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左氏父亲收到贺萱的死讯时,左俊忠顿时就昏厥过去了。
虽然,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却没有想到来的这样之快。贺萱的遗体被悄悄送出了皇宫,就是由左良接手的,左良望着棺裹,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回到府中,左良奉了父亲的命,在自家设了个小小的灵堂。
入夜,左良亲自来为贺萱守灵。
看着有如睡去的贺萱,左良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挖去了心肝一般。
这个女子,毕竟自己深爱过。
可是,如今,她竟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左良真的很想告诉自己,这不过就是一场梦,一场让人很害怕的噩梦,等天亮了,自己醒过来了,就又能看到贺萱,听到她说话,甚至和她过招……当然,左良也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原来定好,两日后离京,眼下,左良很想和父亲商量一下,再拖上几天。
这天用过早饭,左良来到书房,却正好遇到齐老爷子离开,他并没有与齐老爷子说几句话,而是恭恭敬敬的将他送到了门口,然后去见父亲。
“爹。”
一听到左良的声音,左俊忠抬起头来,说道:“你来的正好。这道拜辞的折子,你帮我送进宫里去吧。”
“好。不过,咱们能不能过两天再走呢?”
“嗯?为何?”
“儿子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在家里给无忧停上七天的灵,然后再……”
“不必,明天就出灵。”
“明天?您已经给她选好地方了么?我本想着今天出去打听一下呢。”
左俊忠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咱们不把她留在这儿,带着她一起走。咱们此去西南,而无忧家也在南边儿,就算是绕上此路程也可以,把她带回家吧。”
左良听了父亲的话,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啊,如果把贺萱留在这里,哪怕你买再大的地方,也不过是座孤坟。
“要不然,就直接带到西南吧。我们在那里,也能给他扫扫墓什么的。”左良若有所思的说道。
“也好。”左俊忠点了点头,“去吧,先把折子上了。过几日,太皇和齐老先生也要离京了。这两道折子,一道是给皇上的,一道是给太皇的。快去快回吧。”
“是。”
……
入宫之后,左良先去见过太皇,太皇对左良只是嘱咐了几句,却只字未提贺萱的事情,左良也不好多话,便退了出来。
左良本想着,将折子递上去就回家,他并不想见允臻,可是,允臻却让太监传话,让左良觐见。左良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左良刚想给允臻请安,却只允臻甩出来一个字:“坐。”左良看了看允臻,他正在专心对付桌上的奏折,没有抬头。左良谢了恩,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左良等了能有三四盏茶的功夫,允臻才算是抬起头来。
“要走了?”
“是,明天就起程。”
“他们不肯和朕说实话,不过朕隐约听说,似乎是你把无忧的棺裹迎出宫的,是么?”
左良看了看允臻,点了点头。
“你们不是想这样就把她入土了吧?时间上……”
“不,臣和父亲商议过了,不把无忧留在这儿,她虽然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但是,臣也不想让她的坟变成孤坟。”
“你们想带她走?”
“是。至少,还有个人可以给她祭扫。”
允臻愣了愣,点了占,答道,“也好。你守着她,朕也安心。”
左良没有应声,和允臻一起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只听允臻淡淡的说道:“安心的做你的侯爷吧。朕不会为难你,不为别的,只为无忧,朕也不会为难你。也帮朕告诉入凡,朕也不会为难他,如果他还是想做宫里的贡奉,那这个差使只要朕在,就会一直是他廖家的。”
“只怕……他以后也不见得会有心于此了。”左良说道。
“朕……也是这样想的。”
左良无意间扫到了允臻腰间的那块玉佩,不由得暗吃了一惊。允臻看到了他的表情,淡淡一笑。
“这不是朕私自扣下的,是无忧送给朕的。或者说,是无忧送给那个她最初认识的韩允臻的。”
左良看了看允臻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沉默着坐了片刻。
“皇上,若是没有他事,臣,先行告退了,家里,还有些事情要打理。”
允臻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道:“闲时,回京坐坐。”
“臣会的。”
左良站起身来,给允臻极为认真的行了一个君臣大礼,然后退出了御书房。
……
回到家里,左良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关于贺萱棺裹的钉棺问题,这个仪式要不要办。
可是没想到,左俊忠却给了自己一个极让自己意外的答案。
“不钉!”
