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行马上就要进入尾声了,这一晚,经过修飞的安排,贺萱终于与孟夫人见了面。
这一路上,贺萱的心情都是十分的不平静的,虽然在来之前,她已经做了不少的心理准备,可是真正要见面了,心里还是觉得忐忑的厉害。
见到贺萱,孟夫人正欲施礼,却被贺萱一下子给扶住了。
“夫人万不可如此,晚辈……晚辈担当不起。”贺萱想了想,然后对修飞说道,“修叔叔,我有些话,想私下里与夫人谈谈,你且到外面等我吧。”
修飞点了点头,这些年,虽然是自己一直在照顾着这位夫人,但是修飞却也克守着自己的本份,今天若不是陪着贺萱一同前来,别说这个时候,就算是在白天里,修飞也是从不会踏进这个小院里的除了厨房外的任何一间屋子的。
看着修飞走了出去,贺萱掩好了房门,转回身,来到孟夫人的面前,把衣襟一撩,双膝齐跪于地面之上。
“微臣贺萱,给娘娘请安。”
只这一句话,把孟夫人一下子惊在了那里。
“你……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吧。”
偷眼看着孟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惨白,贺萱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位女子绝对是与当今的圣上有着某些关系。
贺萱并没有起身,低着头说道:“虽然不知道娘娘的位份,可是那一日,在宫中,皇上亲自给微臣看了娘娘的画像,并嘱咐微臣,一定要寻到娘娘的踪迹……”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放不下么?”孟夫人把脸转到一边,拭了拭从眼中涌出来的泪水,低低的问了句。
“皇上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思念之意溢于言表。”
孟夫人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把贺萱扶了起来。然后,拉着贺萱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儿。
“我不是什么娘娘,从来也不曾是……所以,贺大人不必对着我一个乡野的老妇行这样的大礼,我真的是受不起的。”
“可是……”
“我想,自从你看到那画像开始,便也有了许多的猜测吧。唉……都二十五年了,他只当我死了,不是很好么!”
“娘娘……”
“不要叫我娘娘……”
贺萱咬了咬嘴唇,说道:“孟夫人,晚辈,晚辈确实心中有许多的疑惑,不知道孟夫人能否为晚辈开解一二呢!”
“这些事,都是些旧事了,你少知道些,会更好。”
贺萱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知道……可是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真的会寝食不安的。如若夫人不是太为难,就让晚辈明白一二吧。”
听了贺萱这样讲,孟夫人看了看她,笑了笑,说道:“你和你父亲,倒真是有些相像之处……那,老身就给你讲个故事吧。”
贺萱点了点头。
“咱们且不说那是哪一朝哪一代的事儿。只说当时的皇帝膝下育有两子,都是风采出众,博学广闻的。大皇子勤勉,二皇子呢……从小便无争位之心,只是一心的想做他的闲散王爷。觉得那样更乐得自在。”
“尽管如此,这二皇子在学问上也是精进的。皇上对他也是喜爱有加的。这位二皇子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那前后两年,同一乡竟出了一文一武两位状元,而这位二皇子与这两人竟然也是一见如故,结成了好友。某一日,这三人结拜游湖,与当时的兵马大元帅之女相遇,四人以诗会友,竟也是谈的十分投契。也是这位小姐命里有这样的缘份,这位二皇子这一见之后,对她竟是念念不忘的,两人鸿雁传书,确实是心有所钟的。”
“可是,这为官场之上,不管哪朝哪代都是起风云而无预警的。这位兵马大元帅平时也是有些持才傲物,并不是十分会经营自己的官道,所以,当有人举报他与敌国私交甚蜜,有意窥视社稷的时候,皇上竟也信以为真……如此重罪,自然少不了抄家灭族之事,索性那位元帅只有那一女,虽然不至被斩,可是,却也落得个配为官奴之命。”
“就在那流放的途中,押解的官差欲对这女子施暴,所幸那二皇子和他的两位朋友如从天而降一般,戴着面纱,救下了这个女子,并把她保护在了府中。女子除了感激王子的救命之恩,更感念皇子在此种情况下的不离不弃,干愿舍掉一切名位之争,委身于这位皇子。”
“事发不久,先皇归天,大皇子理所应当的承了皇位。对于自己兄弟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些的,可是,也愿意睁一眼闭一眼的就那样过去,只是要求二皇子不可以给这个女子名份,否则,日后朝官说起,只怕他也无法为兄弟开脱。”
