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贺萱很肯定的认为廖庸喜欢左良起,已经过了有半个月的时间。
今天,左良不用当差,无事可作的他,想起自己已经有段日子没去廖家了……两人都在京中,却良久不见,这是从自己与这位贵公子相识之后从未有过的。
自从自己戳破了与贺萱之间的这一层隔膜已经之后,自己似乎总在躲着廖庸,贺萱这些天忙的晕天黑地的,偶尔见到自己,也只是微笑点头,并没深谈过什么,不过倒是在自己的面前提及过廖庸几次,眼中也似有若无的流露着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左良也觉得有必要去和廖良谈谈,不论以后怎样,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自己可不想枉废了去。
想到这些,左良派了个自己家中的下人,始无前例的先去廖家送了信儿,说今儿过去。
左良吃罢早饭,正准备前行,却见派出去的下人走了进来。
“信送到了?”
“回少爷的话。廖公子不在家。”
“不在家?”左良一皱眉,这入凡不是在躲着自己吧!
“嗯,听门上的人说,好像是一大早就去了锦瑟姑娘那里。”
左良点点头,挥手退去了家人。没关系,去哪儿都行,只要你还有个准地方,我就去找你。
左良出了府,一打马,也往“听雨轩”赶了过来。
天气已经入了盛夏,左良进门时,正看到廖庸与锦瑟在院中放置的竹榻上纳着凉。锦瑟倚着个团花的冰丝大软枕看着书,隔着胡杨木的雕花坑几,廖庸躺在缕金织的玉枕上闭着眼睛假寐着。
“两位倒是好安逸啊!”
左良带着笑意说道。
听到左良的声音,廖庸并没有动,连眼睛都没睁,继续装睡。倒是锦瑟忙从榻上下来,对着左良一施礼。
“左将军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今儿不当值。”说着,他往廖庸那里瞧了瞧,笑着说道,“入凡真是会享受。这微风抚面,柳荫成行,软榻玉枕,旁边还有美女为伴……倒真不辜负了这样好的日子。”
廖庸还是一动不动。锦瑟瞧了瞧,微微一笑,请左良请到另外一侧来坐。左良一摇手,硬是挤到了廖庸的这一边儿。廖庸也不理他,只是往旁边动了动。然后示意锦瑟也自便,锦瑟一笑,依然还如刚才一样,倚在枕上。
左良见廖庸不理自己,便也不再多言,只是与锦瑟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闲话。边说,边有意无意的往廖庸身边挤。廖庸被他挤的不耐烦,一骨碌坐了起来。
“你这个人,这么大个院子就没个你呆的地方?偏我身边就是好的了?大热天的!让旁人看着,成什么样子?”
看着廖庸的样子,左良一乐,说道:“这就奇了。你从小不就爱这么玩儿么?我也从来没因为这个和你恼过,今儿,不过你我换了换位置,你怎么就恼了?”
廖庸看着左良,气的把脸扭到一边儿,过了好一会儿,转过来问锦瑟道:“姑娘,你觉得我是个喜欢男色之人么?”
“啊?”这话问的突如其来,把锦瑟问的一愣。
坐在一旁的左良却一下子脸变了颜色。
“公子这是何意呢?”锦瑟忙收了刚才的惊诧,转尔微笑着问道。
“这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前前后后有两起子人和我说过这个了。我就奇了!我怎么就像……就像了这一路的人了?”
锦瑟闻言,莞尔一笑,答道:“想来,是因为廖公子与左将军跟贺大人走的过于亲近的缘故吧……而且,公子早已到了婚龄,却迟迟未有婚配,那好事之人,自然便会妄自猜测。”说到这儿,锦瑟笑意更浓了些,接着说道,“别说是您。说句不敬的话,就算是王爷,只不过与两位侧妃亲近的少了些,不也被这样以讹传讹的说了许多故事出来么!常言说‘三人成虎’,这样的闲话,不去理他便是了。”
“若是旁人,我倒也不在意了。你何曾见我为这样的闲话生过气,可是这两次说这话的人……”说到这儿,廖庸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
坐在一旁的左良,听了这些话,如坐针毡一般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其实,这情爱之事,也无关乎男女吧……”
听了左良这有气无力的半句话,锦瑟的笑着冲廖庸招了招手,廖庸正想着该怎么离左良远些,见有这机会,便趿着鞋坐到了锦瑟的身边儿。
“公子可发现了?”锦瑟偏着头问道。
“什么?”
“你觉不觉得,打从庆县回来,这左公子不似以前那般了?”
