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怎么回来啦?!”白萱开了院门儿,一脸震惊的瞧着站在门口的柳蔓月,那嗓门大得,把原本听着拍门动静出来张望的另外三处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抬手在眼角假竟抹泪,柳蔓月瞪了她一眼:“止声!”心下却暗赞了句:好丫头,叫得好!
谢过那两位送自己回来的小公公,柳蔓月方进了屋子,也不梳洗,便一头倒在床上不肯叫人服侍。
三个丫头面面相觑,心下震惊,主子是被皇上拉走的,本应是随去承宠的,可瞧这样子……一来时候太短了些个,二来……若真承了恩宠,哪里还会叫她半夜三经自己走回来的?!
“主子主子!”一个小丫头跑到了减兰的门口道,“清园儿的那位,被人送回来了!”
里头减兰本已歇息下了,只因心里堵着股子气,却没睡着,听着这话,不禁半坐了起来:“怎么?送回来了?皇上莫非没宠幸她?”
“那倒不知,只是一路上哭哭滴滴的回来了呢。”
“哼,全是草包。”减兰这才将心中的郁闷换成嘲笑,冷笑了一声儿,忽下了地,“取酒来!拿纸笔来!”
“主、主子,现下时候已经是不早了,若想写字,明儿个一早不好么?”解红一头冷汗,这是哪跟哪儿啊?主子今儿个是怎的了?怎么大半夜的却想着要写大字……还、还要喝酒?!
“你不懂。”减兰一脸傲色摇着头,“天地不仁,万物为邹狗,唯有一醉方还我清净!亦唯有一醉方能得那万事流芳的佳作!”
“……是。”虽听不甚明白,但……似是好厉害的模样。解红只得退了出去,忙去寻些个好酒再取纸笔送来了。
喜园儿乐园儿中,那两位皆打从楼梯上头滚下来的难姐难妹亦听了这个消息,胸中原本的闷气立时散尽。
玉簟秋冷笑道:“也合该她倒回霉了,被皇上拉了回去,却又叫人送了回来,这脸,丢的哪里就比我的小了?”
一旁伺候的芳草垂手,不敢接口——那也没您被光着送过去、光着自己走回来脸丢的大啊……
玉簟凉亦是冷笑:“本应是我的,却叫她便宜去了,这回可好,谁也别想落着!”
柳蔓月把自己埋在被褥中,长长松了口气,她原本不必这般早回来的,还有话想同那小皇帝商量,把今日之事套好了再说。可当时那屋子里头的气氛、那股子叫人心神不宁的气息、同小皇帝眼中那阵阵情愫与**……只把她心惊得不敢再呆。
今日不是个好机会,只因着那易有孕的药被小皇帝收了,她若是侍寝却无孕,必会引阁中疑惑。现下倒好,自己大可说因着以为能侍寝,就把那药给吃了,之后只要阁中没来得急再送药来,自己中间找着机会伺候他一回,便可两面交差了。
伺候皇上是差事,柳蔓月自是清楚。只因着她不想动心、动情,故,若是她自己挑好了日子,再顺势而为方好。但凡如今这般多方算计下的机会……她可不想要,更不想动!
一夜好睡,次日一早,本应接待大臣听朝政的太后,却一大清早的叫人来宣柳蔓月过去。
想必,因着昨儿晚上那事儿,太后怕是也一夜未曾好睡吧?
梳头、洗脸,看了看镜中自己那神色,柳蔓月还是不满。因睡得晚、起得早,脸色不大好看,可到底还是不够憔悴,更没那副受了多大委屈打击的心碎模样……只好一会儿到了后再装了。
叹了口气,垂着头,跟着太后遣来的那几位宫人出了门儿,朝那和颐殿行去。
殿中仍是那股子檀香味儿,只坐在殿中的太后却与平素那不怒自威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柳蔓月心下清楚,除了自己这事儿,怕是还有那下药之事呢,太后这一晚上睡没睡着都是两说着。
进了门儿,头也不敢抬,垫子还没被宫女拿来,柳蔓月便一下子跪倒,膝盖上头疼得她眼中立时冒出了泪来,声音发哽道:“太后,妾身无用……妾……妾……”说着,便抽抽搭搭起来,那股子委屈,再加上那声声泣血,怎么听怎么叫人……心烦。
“莫要哭了!”太后本就心烦,这会子听了更是头疼的厉害,“扶柳美人起来,再把那膝盖给跪坏了。”
两位宫女过来,扶着柳蔓月侧坐到一边儿的椅子上头,柳蔓月这才掏出手帕,低头拭着眼角,轻轻抽着鼻子。
“昨夜到底生出了何事?皇上……你怎么那么早就回去了?”这般模样,虽明知问了便是戳人痛脚,可到底不得不问。
柳蔓月头又垂了三分,声中带着些个寂寥并委屈:“昨夜……同几位公公们送皇上回去……”一句话没说完,便又抽了两回气儿,复道,“进了听雨阁,皇上……皇上拉着妾……上了楼……”
说到这儿,不是……都挺正常的么?太后那眉头皱得再紧了三分,等着柳蔓月后头的话。
“到了床上……皇上抱着妾……抓着妾的胳膊……”说着,缩了缩自己那双手,太后正瞧见两个腕子上头皆有淤青之色,“可……可被皇上碰了几下子……便忽一下的被皇上打床上……踢下来了!”