“为什么?”左良有些奇怪,且放着方便或者不方便不说,单就说扶灵归省,也没听说不钉棺就走的。
“这个你先不必去追究,暂时先不要钉棺。”
左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这样执扭,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但是,不知为何左良总是觉得,父亲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意外之喜,也是说不定的。
时至下午,左府上下的人正在忙碌着。这其中的一大部分人,过了今天之后,就会离开左家,开始自己新的营生。左俊忠说过,自己辞官之后,不想太过招摇,而且,这么多的下人,从北到南的带,也是不现实。
正在满府上下忙碌的时候,忽然皇上有旨意下。随着旨意,还抬来了好多的赏赐。但均放置在箱内,并未有示人。来到屋中,来传旨的小太监才当着左氏父子的面,打开了箱子。
黄金千两,玉如意二柄,陀罗经被一件,珠冠一顶,玉藕一支,珊瑚树一枝……
看着这些赏赐,左氏父子自然知道这东西并不是赏给自己用的,不过是借着赏惕自己的名义,实则是给贺萱的。左良看看父亲,这些东西,若按规格,只怕给皇后陪葬都是够的了。左俊忠面无表情,只是按数收下了东西。
……
第二日一早,左家的队伍离开了府地,这几府里异常的安静,几乎都没有什么官员前来拜访过,今天,自然也是,门外,没有一个送行的官员。
看着眼前的情景,左良真的有些替父亲不值,这二十余载的为官,难道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交下么?那些平日里对父亲和自己极尽拍马之能事的人,如今只怕早就已经去寻下一个目标了吧。
左俊忠倒不在意,他觉得这样甚好,至少可以免了不少迎来送往的虚礼。省了很多的精神。左良见父亲满脸轻松,自己也觉得无所谓了,不随行的下人们一直将左氏父子的车马送出了很远,这才慢慢散去,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走去了。
出了城门,一直向南走去,大约又向前行了约有四里左右的距离,忽然,有下人过来报说:“老爷,前面有大队的人马,在迎着咱们的车马呢。”
左俊忠一愣,忙叫住了马车,左良也探出头去,看到那黑鸦鸦的一片人,心里不免非常的意外,原来,他们竟然都在这里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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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令人意外的,竟是众人前面的那辆马车。
那是皇上的马车。
“草民左俊忠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左俊忠快走了几步,走到车驾之前,倒身便拜,左良也随在身后,拜了下去。
允臻听到声音,令人打开车帘,走下车来。
“老相爷何必多礼,快快请起。”允臻亲自扶起了左俊忠。
“多谢皇上。”
左氏父子站了起身,这时左俊忠才说道:“草民何德何能,意劳烦万岁亲自相送。昨日赏赐草民还未能道谢,今日万岁亲送,真让草民愧不敢当。”
“你乃两朝老臣,朕算起来,也是您的晚辈,老相爷不必如此自谦。”
“草民不敢。”
允臻说着,抬起眼来,看了看远处,大约离着自己约有百十步开外的那具木棺。心里一动,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允臻强压着自己心里的疼痛之感,对左良招了招手。
“侯爷,请借一步说话。”
“是。”
左良走近了几步。
“可钉棺了?”
左良摇了摇头。
“给她换个好些的寿材。这个东西,不配她。”
“是,臣明白。”
“余下的,就交给你来办了。如有不足的地方,你上折子给我……”
“不必劳烦陛下,不论其他,她也是我的知交好友,为她出些力气,是应该的。”
允臻点了占,再次看了看那棺,紧紧的把手捏成了拳头,深深的呼吸了几下,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皇上,时辰不早了,回宫吧。”一个小太监过来说道,左良一看,正是昨天到府上宣诣的那一个。
“好。高安,去拿来。”
“是。”
高安转回身,在允臻的马车上取了个小盒子过来。交到了左良的手里。
“这是一方印记,盖上这个火漆,以后你的来往折子,朕会最先看的。”
“是。”
……
目送着大队的车马离开自己的视线,左良才把左俊忠扶上了马车。车子又向前行进了能有小半日的时间,左俊忠突然说道:“去六度寺休息。”
“啊?”
左良被父亲突然的话搞的有些不知所措,这才离京不足二十里,父亲就要休息了?
“您不舒服?”
“有些吧。不用全员随着,带着无忧的寿材和王府的赏赐一起,再几个贴身的下人,别人不用了。”
左良虽然不解父亲的用意,但是也不想违了父亲的心思,他点了点头,离开马车,将人马分成了两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