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立明看到那个大缸的第一眼,也不知为何,有股不祥和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左眼上的那团“七眼佛灵”隐隐地在告诉他什么。
当下莫立明驱动佛灵气息向那一只像小山一样坐立在那里的宣德大缸逼视,异彩纷呈的佛灵光芒逼近那古色古香而又造型显得有些诡异的大花缸时,莫立明又豁然发现,那幕光竟然也能够穿透那东西的表面,朝里边注视过去,水缸可不同于纸板和衣服,那些都是柔软之物,而这口似乎与众不同的缸子明显是瓷质的,质地坚硬得多,由此可以证明那阵光不但能对衣物等细薄很软的东西进行透视,它这个神奇的功能还可以应用在质量很厚重的物体上。
只不过,这下的情形又印证了这之前莫立明猜想后做出来的结论,那就是,“七眼佛灵”图像光幕还只能够穿透到物体表面以下距离很短的地方,约莫几张纸那么厚的深度。
因此他没办法直接从水缸的体表窥视到缸中,实际上,他莫立明暗暗地做了尝试,他凝聚全力,通过左眼驱动佛灵之光试图使它再往里移去,可是结果并不如人所愿,无论怎样发动,它都是纹丝不动了,前进不了丝毫。
“呼——”
莫立明顿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此刻只见他脸庞涨得通红,额头边也赫然可见渗出了一层汗水,好像他刚刚做过异常剧烈的运动似的。
“真耗力啊!”莫立明忖思道。
对于他那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正在专注地观察着那个古瓷缸的陈汉文却是没有发觉到,而与此同时老成他们兄弟几个也正聚精会神屏住呼吸,但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并不是他们“家传之宝”那个大水缸,而是久鼎拍卖公司的大专家陈汉文,当然他们也不会在跟班小学徒莫立明身上留意什么了。
“叭叭”声中,陈汉文突然紧紧地抿了抿嘴,他像是看出了什么名堂,想要开口解说什么,却又没多大把握或者有所忌讳。
莫立明无意间察觉到了他这个细节动作,但是他并非人家肚子里的蛔虫,自然想不透对方心中埋藏着的深沉想法。
于是他再一次全神贯注地投过去视线细致入微地察看起来了那岿然屹立在身前几步开外的那一个“山缸”。
这是一口深青色间或褐色粉底的大缸,高约有一米有余,口径起码也得有八十多公分,缸的四周用“立粉”的方法绘出松树、仙鹤、宝塔、和尚等图案,看着就让人觉着特别丧气,而缸的口沿有一圈一圈的“封盖”,就像老北京用的煤球炉子上箍的一个个铁圈儿,说它是盛水的吧,不合制式,说它是腌咸菜的吧,又太讲究了,反正换句莫立明的潜台词说,那东西长得太过怪异了。
“陈先生,感觉怎么样?我家老爷子特意留给我们的这个古董还算有点道儿吧?”
这时,只听一直站在陈汉文身边观看对方脸色的户主老成笑容盈盈小心翼翼地问话了。
想必他是按捺不住了,从陈汉文走进门来鉴看他们家传的那个“大宝贝”起,到现在十多分钟过去了,可对方自始至终毫不动声色,脸上的神色也甚是让人捉摸不透,如此一来,鉴宝心切的老成他们如何不着急呢,他们一个个都紧张得心跳到嗓子眼上来了,好比他们是一群正在被审判的嫌疑犯,而他陈汉文是法官,一切看他的眼色行事了。
“嗯。”听到老成的疑问之后,陈汉文低低地闷哼了一声,他反应了过来,然后从那口大缸上收回了目光,并掉转头眼神若有所思地盯着老成看。
“那咋样?”老成连忙激动地询问道,“陈先生,您实话实说,告诉我们,那是不是一件宣德年间的青花瓷?!”
“呵呵,倒是青花样式的。”陈汉文干干一笑道,“可我玩儿了二三十年的瓷器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过这等古瓷,也算是大开眼界哪!”