说罢,柳蔓月再捧了帕子,哭得那叫个声嘶力竭委屈心酸啊……
太后瞠目结舌,人都拉到床上去了,怎么又把人给踢下来了?!那孩子……那孩子到底在闹个什么?!
“这……这又是为何?皇上可有说?”
“皇上……皇上说……”柳蔓月一说一抽气,委屈的不得了,“说他要做明君……便是被人暗算了……也不能如了那些人的愿……说着,就拿枕头丢妾……将妾赶出去了……”
太后双目圆瞪,嘴巴微张,他……他竟因着这个缘由?!这孩子也未免太执拗些了啊……他可是皇上,哪里用的着在这种事上委屈自己!
“唉……这孩子。”太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柔声劝道,“你的委屈我知道,皇上也是……你且安心,我会劝他的。昨个儿晚上倒叫你受了这些个委屈,来人啊,赏给柳美人两匹缎子,再把前些日子送上来的那套红宝石首饰一并送去。”
柳蔓月忙起身福礼,道:“妾身哪里当得起?皇上……皇上自己个儿的委屈比妾的还大呢,妾万不敢埋怨。只盼着……只盼着……皇上日后能记着妾点子好……便是了……”
听她说得如此识大体,太后心中甚是宽慰,这个倒是个懂得分寸的,既如此,那便提携着些便是了。笑着点头道:“皇上自会知道,哀家也记得你呢。”
似是因着有了太后这些话,柳蔓月心中稍安了些个,再三谢过太后赏赐,方退了下去。
“请太妃过来。”送走了柳蔓月,太后双眼微敛,身上寒气迸发。
“是……”红绡身上微微一抖,太后这回,是真个生气了。
“哼,敢给我儿子下药,哀家倒想听听,她这回可有什么说词!”狠狠摔了手中的茶盏,太后脸上一片铁青。
“哟,谁给姐姐这么大的气受呢?”外头一句娇滴滴的话声传了进来,声里带着笑,那人袅袅行了进来,不是朱太妃又是哪个?
“主子!”柳蔓月回来了,眼睛红肿,垂着头,所幸身后跟着的几位宫女太监手里拿着不少赏赐,三白这才稍稍安心。
“打水,洗脸。”进了屋,柳蔓月这才松了口气,太后那里应付过去了,既不用叫她担心自家儿子不是不龙阳爱好者,又不怕被人怀疑是自己惹了皇上不高兴,还叫她心疼了儿子之余又赏赐了自己……三盈啊!
“哟,这首饰……可金贵着呢。”接了那装着首饰的盘子,白雪吓了一大跳。
“哎呀,这金丝儿细得都跟头发丝儿似的了……”白萱亦瞪大了眼睛,凑过去瞧着。
“这布料也是上好的,平素哪里见过这个?”白雪再看着白香怀里抱着的缎子,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主子这回哭得真值,竟能赚回这些好东西来!”白香左右瞧瞧,抬头夸了柳蔓月一句。
“少胡说!”白雪骂了她一句,这分明是太后宽慰自家主子才赏赐下来的,不然昨儿晚上都到了皇上那听雨阁了,还硬叫人送了回来,这般丢脸,再轻生了可怎生了得?!
这白香,便是真的,也不能直说出来啊!不然,自己这脸面往哪里放?柳蔓月横眼瞪了她一眼,白香缩了缩头,老实的垂下了脑袋。
主仆数人,心里头想的竟皆不是一码子事,一时间,清园里头人人禁口,不敢再提。
太后抬手捂着胸口,脸上颜色一片铁青,看着门口那处早没了朱太妃的影子,方重重的吸了口气。
“太后……”见朱太妃离去,红绡方敢进了屋子,见太后这般颜色,吓得一惊,忙上前扶住,给她背后顺着气。
“贱人!”猛的一抬手,将身边一套轻薄如纸的上好茶具推到了地上,只惊得红绡身上一抖,忍不住暗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