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飘着一丝淡淡的云彩,阳光还只在远处青色山岚里露出半张脸来,这本该是一片宁静的时候,可上京城郊之外却有着很大的响动,马蹄阵阵,车轮辘辘,马嘶人喊,热闹得紧。
离官道近些的村庄里的村民被这喧哗声吵醒,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就见大队的人马列得整整齐齐从官道上走过。刀枪寒光闪闪,连绵成了一片,亮亮的刺着人的眼睛。
“为何有这么多兵马?”有妇人觉得甚是奇怪:“即便是五城兵马司出来搜捕嫌疑犯,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人马。”
“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难道就只见过五城兵马司?这分明是慕大将军带兵回来了,要不是哪里会有这么多人?你瞧瞧,都走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了,还不见尾。”一个男人朝那妇人瞥了一眼,全是讥讽的神色:“昨日便听说了,仿佛皇上要亲自到城外接慕大将军进城呐,这可真是了不得的殊荣,听说慕大将军今年才要满十八岁,真是少年英雄!”
“可不是?慕家着实厉害,慕大司马年轻时,也带兵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现在又轮到他儿子了,可真是虎父无犬子,强将手下无弱兵!”一个老者摸着胡须笑眯眯的直点头:“就是不知道皇上该怎么封赏慕家了。”
“慕家……现在可算得上是位极人臣,还能如何封赏?大不了就是将宫中的慕昭仪封为皇后,也算是殊荣了。”旁边有人沉思着:“慕大将军可能会升几级官阶也说不定。”
“这都是皇上要操心的事情,咱们管这么多做啥?”老者摇了摇头,转身走了进去,口中喃喃道:“其实功劳大了反而不好,惹得皇上猜忌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兵马暂停!”慕乾看了看路标,离京城只有十里路了,他吩咐人传令下去:“就地休息片刻,各自整顿仪容,皇上会亲自在东城门外接我们进城,大家都打点一下,到时候精神些,可别给我慕乾丢了面子!”
秦冕骑着马在慕乾身边,嘿嘿一笑:“慕大将军,你也有这般紧张的时候不成?我还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慕乾瞄了秦冕一眼,似乎想起什么来一般,从腰间“刺啦”一声,拔出了一把宝剑,朝秦冕一挥,秦冕的无翅纱帽便飞了起来,秦冕唬得从马上滚了下来,跌落在地上,“嗳哟”了一声,一双眼睛惊恐的望着慕乾:“慕乾,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大人,何必如此惊慌?我只是想要将皇上赐你的宝剑还给你罢了。”慕乾俯□子瞧了瞧秦冕,很殷勤的招呼着那两个小内侍:“快些将你们家大人搀扶起来!”
一个小内侍去扶秦冕,一个替他去捡帽子,两人合力将秦冕送到了马上。慕乾将宝剑入鞘,将宝剑从腰间解了下来,托在手中:“秦大人,方才我本来是想要你来验看这宝剑是不是皇上赐你的那一把,没想到却吓坏你了,慕乾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秦冕见慕乾眉开眼笑的模样,哪里是在给他赔不是,分明是在取笑他,可他却没有半句话能反驳慕乾,只能伸手将那宝剑接了过来,沉着脸将宝剑佩戴在腰上。就听慕乾在耳边继续笑着说道:“秦大人,我这一路上替你保管这宝剑,实在也是辛苦,你也该要识得我一番苦心才是,何必如此沉着脸,好像我慕乾还欺负了你一般。你想想,若不是我替你保管着,只怕军中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早就把你那宝剑弄走了。”
这慕乾着实可恨,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自己失了这把宝剑,一路上说话都没有分量,军中将士只听慕乾的命令,将他说的话全然当成耳旁风,现在慕乾却黑白颠倒,竟然说是给自己保管宝剑,这、这、这人实在无耻!秦冕瞪眼瞧着慕乾,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大人,莫要这般感激的看着我,慕乾也只是举手之劳,完全当不得秦大人这般感激,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慕乾笑了笑,扬起马鞭,大喝了一声:“开拔!”
军队又慢慢的向前行进,官道上扬起了一片灰尘,但队伍经过以后,路上没有半点纸屑杂物,依旧是干干净净。走在后边的行人都很是惊讶:“慕大将军带兵这般厉害,真是难得!”
