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谭绍维离开,房间安静下来,覃初柳又拿起信细细地读了一遍。
信上贺拔瑾瑜让她放心,元娘来京的事宜都是他吩咐人去安排的,路上绝不会有差池。
覃初柳仔细地算了一下,信写好的时候元娘带着冬霜正好刚出发,快马加鞭送信要比元娘她们马车慢行快半月左右的时间。
不过,估摸着元娘心里着急,路上指定也会加快速度,这样算来,她们差不多会在十日之后到京城。
还有时间,还可以好好准备准备。
覃初柳舒了口气,现在最要紧的,是不露声色地把那个粘人的大尾巴撵走,在他处理好家里那些烂摊子之前,绝不能让他和元娘见面。
这件事暂时不急,但是信上说的另外一件事却让覃初柳蹙起了眉头。
太平镇最近很混乱,萧白那一方的势力开始动作了。不光是太平镇,朔北地区的不少城镇都入住了这股势力,先是蚕食商铺,把控经济,然后开始贿赂收买官员。
朔北啊,紧挨着辽河郡,可有好几座军事大城,若是这些大城被那伙人控制了,若是他们有别的心思,那辽河郡甚至包括北辽,可能都要面临战事了。
更加让人惶惑的是,这股势力的幕后之人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全无进展。信的最后,贺拔瑾瑜告诉覃初柳,萧白正准备把她娘和赵兰送走,送出太平镇,沿着这条线,兴许能发现蛛丝马迹也说不准。
想了一会儿,覃初柳觉得头痛,她的脑袋也就只能耍一耍小聪明,像这样阴谋阳谋的事情,她可想不来。
想不来干脆就不想了。左右身后还有贺拔瑾瑜呢,她信他定然有办法查清真相,度过难关的。
此时,京城西郊小乌山大相国寺专供香客休息的清心院内。谭氏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妖娆女子相对而坐。
女子挥了挥手,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躬身退下,待房间只剩下她们二人,她才伸手抚了抚谭氏的脸颊,“阿云,这才几日不见,你怎地瘦了这么多?”
谭氏闺名谭静云,亲近的人都唤她阿云。
“娘,邱管事没和你说吗?”谭氏撅着嘴,像个小孩子似的委屈道。“我上次回家,都走到门口了,又被大哥撵了回去。国公府还是不是我的家啊,我回个家,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娘,你一定要给我出气啊。”
说着,谭氏凑到女人身边,双手环抱住女人的胳膊,头枕在她的肩窝晃悠起来。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谭氏的亲娘,镇国公第十三房妾室。邱氏。
说起来,这个邱氏的家境也算不错,父亲是从八品的翰林院典簿,家里不说大富大贵,衣食却也无忧。
作为家中嫡女,嫁去小康之家为正妻应该不是难事。可是。邱氏却是个心大的,一心想攀高枝,后来也是来这大相国寺上香求姻缘,碰到了来接妻子回家的镇国公。
那时镇国公三十多岁的年纪,还没有发福。长相俊朗,容姿飘逸,周身气势不俗,邱氏一眼便动了心思。
她也是个有心机的,走到镇国公身侧假装摔倒,镇国公英雄救美,于是,邱氏被抬进国公府也就顺理成章了。
在她之后,镇国公又陆陆续续抬进了不少女人,可是,始终没有人能够像她这样荣宠不衰。
可惜,她的肚子不争气,这么些年也只生下谭静云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就宝贝的不行,所以给她娇惯出一身毛病来。明明是个庶女,却比别家的嫡女还娇气、霸道。
不过,也因为邱氏宠女,镇国公也心疼邱氏,没让谭氏跟在主母身边,所以谭氏最后也只是骄纵有余,却没有大家族女子该有的端正淑仪。
最后在京城贵女圈中,谭氏落得个世家嫡女看不上她,她看不上别家庶女的局面。这么些年下来,她在京中竟然没有一个交心的手帕交。
邱氏爱怜地摸了摸谭氏的发,又拍了拍她的脸颊,这才叹口气说道,“阿云,你要学会忍耐,镇国公府早晚都是你大哥的,你的后半辈子还要依仗他给你撑腰,你闲时也多往你大嫂那里走动走动,你大嫂是个好说话的。”
谭氏不服气地撅起了嘴,她才不想倚仗那个黑脸大哥呢。不过,她娘与她说的话从来都没错过,她娘说要去讨好大嫂,那她没事多走动走动就是了,左右她那个大嫂没什么见识,好糊弄的紧。
“对啦,娘,你这次叫我出来干啥?”谭氏突然坐直身子,疑惑地问道。
若是平常小事,派个丫头小厮传个话也就是了,现下竟然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约她到大相国寺见面,指定不是小事啊。
邱氏也敛起了笑容,问谭氏,“阿云,我记得上次邱管事去我那里提到了一个小姑娘的名字,就是和女婿有些关联的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