“可就在这时候,这个女子有了二皇子的孩子,为了保这母子的平安,二皇子悄悄的命人把这母子二人送到了南方一处僻静小镇……那段时间,这个女子千念万念着,只要自己生下的是个女儿便好,这样一来,就可少了不少的麻烦……临产前夕,这位痴情的皇子还亲自来到了女子的身边,陪她待产。”
“可是,盼的东西往往是得不到的,这个女子偏偏就为二皇子生下了一个男孩。而就在生产的那一天,新皇意外暴毙,举国震惊。虽然当朝的皇后当时也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就这样,二皇子急急的被召回京城,即了皇位。”
说到这儿,孟夫人看了看贺萱,再次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这才接着说道:“二皇子即了皇位,便动了心念,要把已经为自己生下龙子的女子接回宫中,封以贵位。可是女子产后,身体虚弱,这一等,就等了将近有大半年的时间。就在将近之时,已经身为太后的原皇后,诞下了她与先皇的皇子……这样一来,朝廷上便有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一种是二皇子既已即位,便是名正言顺;可另外一种声音,则因为二皇子尚未娶妻生子,要求他把皇位还给刚刚出生的先皇之后,并由太后协政……”
“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猜得到了。自然,这个女子和她的孩子就成了众矢之地。就在皇上接他们进京的时候,杀手却先他们一步到了这里。”
“也许是这对母子命不该绝,被太后派来的人,竟然是二皇子的那两位知交好友。太后将他们的家人禁于掌握之中,要胁他们不得不为自己做事。两人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做。但两人却始终无法对这对母子下手,尤其是那位将军,直到那天,这位女子才知道,这将军对自己也是一直心存爱意,只是因为她与二皇子之间互通心意,才从未表达。”
“这二人放了一把大火,把在路上遇到的一对因为饥荒而死去的母婴放在了火中,偷梁换柱的保下了这对母子的命。因为当时的形势,太后一党未必相信,所以,两人想过办法之后,由将军将这位女子找到藏身之处,而那位文官则把皇家的血脉找到寄养的人家……”
说到这里,孟夫人再次看了看一直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的贺萱,问道:“故事讲到这儿,本该就算是个了结了。可是……”
“还有下文?”
孟夫人点了点头,“十几年前,那位女子的藏身之处似乎被人发现,那位将军不得不再次把女子重新安置,可是这样的动作却引来了太后党人的关注,那位将军为了保护这位女子,也为了江山的社稷,不得不……不得不牺牲了他自己……”
说到这儿,孟夫人的眼泪夺眶而出,大有来势汹汹之意。贺萱默默的看着她,贺萱想,自己应该已经把这故事里的每个人殾对上了现实中的人物。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孩子,是我对不起你的父亲,若不是因为我……”
“夫人……不必说了……那位将军之举,虽然谈不上什么大义之举,可是为了自己的深爱之人,也为了这江山平衡,百姓安生,舍得一身,也算是值了。”
贺萱说完,站了起来,苦笑了一下,说道:“已经很晚了,晚辈,就告辞了。”
“贺大人……老身……老身还有一事相求……请大人必务帮衬……”
说着,孟夫人竟然跪在了贺萱的面前。贺萱一慌,忙转回身,把孟夫人扶了起来。
“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你与家父即是好友,自然就是我的长辈。您吩咐的事情,我没有不照做的道理。”
“这不是吩咐,是请求。虽然,我知道你这次前来,为了什么,可是我却依然感激你让我再次见到了我的孩子……以后,这里你们不要再来了……来的多了,自然会引起旁人的疑心。我的行踪,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也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廖庸,他不能知道自己是谁……永远都不能!不然,不论他能不能得到他应有的地位,对他来说,都只有死路一条……我要的,只是他能平平安安的活着,这样,才不枉了我几十年的忍耐……答应我,好好的帮我照顾他,保护他,可以么?”
看着眼前这位母亲,贺萱的双目也是垂泪不止,她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我应了!我会像当年父亲保护您一样的,保护住廖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