老成这下子终于看出来了,对方心里是有底儿了,他忽又听陈汉文那么一说,好似颇有赞叹之意,便表现得无比高兴,慌忙喜眉笑眼地说道:“这么说,那老东西是货真价实了,以现在的古玩行情,大概能值多少钱,你看那东西那么大,釉色造型又都好,弥足珍贵的是它产自大明朝瓷器制造工艺鼎盛的事情宣德年间,我想应该市价低不了吧——好吧,先不管怎么样,您给我们估个价儿出来,我们兄弟姐妹五个也好先讨论商量一下分配的问题。陈先生,您是这一行的大家,上行内随别一问,向谁打听不到你的大名?”
他越说越显得眉飞色舞,急巴巴地问起了大缸的价格来,其实不单单是他老成,他那其他两三个正站在一旁的弟兄也都是一脸的欢快之色,眼光焦急地瞪视着陈汉文,亟待他的估价,而后付定金上拍,这么好的东西如果不大捞一笔,那岂不是暴殄天物了,咱家兄弟姐们也不好分来。
“老成,你太心急了。”陈汉文却沉静下来了面色说道,“你先告诉我,你父亲留传下来的这个大缸是用来干什么的?”
“养鱼的啊!”老成胸有成竹颇显自豪地高声回答道,“据我父亲临终前说的,这口鱼缸可大有来头,是皇上御赐给大臣享用的鱼缸,陈先生,您是国学大师是古玩行上的顶梁柱,所以您肯定也清楚了,皇帝特批赐给大臣们的东西多半是没有底款的,您说,我说的对吧?”
他一本正经地说来,身在旁边认真“听讲”的莫立明觉得有几分道理,但他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后听陈汉文搭话了:“是,按你说的,也是有这种可能性的。我还知道,古代御制鱼缸也有这么大型号的。”
陈汉文说出这两句话的时候他脸庞上明显荡漾出了一抹意味隽永的神色,而老成他们似乎并没看出来什么。
“陈先生,您就给我们交个实底儿吧——这玩意儿到底值不值钱?”老成急不可耐地问道。
“老成,值不值钱不是我说的算。”陈汉文直截了当地说道,“但这东西不是我们公司所需要的,你们还是拿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我们还得赶回t城去,就在此告辞了。再见。”
说罢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身去,拉了一下莫立明的手臂便大跨步向前走。
“哎,陈先生,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没想老成快步追了上去,一把便拽住了陈汉文的手,挽留住他。
“老成,你放开我好吗?”陈汉文回头叹口气说道,“你家的那个东西我实在是看不好,依我看,你们最好先拿去有关部门鉴证一下,这样你们自己心里有底了,取到的相关证书也能帮助你们很顺利地找到买家。”
“陈先生,你这分明是在推脱我们,你早已经看明白了那东西对不对?”老成语气激动而急促地说道,“你就别隐瞒什么了,抖个底吧,就算是死我们也瞑目了!”
他咬牙切齿的,话语说得很严重。
老成自是想得到,他陈汉文是拍卖公司的鉴宝专家,能看不明白那么大一个家伙吗,他不打算收绝不可能是因为那东西太好了,对于拍卖公司来说越好越有市场价值的古玩他们就越巴不得收下来,可看对方竟没有半点儿感兴趣的意思,这也太假了吧。
陈汉文见他是那么一副坚决的样子,并且抓着自己手不放,便不由叹了一声,他知道自己今天要不把那个大缸的真情实况说出来,那只怕是难以自如地走出成家的大门了。
于是他也豁出去了,板正脸色一五一十地说道:“这东西第一它不是鱼缸,第二跟明代也不怎么搭界,说它是青花瓷就更离题十万八千里了。说明白了你们可别怪怨我啊,这玩意儿是一尊装死人用的肉身瓮。过去庙里的僧人圆寂了以后,要以坐姿摆好放入瓮中,然后一层层地把盖子盖好,再糊上石灰,或埋入地下或藏于窑洞,这是出家人的一种丧葬形式,当年我学考古的时候在南方某个地方见过相类似的东西,你们仔细看看这缸上的图案就明白了。老成,这向佛县历来是‘佛都’,我想你们家也是信佛的吧,怎么就认不出这么个佛具呢,非得让我把话说明白,这不让大家心里都梗梗的吗?”
陈汉文这一番话可是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就叫老成一干人瞪大了眼睛,无不是惊骇失色的,就当真好像是陈汉文给他们判了死刑一般,让他们难以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过来,但这是现实,他们又不得不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