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微跪倒在地上,没有抬头。
那明黄色的衣衫停在了她身边,她能见着衣衫的一角不住的在晃动。赫连铖,果然过来了。
“你出去。”这句话明显不是对自己说的,因为慕微听到了脚步声慢慢远去。
慕瑛,自己的亲姐姐,竟然下了懿旨召自己进宫,只是为了好让皇上毁去自己的清白?慕微的双手紧紧的抠住冰凉的地面,一双眼睛盯住了那双停在自己面前的脚,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愤恨。
都说皇宫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果然如此。在这里生活的人,仿佛都没心没肺,为了自己的利益,能葬送掉别人的一切。姐姐,她已经贵为皇后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慕微静静的跪在那里,脑子里迅速想着如何脱身的法子。
“慕二小姐,你且起来。”赫连铖已经居高临下的看了慕微好一阵子,见她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没有一丝不安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有几分好奇,旁的女子,单独面圣,不该是激动得全身发抖,或者是恐惧得无以复加?可是看她那般淡定,仿佛她就在自己家中一样,实在是有些特别。
慕微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直视赫连铖:“皇上,不知道你=您为何用这般曲折的法子将我骗进这内室?意欲何为?”
“哈哈哈,慕二小姐,你竟然问得这般直接!”赫连铖听了这句话,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性子,朕喜欢!”他眯着眼睛打量了慕微一番:“慕二小姐,你生得着实美貌,朕这后宫虽然有妃嫔无数,可却没有一个人及得上你。”
“多谢皇上夸奖。”慕微欠了欠身子:“若皇上没有旁的事情,恕臣女先行离去,陪皇后娘娘闲话家常。”
“朕让皇后宣你进宫,若只是说这句话,那也太小题大做了。”赫连铖走上前一步,一双眼睛盯住了慕微的脸:“朕见慕二小姐生得这般美貌,起了爱慕之心,想要与慕二小姐好好温存一番。”
他实在无耻,竟然这般直截了当便提出了这种要求,慕微站在那里,脸色有些发红,朝赫连铖怒目而视:“皇上,臣女乃是好人家的女儿,待字闺中,不是皇上的后宫嫔妃,何来这温存一说?皇上快莫要与臣女开玩笑了,还是准了臣女去找皇后娘娘罢。”
赫连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朕要与你温存一番,你竟然还拒绝?莫非还要朕用强不成?”他满脸的不欢喜,呵斥了一声:“快些与朕来宽衣解带,将朕伺候舒服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慕微倒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恕臣女难以从命。”
“你这又是为何?被天子宠幸,这是祖上积德才有的好事,你竟然将这种好事往外推?”赫连铖不耐烦的看了看慕微:“若不是见着你惹人怜爱,朕哪有这般心思与你周旋,快些过来服侍朕,休得啰嗦。”
慕微伸出了自己的一双手,露出了羊脂玉环:“皇上,你可认识这双玉环?”
赫连铖看了一眼,有几分讶异:“这不是太后娘娘的羊脂玉环?为何在你手上?”
“这羊脂玉环乃是六月二十八,太原王引我觐见太后娘娘时,她赏赐给我的。”慕微一双大眼睛里没有丝毫惊慌,她故意将太原王说了出来,便是想用这母子、兄弟的情意来打动赫连铖,看他在不在乎高太后、赫连毓与他的感情。
慕微的话说得很巧妙,她没有直接说自己是太原王的心上人,高太后赏赐这羊脂玉环就是看在太原王的面子上的。可她这话却隐隐约约的给了暗示,她与太原王之间,存在着一种深厚的关系。
“母后、臣弟?”赫连铖略微楞了楞,高太后抚养他多年,护着他从慕华寅的威逼中走到了今日,着实也是不易,他很是敬重她,赫连毓是高太后的儿子,对他这个做兄长的一直是尊敬有加,若面前的慕二小姐是他的心上人,自己却要强着夺去她的清白,那自己真是与禽兽无异。
慕微见赫连铖没有开口,心中暗喜,自己戴上一双羊脂玉环还是有点作用的,看来高太后在皇上心目里,还是有一定威望的。
赫连铖的目光落到了慕微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来:“你用这一双羊脂玉环便能骗过朕不成?母后赐给京中贵女们的首饰何其多,你这羊脂玉环只是其中一副而已,如何就能说这是朕那臣弟喜欢你?”他逼近一步,不住的点着头:“很好,很好,你比你那姐姐聪明多了,朕就是喜欢这样的美人。”
见赫连铖转念便不相信她的话,慕微心中有一丝惊慌,见赫连铖朝自己走过来,她提起群裳轻轻往旁边一闪,人奔出了几步之外,堪堪便摸到了门。伸手一推,那门从外边被人关上了,她有几分着急,使劲一推,那门还是一动不动。
“慕二小姐,朕宠幸你乃是你的福气,为何还要躲避?”赫连铖瞧着慕微在门口,着急的拍打着门,只觉得十分有意思,他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慕微徒劳的想将门推开,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
不知道为何,他竟然不想对她动粗,想要她自己慢慢走到身边来承恩,赫连铖觉得自己十分奇怪,按照他的想法,不该是要粗暴的掳掠她的一切,然后把她当成一堆碎布般甩掉,再也不用提起这个人?
