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哎——”米店门口,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婶正在跟店老板砍着价,一声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声泪俱下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唤让大婶怔住,这大婶便是素月。
竺卿宛一头扑到素月怀中,颤抖着挣扎着抽搐着,“姑妈我终于找到你了。”
“孩子,你认错人了吧?”素月轻轻拍打着竺卿宛,“这样子,怪可怜的。”
“我没有认错,你一定是我姑妈,你与我爹长得那么像,我不会认错的。”竺卿宛泪如雨下肝肠寸断演绎得淋漓尽致惊心动魄。
素月一听,猛然抬头,问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我爹叫素锦,我爹说我姑妈叫素月,二十年前来了离魂境,就再没回去。”竺卿宛用袖口擦着眼泪。
“你,你叫什么?”素月大慌,手在裙子上擦了擦,摸着竺卿宛的脸。
“我叫二丫。”
“你爹呢?”
听得素月这么一问,竺卿宛刚刚止住的眼泪滂沱而下,连声音都是哽咽的,“我爹他,他,哇——”那一哭,惊得整条巷子的人都扭头看过来。
素月手中的大米洒在地上。
“姑妈哎——我在这世上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还不认我,呜呜呜,我,我还是跟我爹去了吧——”竺卿宛这厢哭得锥心泣血涕泗交颐,一遮脸准备装向大米店的门柱子。
素月一把抱住竺卿宛,竺卿宛心头一松,这大婶心太软,人家准备的鸡血还没用上呢。
“孩子啊,来,我看看,二十年,都那么大了,你爹,你爹他是怎么去的?”
“我爹他生了病,咱家没钱,那大夫他黑心,少了几味药,我爹,我爹就被他害死了。”竺卿宛啜泣着,“家里穷,没钱给爹爹买棺材,我就去卖身葬父,有个怪蜀黍把我买下来,我给爹买了口薄棺材埋了。那怪蜀黍有怪癖,喜欢煮洗脚水喝,我受不了,就逃了出来,他就派了人一路追过来,我一路逃到离魂境,想到爹说得我有个姑妈,就这么找来,整天跟野狗抢饭吃,还被一群乞丐欺负。哇——”
竺卿宛一抹眼泪,心道自己真是太恶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编出来。
“就是她就是她,抢咱兄弟的饭。”远处几个乞丐一件竺卿宛,挥了棒子就冲上来。
乒乒乓乓一阵落地声,家伙全掉在地上,素月一手护着竺卿宛,横着眉看着那群乞丐,那乞丐一看便一溜烟跑了。
竺卿宛在背后偷偷比了个剪刀手。
“二丫,姑妈带你去离魂谷,以后没人敢欺负你,啊!”素月抓了竺卿宛的手,喊上几个搬运工,也不等竺卿宛答应,便回了离魂谷。
竺卿宛眼角浮出笑意,离魂谷。
素月托着竺卿宛飞身上了那木桩,后面的搬运工随即跟上,木桩很高,竺卿宛看着,向来谷内之人的平均水平不会低。一路向内,竺卿宛将地图描绘在脑中。
“铃铃铃”自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在空中一遍一遍的回音,响彻山谷。白色杏花花瓣从空中飘落,一个青衣女子长袖曼舞,湮没在这花瓣中,从紫云台飘下,似花还似非花,香凝瘢新褪红丝腕,万千飞花,抵不过眼前女子的嫣然一笑。
杨柳眉,杏花眼,水波潋滟,明眸善睐。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瑰姿艳逸,仪静体闲。一颦一笑紧扣人心,逶迤青色拖地烟笼杏花百水裙,金丝薄烟翠绿纱。美得如此无暇,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人与人的差别就在此了,竺卿宛沉浸在这如梦幻影的花海中,有些女子,回眸一笑,三个字,百媚生,而她,三个字,要干架?
