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简单,是问完之后,死鬼就等着我帮他们报仇伸冤,可我是来帮钱大鹏消灾的,最好的处理方式是钱大鹏主动坦白,再去坟前磕头认错,我在一旁念经超度,这样才能散去老太太的怨气,如果钱大鹏死鸭子嘴硬,大不了不管他的事,要是知道死鬼的冤情又置之不理,他们在下面告我一状,我以后就不能跟下面要人了。”
我感叹道:“这么麻烦呀,我还以为闹鬼的事,人家付了钱,你把鬼赶走就行了!”
“可以呀!你朝墓碑撒尿被鬼缠上,掏三万我来解决,你杀了人被鬼索命,拿十万我给你处理,但不管是什么事,得让我知道你为什么惹到鬼!这帮人讨厌就讨厌在杀了人的绝对不说自己杀了人,你问他为啥被鬼缠,一个个委屈的跟他吗当代窦娥似的,好像骗了我就连鬼也骗了!驱邪抓鬼是技术活儿,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操作方式,我得对症下药!
原先我有个客户,仙居园看墓地的,被十几个鬼缠上来找我救命,我问他有没有做欺侮亡者的事,他说没有,就是单位死鬼多,常在河边走把鞋给湿了。照他的说法就是被一群捣蛋鬼捉弄,做个强行退鬼的小法事把脏东西吓走就行,可我给他退鬼不久,他又来找我,说我做的法事没用,他又被鬼缠上了!
这说明啥?
说明缠着他的鬼顶着我的法力硬往上冲,非收拾他不可,显然不是为了捉弄他!可到了这时候他还没跟我说实话,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他值夜班在墓园巡逻时被鬼绊脚,摔断两颗门牙,这才跑来告诉我,他经常偷吃客户上坟留下的好酒好菜。”
我无语道:“这人的嘴也太贱了吧,馋到什么地步才跟死鬼抢东西吃!”
“也不是嘴馋,就是在墓地呆久了,近之不逊,总想占死鬼的便宜。每逢清明节中元节,大家伙去仙居园上坟之后,他就跑到墓园找吃的,跟他吗去了小吃一条街似的,见啥吃啥,其实吃点喝点也不要紧,关键是用什么态度去吃,能好说好商量:大爷你用完了没?我沾你的光也尝一口!
吃完再给人家扫扫落叶,死鬼也不会恼他,可他是拿了糕点再来一句:你个死鬼还他吗吃的挺好,我替你享用了吧——这就是自己找死了——后来我让他拿五万块钱,再让他老伴去仙居园做厨子,每天给死鬼做饭,他嫌贵,不愿意,找了个便宜和尚去仙居园念经,结果前几年得肠道癌死了。”
“和尚不管用?”
“不知道那和尚怎么处理的,反正贪吃有果报,但他惹到鬼的原因是跟鬼抢吃食,被鬼纠缠并不是他的报应,我估计那个和尚只把缠着他的死鬼超度了,没有处理他身上的业债,而他不肯把吃进肚里的东西吐出来,那点东西就在他肚里生根发芽了,最后的报应就是肠道癌,这家伙比我还高半头呢,死的时候不是到八十斤,跟个骷髅架子似的,老惨了!”
嘴馋都要遭报应,吃货的日子真是越来越艰难了。
我问:“钱大鹏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如果他死活不说实话,你还帮他不?”
“不用如果,他肯定不说,所以我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钱大鹏被我支到泰山上拜神,就等你确定坟地没问题,咱就找他发小打听去!”
冯栏说,钱大鹏在村里有个发小,当年钱大鹏在市里安家立业后,想将爹娘和一对弟妹接到市里住,鉴于他安家立业的方式是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姑娘,他爹娘担心儿媳妇有意见,执意留在村里,不给儿子儿媳谈麻烦,钱大鹏只好资助发小在村里办了个养鸡场,将爹娘和弟妹托给发小照顾。
后来弟妹长大,都去钱大鹏的公司上班,留在村里的老爹老娘,都是他发小两口子伺候的,还认了干亲。
回到村里已经日暮时分,冯栏带我在村里七拐八绕,最后到了发小家。
发小哥四十来岁,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矮墩墩的一个人,但嗓门挺大,他正在院里剥葱,一见我们进门,起身嚷道:“冯,我干娘的坟是啥情况?”