慕微试了几次,那门还是纹丝不动,看来外边已经有人将门反锁上了。她有几分懊丧,他们将自己骗进这屋子,就是要让他被赫连铖糟蹋了的,如何还会留着门让她夺路而逃?瞧着赫连铖朝她一步步的走过来,慕微心中一急,背对着赫连铖,一只手拿起荷包解开那五色绶带,将那把小匕首掏了出来,悄悄的攥在手里,袖子垂了下来,遮住了那抹寒光。
赫连铖笑着走了上来:“慕二小姐,别躲开,朕会让你尝到这事情的好滋味,让你舍不得离开朕,时时刻刻想着要挨到朕身边来呢。”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慕微静静的等着赫连铖走上前来,她微微笑着,表情与方才忽然便截然不同,赫连铖不由得有一份诧异,这慕二小姐怎么听到自己这句话便便了脸色?真真令人费解。但他没有停住脚,一步踏了过去,伸手就去抓慕微:“慕二小姐,来来来,和朕一起去那边床上罢。”
寒光一闪,赫连铖只觉有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已经滴下血来,幸亏他缩手够快,那匕首没有割得太深,他拿了一边衣袖紧紧握住那渗透出血来的手背,见着上边被染红了一片,勃然大怒,盯住了慕微,怒喝道:“慕二小姐,你是想找死不成?”
慕微轻蔑的一笑,将那匕首搁在自己的脖子上边,一双眼睛里充满着决绝的光芒:“皇上,臣女是想找死,臣女这清白之躯,绝不会让人玷污,皇上若是再敢过来,那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她本来应该是拿着匕首指着赫连铖的,但是她知道赫连铖有些身手,即便是被自己割了一刀,想要用强,那对付她也是轻而易举,所以现在只能将刀子架到自己脖子上,赌慕家在赫连铖心目里的威慑力。
心中苦笑了一声,这是她第二次用这样的招数了,第一次是进香途中受到拦截,面对燕昊的威胁,为了让他放过自己的母亲,她夺过刀子架到自己脖子上,燕昊答应了她,只将她抓走了。这次,面对的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不知道他会不会如燕昊一般心软。
可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要赌上一赌。
她赌的是皇上对慕家的忌惮,一个活生生的人进宫,却在映月宫里被逼自尽,她想皇上绝不会想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自尽,对于大虞都会造成动荡,她不知道父亲会有什么举动,但她相信自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慕乾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赫连铖停在了那里,震惊的望着慕微,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慕二小姐竟然拿自尽这事情来威胁他。那匕首闪闪的发着亮,一看便知道很是锋利,只要稍微动一动,就会将皮肤割破。雪亮的刀锋放在她粉嫩的脖子上,让他看了也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唯恐她自己下手重了些,血珠子便会从那粉颈上滴出来。
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布置,暂时还惹不起慕家,若是慕二小姐死在这映月宫里,自己便是给了慕华寅一个绝佳的理由。不行,自己还不能这么做,赫连铖望着包在自己手上的衣袖那红色又深了些,将那袭明黄的衣袖染得格外触目惊心,他紧紧捏了一个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慕二小姐,你放下匕首,朕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听着赫连铖松了口,慕微一颗心也落了地,可她不敢放松警惕,只是沉声对赫连铖道:“皇上,还请你让屋子外边的人将门给打开,让臣女出去。”
她的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他,唯恐他有任何举动,赫连铖瞧着有几分丧气,又有几分不舒服的感觉,慕微的眼睛与慕瑛的实在有些相像,单单瞧着她的眼睛,便想起外边的慕瑛来了。
“开门。”赫连铖朝门外大喝了一声:“送慕二小姐回府。”
外边果然有人,就听“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外边站着一个内侍一个姑姑,两人满脸尴尬。慕微瞧了他们俩一眼,手里的匕首不敢撤下来,大步走出了屋子。
到了外边,慕微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阵轻风扑面而来,将后院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将她的衣裳也吹拂了起来,不住的拍打着她小巧的脚踝。慕微在树下略微停留了片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裳,只觉汗津津的一手,方才这般紧张,她自己都不没有注意到,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已经流出了这么多的汗水。
她咬着牙,一步步的朝那边的主殿走了过去,那里端端正正的坐着她的姐姐,大虞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她的亲姐姐,一道懿旨将她骗进了皇宫,将她推进一个已经布置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