说起这个,谭氏便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叫覃初柳,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不知道会什么狐媚功夫,竟然把家里那对父子都迷住了。”
说着,谭氏的眼泪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娘,我都成亲这么久了,见到百里容锦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现下更甚,他都不让我进他的院子,可是那个小贱|人,她一来百里容锦就让她进院子里,还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
邱氏心疼地给谭氏擦眼泪,一边说道,“这能怪谁,我早说那百里容锦不是良配,你死活要嫁。现下咋样,吃到苦头了,这才是开始,以后还有你受的呢。哎,娘也不能总护着你,你得学会自己谋划才行啊。”
数落完谭氏,邱氏开始说起正经事,“我叫你过来,就是要说这个覃初柳。她可不简单,这次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过来,和二皇子关系也不一般,京城还有自己的产业。这也就罢了,你可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谭氏已经惊呆,也忘记哭了,脑子开始飞速地动了起来。覃初柳是奉旨进京的她知道,和二皇子关系好,还有产业这件事她却不知道。
一个小姑娘,和正当婚龄的二皇子关系好,皇上还要召见她,那她,会不会是未来的——皇家媳妇?
不,不可能,她一个小农女,就算有些产业又如何,身份在那里摆着,只多不过是二皇子府里的一个妾室罢了。
对,指定就是这样!
谭氏想通这一点,也不若最开始那般吃惊了,“她什么身份?她不过就是个小农女,以后也是给人家当小的命!”
这个时候她倒是忘了,自己亲娘也是别人的小妾。
邱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一般的小农女也就罢了,她亲爹可是咱们镇国公府的二公子,你的二哥,她亲爷爷就是你父亲啊!”
“怎,怎么会这样?”谭氏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二哥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闺女?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那小贱|人姓覃,不姓谭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邱氏也不知道,她心里也恨啊,这么些年她与镇国公同床共枕,她小意伺候着,没想到镇国公还是有事情瞒着她。
她在镇国公心中,到底是没有发妻的分量重啊。
邱氏把那日在书房外面听到的话与谭氏说了,最后道,“你父亲还没决定要不要认回她,你暂且不要招惹她。”
谭氏却没有把邱氏的话听进去,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覃初柳是镇国公府的人,这样的身份,足够给二皇子当正妻了。
覃初柳和百里徵又是一伙儿的,若是覃初柳得了势,那岂不是要和自己作对?
她虽然是国公府出去的,但是和皇家的人比起来,身份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这样算来,她岂不是斗不过百里徵了?
百里家的产业几乎全在她手上,难道还要她拱手把这些让出去,没门!
所以,镇国公府绝对不能认回覃初柳。覃初柳,她只能姓覃!
谭氏攥紧了拳头,牙齿也咬得咯吱咯吱响,邱氏吓得不行,连唤了她好几声,她才缓过神来。
“娘,你一定要帮我!”她赤红着眼睛看着邱氏。
“帮,帮,你要做什么娘都帮你,好孩子,你可别吓唬娘啊。”这个时候,谭氏就是说要天上的月亮,只怕邱氏也会攀着梯子去给她摘。
“不能让覃初柳进咱们镇国公府,不能让她姓谭,绝对不能!”谭氏咬牙切齿地说道。
回京的路上,邱氏歪在马车内的软榻上,揉着突突直跳的脑袋,心里琢磨着刚刚答应女儿的事来。
若覃初柳对镇国公府无用,不用她出手,以她对镇国公的了解,镇国公就绝对不会认下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农女。
若这覃初柳对镇国公府有用……
这事情恐怕就难办了!
马车吱嘎吱嘎进了京城,稳稳地停在了镇国公府的角门,邱氏在婆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整了整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裳和头发,道,“走,咱们去给夫人请个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