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走着走着,耳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河神爷可要算一卦?”
这声音空幻,颇有几分灵动之意。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一个卦滩前,卦幡上写着:“仰观天上仙,俯察地上神,欲问人间事,只需三两银。”
卦摊那边道人看到陈景停了下来,继续说道:“一卦问鬼神。”
陈景仔细看这道人,居然是当年刚成为神像时将叶清雪的那根紫木簪送回来的那个道士,只是当年的他是极其狼狈不堪的,而现在虽然不见气色有多好,毕竟是能安稳的坐在这里,脸上不再有惊慌之色。
陈景看着卦幡上的字,微微笑道:“一卦问鬼神?呵呵,这个岂非要问到我自己头上来了。”
“呵呵,河神爷你应该倒着看,在这霸陵城中,没有一个凡人问卦,所有问卦的都是修行中人。”那道士说道。
“道长法号?”陈景坐了下来问道。
“藏坎!”道人笑答道,此时的他身上没有一丝当年入河神庙的样子,气度迥异。
“藏坎道长见过我?”
“河神爷身韵宝光,一呼一吸之间,水灵之气自然汇集。行步跨走之间,隐隐河浪顺势之态,方圆五百里之内也只有一个泾河河神有这样的境界。”藏坎道人端坐,将桌上的一柄白纸扇展开,轻轻的摇动着。
陈景微笑,说道:“可我见过道长。”
“哦,不知从何处见到?”藏坎脸上没有半分异色,风轻云淡。
“说来道长于我实是有恩,当年若非道长送回紫木簪,我只怕早已是阴世一道亡魂。”陈景看着藏坎说道。
“呵呵,原来这样,可惜贫道已忘记前尘过往,河神爷若要报恩,只须算上一卦,留下三两卦资即可。”藏坎道人不喜不怒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唯有平静,声音空幻,与以前完全不同,仿佛与以前是两个人,过往的一切似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陈景却极为认真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他同样与陈景对视着。一会儿后,陈景突然说道:“我观此城上空隐隐有黑气升起,城内之人脸上隐隐有青气,道长就算一算这霸陵城二十万生灵的命运如何!”这一点是陈景进了城之后才发现的,在他没入城时就感觉这城仿佛已经腐朽了。进了城后,虽然所有的一切都正常,但是却也发现了这两点异常。
藏坎道人摆开桌上的八卦,说道:“心诚则灵,心有多诚,就能看的多远。”说完,示意陈景将手放到那八卦上去。
陈景微微一笑,便将手放上去。耳中听到那藏坎道人念了一道古怪的咒,陈景脑海仿佛被这声音给震了一下,眼前景象一变,入眼的一切都是死寂一片,街上行人个个了无生机,这一切,刹那间让陈景想起在阴间秦广城,想到了那个名叫幽幽的少女呆在一时所看到的一切,一切都与人间一样,唯都少了生气。
“吟……”
陈景心中剑鸣示警,立即从那种不真不实的感觉中退出,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一切已经恢复正常。藏坎道人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只听他说道:“不知何神爷看到了什么?”
然而陈景却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用心的感觉受着周围的一切。刚才那剑吟声正迷天剑感受到了危险而自鸣示警,一会儿后,他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藏坎道人仍然静坐在那里,古井不波的神情,陈景看着他,缓缓说道:“我看到了一片死寂,生机全无。”
“还看到了什么?”
“别的我没有再看到了,但是我想到了一处地方!”
“什么地方?”
“阴间,王城!”
藏坎道人突然脸色煞白,这是陈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出情绪来。陈景立即问道:“怎么?”
“你看到我没有?”藏坎认真的问道。
陈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即不见,当有变化。”藏坎说完便站起身来就朝城方向而走,什么也没有拿。
陈景仍然坐在那里,看着转眼之间已经消失在拐角的藏坎,他并不知道当年叶清雪也是坐在这里算了卦的,自然也不知道当年那根紫木簪就是那个时候当做卦资到了藏坎手中。他仍然坐在那里看着旁边的柳树,看着柳树边的人工河,突然觉得这河也似少了一份灵动。
他起身,朝城中心的城隍庙走去。
在他心中,这座城已经受了邪气侵染,可以说满城尽带死气。虽然这死气极淡,若是不进入到城中来的话,只会觉得只是一座没有神祗和信仰的城池。
当心中迫切的要做一件事时,再遥远的路也能化为咫尺。
当陈景来到城隍庙前的时,心中顿时一惊,因为这城隍庙一点也不像是没有神祗的神庙。不过在望神法眼之下,也没有那一层神光。陈景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当年城隍信仰太过深厚,即使消失河神庙也一点不显破败。又或者,城隍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是隐匿不出。
这一下陈景便有些筹措了,站在城隍庙前观看着,一时下不定决定是进还是不进。
“小伙子,你可是要进香啊?”
