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瓮”这个名词,莫立明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对于自从进入古玩行当后一直好于学习相关知识的他来说可谓开了一次眼界了,他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陈汉文的解说,心中对陈汉文佩服不已,只道他不愧是这一行的大行家,见多识广,所指针针见血。
“什么?!这……这是一个装死人用的东西?!”当听清楚陈汉文的解说之后,那一刻老成脸上骇然变色,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似的颤声反问陈汉文道。
陈汉文脸色沉重,他目光凌厉地一眼扫过老成等人,语气郑重地叹口气说道:“是啊,这种瓷缸多半是江南一带僧人所用的‘肉身瓮’,它又叫‘肉瓮’,东西倒是老东西了,只是它的价值极其有限,你们想想看,像这种东西即使它制作得再精美,当得知它的来历和用途后也应该是不会有人愿意花大价钱收藏的了吧?收藏界有一种忌叫做‘避讳’,特为死人或者其他什么不祥之物打制的物件是极少有藏友问津的,除非这个藏家有特别的嗜好。”
“那盗墓贼从坟墓里挖出来的东西呢,怎么又那么值钱?”老成明显很不爽也不甘心地反诘道。
陈汉文却道:“当然了,真真出土的文物往往是价值不菲的,但最大的区别是,那些金银珠宝和殉葬物品它们本来的价值就摆放在那里的,那是它们所固有的,比如金缕玉衣,一件就价值连城,它也是特别做来给死人用的啊,可是你们别忘记了,金缕玉衣价值所在的重点是在‘金’和‘玉’这两个字眼上,假如是‘草’缕‘木’衣那它还会令人咋舌惊叹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反过来,纵观你家的这个大缸,说句实话——无论是器型还是釉色抑或是图绘,说句实话它没有任何的特色,换句话说它没有观赏价值,这便也决定了它在市场上的收藏潜力不大,至少我们拍卖公司是明文规定不收这一类玩意的了,所以很抱歉老成,我不能把你家的这个东西带走。”
他这一番长篇大论心平气和地娓娓道来,老成他们几兄弟听后无不是一脸的沮丧,大感失望的样子,稍后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不知适从,下意识地,他们都离那个青灰色的大缸远一点了,张望它时的眼神也颇为丧气,生怕从它上面沾来晦气一般。
“陈先生,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经你这么一指点,我们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老成忽然哀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都,“唉,我们这是被人骗了!”
他终于道出了一点实情的苗子,陈汉文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道:“这么说,这个东西不是令尊传下来的了?我还道是你父亲眼力不济呢,硬是在特殊时期冒着风险用心良苦地把这尊丧门玩意儿给深深地埋藏起来,然后等着后代子孙来当做大宝贝挖掘,呵呵,却原来是我想错了。”
“陈先生,不是你想错了,而是……而是我们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地唱双簧,愧对你啊!”老成脸庞上满是愧疚之色地注视着陈汉文说道。
接下来他将事情的曲折原委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原来那口大缸是他们从一个文物江湖贩子手上淘换来的,当时候他们花了八万块钱,四兄弟一致认定这是一件价值不可估量的宣德青花瓷器,可谁知道到头来却被人下了套,严重打眼。
“陈先生,我们这是自作自受啊!”老成无比悔恨地说道,他激动地握住陈汉文的手不放。
陈汉文安慰一句道:“在这条道上,谁不背点运,打眼是常见的,是可以理解的,以后多留个心眼就是了。”
说完他就要道别离去,恰在这时只听老成那个年纪最小的弟兄开口说了:“陈先生,既然您来我们家了,我们就不能够让您白跑一趟。我们还有些东西,应该是好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入你的法眼。”
“哦,是什么东西?”陈汉文眼睛往那年轻人身上一掠,似乎又来了点兴趣。
“老五,光说不顶用,你倒是快去取来东西给陈先生给掌眼啊!”老成大声招呼道。
“好,大哥,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成老五急急地说罢就转身快步跑了开去。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他返身走回来了,只见他双手上倒提着两大袋什物。
“陈先生,这许多东西都是我们兄弟几个多年收集来的,你先帮看看,但凡你看中了哪一件,随便挑,价格由你来开就是了!”那年轻人的口气倒是说得很豪爽,颇有大方之气。
陈汉文却是说道:“你别这么说,只要是好东西,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成!陈先生,你来看。”成老五将东西从那两个袋子中一件一件地掏出来,而后小心翼翼地摆放到茶几上供陈汉文鉴赏。
大概是没看到什么抢眼的东西,陈汉文表情一直无丝毫变化,老成好像看出什么名堂来了,便忍不住询问道:“陈先生,一件都不行?”
陈汉文言语含蓄地说道:“老成,我没说不行啊,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硬是要我给做个判定的话,这些东西货真但价不足,很难送上拍卖台。”
“这话怎么说?”老成疑惑道,他弟兄仨也都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陈汉文,等着听他的辩解。
陈汉文也不加隐瞒地说道:“古玩行在交易上有句行话,叫做‘一脚踢’,你们也是行人了,应该也听说过其中的含义,也就是说,你们这批货总共加起来也值当不了几个钱,讲到古玩,只能说是旧物,最早是明国时期的吧,主要东西尽是些琐碎什物,买来也没多大用处啊,有些收藏家还真嫌它们占位呢!可能我话说得太直了,但看你们很有诚意,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这样彼此心里就都明白了是吧?”
“陈先生是个直爽的人,我们蒙你指点,非常感激。”老成目光崇敬地看着陈汉文感谢道。
尔后,陈汉文道了别,他招呼一声莫立明,两人待要起步走出成家大门去。
“砰!”
便在那时,一只大黄狗猛地从门外窜了进来,它飞速间撞倒了成家丢在门边的一个瓶子,那瓶子中好似装有满瓶零碎的物件,当场倒洒了一地。
陈汉文也没留心什么,可莫立明却不经意之下注目瞅了那个葫芦形状的瓶子一眼,也就在那一刹那,他左眼视线竟是被那东西给紧紧地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