说要我走远一些,别干扰到你肚子里的孩子?”他往慕微的肚子上瞥了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来:“怎么了?现在赫连毓不在,你又想起我来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能这般刻薄,燕昊的手紧紧的捏着桌子一角,心中有些难受,无论如何他都要将慕微赶走,他不忍心见她为了自己去伤害身体。心头血,那是何等残酷的三个字,他简直没办法想象出那血珠子从她洁白的肌肤中点点伸渗出的画面。
慕微的嘴唇颤抖着,燕昊的字就如刀子一般割着她的心,她泪眼婆娑的望着燕昊,心疼得快说不出话来:“燕昊,你何苦这般来伤害我!”她朝前边走了两步,从自己的袖袋里摸出了一块手帕子,声音温柔道:“燕昊,我给你擦掉血迹。”
“滚,你走开!”燕昊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赤色,就如那庙里放着的鬼怪雕塑一般,凶神恶煞,很是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