廖庸一怔,然后紧跟着淡淡一笑,并没作答。
“我现在如何?以前又哪样了?”
“左将军真想知道么?”
左良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锦瑟下了榻,手里轻轻摇着湘妃竹的八宝团扇,笑着说:“以前将军的冷峻,可是世人皆知的。别说是我,就算是与将军几乎日日相见的廖公子,又真的看到你笑过几次呢?可是现在,不知公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每日间都是喜笑颜开的……”
听了锦瑟这话,左良的脸上更是有些不自在了,只是讪讪的笑了笑……
从左良进来开始,廖庸只看了几眼,再加上前面的那半句话,便也猜到了,贺萱并没有告诉左良自己并非男子。
廖庸心下狐疑着:贺萱为何要如此呢?难道她对子卿只是假意么?看上去并不像!那……也是,左良这人太过正直了些,若真是一下子知道贺萱是女子,只怕……算了,既然自己已经强求自己成全于他们,那不如自己先暗示上几句,也好让子卿心里有些准备吧。
“锦瑟。”
廖庸低声唤了锦瑟一声,锦瑟微笑着转过身来。
“何事?”
“我记得那一日子卿病着,你与无忧都去山上。那日你穿了一套男装很是好看。以后,若是想外出,你不妨也是那样打扮……”
“哦?公子也这样觉得么?”
廖庸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若我不知你的底细,还真的是遇到了位绝色的男子呢。”
左良听了这话,不禁一笑,说道:“男着女装,是为‘妖服’。可是这女子扮上男装……”
“有何不妥么?”锦瑟问道,说到这儿,锦瑟忽然又是一笑。
“姑娘为什么发笑呢?”廖庸问道。
“公子忘记了?那日在庆县,贺公子还穿过‘妖服’呢!只是可惜左公子没见过就是了。”
听到这话,左良想出口的话,又换了词:“我倒不敢说是不是不妥,只是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吧。”
“左公子此言差矣。其实古时女着男装也是为风尚呢?”
“哦?”廖庸挑了挑眉毛,问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原来这也有典故么?”
“春秋齐灵公的时候,那便是个思空见惯之景。”
“那也不过是个貌似罢了。空有其表的。”左良说道。
锦瑟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若说有内涵的女子,也是有的。有首诗,不知道两位公子可曾读过……”
“什么诗?”廖庸问道。
“偶离幽隐住临邛,行比贤贞比涧松。何事政清如水镜,绊他野鹤向深笼。”
左良看了看廖庸,两们都摇了摇头。
锦瑟笑着说道:“这诗的典故我不说,两位自回家读读《太平广记》便知道了。我只说这个罢。作这诗的人,便是一位我极敬的女子。此女名叫黄崇嘏,乃是五代时蜀中的一位才女。此人善棋琴,妙书画,实乃一奇女子。后人按着她的故事编了戏文,说她女扮男装参了考,而且还中了状元……”
“女扮男装参考,还高中?这把我等一甘须眉男子置于何处啊?”左良不以为然的淡然一笑说道。
“我倒不觉得。这奇人奇事,哪一朝都是有的。若是真遇到这样的女子,子卿以为如何?”廖庸啜了口茶问道。
“若真遇此人……我倒想领教上一二呢。”左良答道。
“若真有这样的人,也烦请着廖公子为我引见呢。”锦瑟笑着说道。
廖庸点了点头,说道:“都说小隐于野大隐于世。若说真的想寻,只怕还真不一定遇到。若无心而遇,才是真正有缘吧。”
说着,廖庸定着神看了看左良,说道:“我这些天,只是有点烦闷。既然已作所选,我心里也算是定下来了。好好珍惜,莫放过了这份机缘。你我兄弟多年,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的心思你也知道。都放下吧。该如何,还如何就好了。”
左良听了廖庸这话,心里才真的松下了一口气来。
这时候,忽然听门上来报,说贺萱从宫里派人过去廖家传话,今儿晚上会早回来。廖庸笑了笑,说道:“烦那人回去告诉贺大人,从礼部回来,换了便服往这里来吧。今儿我们就在这儿蹭吃蹭喝了!”
左良与锦瑟听了这话,都是一笑。
两人听说今日能见到贺萱心里都是十分的欢喜。
倒是廖庸,又歪在了一旁,闭上眼睛养着神,心里却在翻腾着:也不知道子卿究竟听明白了没有。看来,他对这女扮男装之事,是十分的不以为然!这可如何是好呢?真的要找个机会,让贺萱和他好好谈谈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