太阳已经从山岚后边露出脸来,柔和的日影在投在东城门外的树叶上边,晨露映着日影,闪闪的发亮,与东城门外站着的羽林军兵刃上的寒光互相辉映。羽林军在城门外一字排开,前边是两队手执长长号角与唢呐的吹鼓手,乐器上边都系着红色的丝绸,迎着晨风猎猎招展。
赫连铖骑马立在东城门外,他头戴一顶金盔,帽子高高,上边镶嵌着各色宝石,闪闪的发亮,他身上穿着一套盔甲,据说那是千年寒铁制成,刀枪不入,护心镜是由一块硕大的金刚石打磨而成,牢牢的护住了他的要害部位。
慕华寅此时也心情微微有些激动,他骑马伴在赫连铖身边。此次大虞南征,他不顾旁人非议,直接点了自己的儿子为大将军,统帅大虞兵马直指南燕,当时还有不少人在说他用人唯亲,慕乾连十八岁都没有满,如何能担此重任!彼时慕华寅只是微微一笑:“有志不在年高,昔时甘罗十二岁便被拜为上卿,慕乾已经十七,领兵出征难道还不行?”
慕大司马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旁人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闭口,慕乾年纪轻轻便成了征南大将军,真是风光无限。慕华寅对自己儿子很是放心,南燕本来就是外强中干,根本不必怕它,慕乾此次去南燕,只不过是捡军功而已。他得意的摸了摸胡须,现儿慕乾得胜归来,他倒想看看那些喜欢生事的人还有什么话说。
慕乾当上了征南大将军,有不放心的人一直在赫连铖耳边进言:“皇上,就怕那慕华寅父子勾结,借口出兵灭南燕,其实却来反攻大虞,这可如何是好?”
赫连铖本来就对慕华寅有所猜忌,听着那些人煽动,更是有些心上心下,于是点了秦冕做监军,赐了他尚方宝剑,又拨给他一支军队,心里想着这该是准备充分了。临行前特地叮嘱秦冕:“你须得盯紧了慕乾,有什么情况都速速写密报回京,若要他有什么轻举妄动,杀无赦。”
出去了这么九,秦冕的密报回来得很少,赫连铖心中十分不安,好在慕乾倒也没什么异常的举动,灭了南燕,将皇上与群臣都捉了回来,算是安守本分。赫连铖眯了眯眼看着前边慢慢靠近的队伍,心中也没什么激动,最初听说南燕已被灭的那种高兴劲头已经没有了,他只是来完成一个承诺而已。
慕乾带着军队走到东城门外,长长的号角吹出了呜呜的声音,与那唢呐欢快的曲调交织在一处,直冲云霄。慕乾见着赫连铖骑马立在那城门下头,赶紧翻身下马朝赫连铖行了一个大礼:“臣慕乾叩见皇上。”
“慕爱卿,平身罢。”赫连铖看了慕乾一眼,见他眉目间一种勃勃英气,两道剑眉斜斜入鬓,一双眼睛就如寒星一般,站在那里,慕乾就如一棵挺拔的青松,全身都充满着朝气,还有一种让他说不出来的感觉。赫连铖心中的猜忌此时忽然又起了几分,这慕乾瞧上去便是人中龙凤,自己可还是不能放松了对他的警惕——慕家父子,可都不是能等闲视之!
接了慕乾进了城,赫连铖先犒劳了三军将士,然后问到燕铣:“听说他带着两位妃嫔躲在枯井里边?”
慕乾笑着点头:“不错,确实如此。”
“哦?竟然还有这种皇帝?都破国了还惦记着自己的妃嫔?快将他押上来让朕瞧瞧。”
燕铣被带了上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难,他比原来更瘦了几分,就如一根枯枝般,脸色也黑了不少,头发凌乱的耷拉在脸侧,让他看上去无比憔悴。
赫连铖望了望燕铣,哈哈大笑起来:“南燕的皇上竟是这样一副模样,我倒是没有想到!如何这般脸如死灰?难道就没有一点帝王之气?”
“皇上,不如宣他那两位妃嫔上来瞧瞧,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绝色,能让这南燕的皇帝到这般紧急关头还惦记在心上?”旁边有大臣谄媚的说道:“都说南燕出美女,可否也让臣等见识见识?”
赫连铖听也也颇感兴趣,吩咐下去,将那曹贵妃与魏美人押上殿来。燕铣听了这话,头抬了起来望了赫连铖一眼,脸上露出一种哀求的神色,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你瞧瞧他那模样,好像还想护着自己两个妃子呢!”
曹贵妃与魏美人很快被带了上来,两人跪在地上朝赫连铖行了一礼,莺声燕语道:“妾身见过大虞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铖一愣,这声音着实好听,酥软得似乎能撩得人的心都麻了一边,他后宫里的妃嫔还没有谁有这般娇媚的声音,看起来南燕果然是出美女的地方。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赫连铖吩咐了一声。
曹贵妃与魏美人应了一声,两人均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