一个大妈看到陈景站在城隍庙前徘徊不走,便走过来问道。
陈景回过头来,立即笑道:“是啊,大妈,我是外来的,路过这霸陵城,想进神庙求个平安,不知这城隍庙灵不灵?”
那四十多岁的大妈连连摇手,看了一眼城隍庙,快速而有压着声音说道:“邪气!不要进!”说完又看了一眼城隍庙便快速的朝前走了。
陈景不禁心中迟疑,又看了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暮色沉气之中,城隍庙越发的寂静了。
“当年师姐敢一人追入霸陵城大战一夜,难道今天我连这城隍庙都不敢进吗?”陈景心中自问的想着。当下便步入城隍庙中,里面一座巨大的神像,袍服看上去极为贵气,如帝王装束。当年陈景一进城隍庙中就到了城隍府中,而今天却仍是同样的步入城隍庙中。他微眯着眼睛看着庙中的一切,香火早已经没有了,桌案上的香炉中只有冰冷的香灰,神像的神台及桌案上却没有半点灰尘,并不似没有神祗的神庙。
陈景看着那神像,突然抬手一指,一道剑吟声弥散,剑光刺破虚空没入神像之中。然而就在剑光刺处神像中的刹那,他眼前的景象一变,变成了一座高大的府诋,府门上写着‘城隍府’三个浓黑大字。
府依然是那座府,只是府门之中少了那八个阴兵侍卫,一切显的死寂沉沉,不同于当年的那种阴气沉沉,而死气中带着邪气。
土地神、城隍都属于地府一脉的神祗,而唯有地府一脉的神祗才会有这样的阴府,信仰深厚的神祗,阴府也就越凝实。而且,这阴府也是他们的战斗用的法宝。据说高深处可以自成空间,任何人进入其中都将被封禁。那次在阴间之时,陈景就曾见过他们战斗时显化的神庙,比之山河之神有着极大的差异。而且,最让陈景深刻的是秦广城中出来时,那个黑铠重将入了城隍府都没有见出来。虽然那里还有着江流云,但是今天想起来那黑铠重将的威势仍有沉淀淀的感觉。
一步步进入城隍府中,只见府里一片残破,除了主要的墙壁还完好没有倒下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已经破损,就像是娇花受到了狂风暴雨的摧残,又像是这里曾有过一场大战,陈景不禁想到了那个在阴间秦广城中进入了城隍府中的黑铠骑将。
再往里面走,就是内府,陈景曾来过为里。当年祝寿,来这里时可谓小心翼翼,尽管如此,也是差点被逼跪拜献剑。而今天,城隍早已生死不明,陈景却已经突飞猛进,即使是当年的城隍仍在,也不见得就会怕了他。陈景又想若是当年城隍与江流云不引那黑铠骑将进入城隍府中的话,现在一定还好好的。
再一步步进入其中,看着那墙臂上有着的一片片焦黑,陈景立即猜到这是雷霆落在上面形成的痕迹,他想到了叶清雪。
“原来师姐真的来过这里。”陈景心中想着。
再进去就是城隍府的主殿堂了,当年看在眼里是气势恢宏,而现在格局依然在,但已完全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唯有破败。有些时候,心中的高贵人物沉沦不堪更能让人感慨。
门是关着的,陈景来到近前,凝神感应到门内气息,除了感觉到门上的腐朽气息之外什么也没有。这门并不是木门,但是陈景偏偏从这门上感受到木头腐朽才会有的感觉。
抬手一推,门纹丝不动。再以鼓起法力去推,高大而沉重的门缓缓打开。一股幽冷气息扑面而来,就像寒冬腊月天本是坐在屋内烤火,打开门来时,外面的一寒意扑涌而来。现在虽然现在没有风,却有寒意,寒意仿佛能够侵入心中。
殿堂之中,有一人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正是城隍,就像是雕塑一样。最让陈景感觉到意外的是,城隍的手上居然托着一枚黑印玺,印玺之上有五颗狰狞的恶鬼浮刻像。栩栩如生,每一个鬼头眼眸之中都透着不一样的情绪,怨恨、嫉妒、凶残、狠毒、疯狂。陈景目视鬼玺,心神动摇,仿佛有五个恶鬼正在那里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