冯栏介绍我说:“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朋友,专业的风水先生,他说了,坟地没问题。”
我跟发小哥打过招呼,便给他解释龟蛇相会地的情况。
发小哥听了一阵,问道:“就是说我干娘的坟地挺好,是吧?那她折腾啥呢?”
冯栏接话道:“老太太梦里说的很清楚了,钱大鹏不孝顺,忤逆她!”
“没有呀,大鹏挺孝顺的。”
冯栏说:“老太太已经回来找他算账了,你说这些有啥用?其实我本来就不太相信自己看走眼,是给大鹏哥留面子,才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现在已经证明我没看错,你说,除了大鹏哥不孝顺,还有啥理由能解释老太太回来骂他?”
发小哥想了想说:“会不会是我干娘找错人了?”
“有道理,今晚你去坟地跟她谈谈?”
发小哥不吭声了,沉默一阵,又替钱大鹏辩解起来。
要说把老娘气到死后找儿子算账,除非当儿子的常年不孝,或者做了特别欺负人的事,但发小哥口中的钱大鹏,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既不会做特别缺德的事,平时又在市里忙生意,想不孝也没有机会。
可找钱大鹏算账的是他老娘,发小哥跟我们解释毫无意义。
听发小哥说了一阵,冯栏道:“我也觉得大鹏哥不是那种人,可有些事咱们当外人的未必清楚,比如老太太临死前对儿子有什么托付,大鹏哥不答应,再比如儿媳妇欺负了老太太,老太太怪在大鹏哥头上,这些事我不方便问,要不等他回来,你跟他聊聊?”
发小哥点头答应,俩人还商量个诈唬钱大鹏的计划,便招呼我们吃晚饭。
冯栏将钱大鹏支到泰山,让他在山脚下买一块石敢当,驮到山上开了光再驮下来,钱大鹏折腾到夜里十点,才拉着块破石头,风尘仆仆的回来。
他进门时,我正在上厕所,是那种农村院角的旱厕,能听到院中人说话。
钱大鹏没见到我,便问冯栏:“冯,咋就你一个人,你说的那个太原二傻子呢,走了?”
冯栏干咳两声:“咳咳,什么二傻子,我可没说过。”
“会看风水的那个呀,你不是要请他给我娘...”
钱大鹏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用想也知道,冯栏给他使眼色了。
我心里那个气呀,恨不得捞坨粑粑塞进冯栏嘴里。
我不好意思出去,就听院里沉默少许后,发小哥让钱大鹏吃饭。
等钱大鹏咽两口菜,发小哥假迷三道的说:“大鹏,白天验过坟了,风水没问题,但冯请来的朋友发现坟包长了点不干净的东西,预示这家后人会出不孝之人的意思,和干娘托梦的情况一样,你说这个事...”
发小哥意犹未尽的收了尾。
钱大鹏含糊道:“啥意思?说我是不孝之人?这几年都是你伺候我娘,要不孝也该是你吧?”
发小哥急了:“你咋恶人先告状呢?我爹娘走得早,我把你娘当我娘伺候的,干娘在的时候,你哪次回来听干娘说我一个不字的?再说了,真是我亏待了她,她咋不收拾我呢?”
“对呀,我把老娘托付给你,你孝顺就是我孝顺,你凭啥说我不孝?”
“我没说你不孝,是冯请来的风水先生说的,你就承认了吧!”
孙子才他吗说了这句话!
冯栏和发小哥觉得钱大鹏不会亏待老娘,很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在老娘临死前闹了点别扭,所以想诈唬诈唬他,逼他把事情说出来,我随口出个主意,坟头有恶草,乃是后代中有人不孝,可以用这一点诈唬钱大鹏。
结果到了发小哥的笨嘴里,倒成了我指名道姓说钱大鹏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