“夫人。”素月恭恭敬敬地低头。
“嗯?怎么带了个生人?”那女子抬起竺卿宛的下巴。
“这是奴婢的远房侄女二丫,她爹刚死她千里迢迢跑来投奔我,这孩子可怜,还望夫人成全。”
钟梦兮,竺卿宛心明,便装了一副胆小害怕的样子,躲在素月背后。
“一个人来投奔?”钟梦兮蹙眉,“看来挺有胆识的。离魂谷内不准生人进入,你也呆了二十年了,规矩你知道的,看在你忠心的份上,如今我放一马,这丫头,别让谷主看见了,不然怕是活不成了。”钟梦兮一番警戒,施施然跃上紫云台,消失在视野中。
好轻功!竺卿宛暗自叹道。
“二丫,你可听见了,谷主脾气大,你可千万小心着,别乱走动。”素月一边将竺卿宛带到伙房提醒着她。
“姑妈,我知道,我不会乱跑的。”竺卿宛对她甜甜一笑。
素月出去清点物品,竺卿宛便呆在伙房里头观察着。
说是伙房,这环境也不差,看来萧寅是个对员工不错的人,伙房里除了素月,还有两个小厨子外加打杂的,竺卿宛对着那两张脸,一个叫锥子,一个叫包子,如此生动形象。还有个小丫头,叫梅儿。
不接近萧寅,怎么偷东西?
伙房里的人对于新来的竺卿宛表示热烈的欢迎,因为这样,他们的工作压力就减小的四分之一。而勤快善良乐于助人的竺卿宛体现了良好的集体荣誉感,凡是有事就卖力地干活。
锥子扯着包子说:“你看,这二丫长得比梅儿好。”
包子点头表示赞同:“以后梅儿归你,二丫归我。”
“砰”锥子给了包子一铲子,“叮”包子还了锥子一锤子。
竺卿宛感叹,会武功也不好啊,一句话也能打架。
但,他们的打架是很有技术含量的,包子和锥子在满屋子的锅碗瓢盆中衣不沾边,打得风生水起。
竺卿宛冲着伙房叹道:“长了个包子样就不要埋怨有锥子戳你。”
梅儿在一边笑着:“二丫,别理他们,成天不闹就皮痒。”
她在伙房带了几日,略微掌握了点离魂谷的地势和人物。地势以有些了解,唯独大BOSS和他的女人们未曾碰面。
离魂谷的夜晚有点凉。
千顷绿畴平似掌,蒙蒙春雨动春犁,一阵春雷划过夜空,倚遍藤岸竹洲。
外面雷声滚滚,竺卿宛略微活动一下筋骨,准备夜探紫殇阁——萧寅的住所。
电闪雷鸣真不赖,光速就比声速快,学好物理不吃亏,come on baby one more time。
梅儿睡着了,竺卿宛悄悄地下了床。
一条黑影从伙房周围闪过直奔紫殇阁。
楼里的灯亮着。
雷声雨声湮没了踏在地上的脚步声。
竺卿宛轻点足尖落在房顶,俯下身去,厅里面的动静。
“来了就进来。”萧寅的声音比这雨夜更冷几分,竺卿宛不禁打了个寒颤,刚一落足就被发现,是对手太强大还是自己太弱小?
“我才刚到就被你发现了。”正要下去的竺卿宛停在屋顶,一种声音如涓涓流水倾于耳边,温婉在这杏花细雨中成一幅绝世佳作。
原来不是自己被发现,竺卿宛松了口气。
萧寅未答,只顾着看自己手中的书,连余光都未在那女子身上扫过。
“夜深了,你还不休息,晚上凉,我来看看下人们可为你打点好了。” 声如莺啼,洋洋盈耳,嵌着梨涡的笑容,宛如名家手下的画中之人。
“不必。”萧寅放下手中的书,看似不太高兴。
太不会怜香惜玉了,竺卿宛鄙夷地看着下面,这大概就是兔子陌归吧。竺卿宛分析着。万年冰山脸,严重面瘫,这个萧寅。
陌归委屈地看着萧寅,咬着嘴唇,红着眼眶。
“啪”萧寅一拳敲在桌子上,硬生生将桌子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坑。
陌归吓得后退一步。
“还不走?”
陌归擦掉忍不住掉落的泪水,跑出门去。
萧寅看着陌归的背影,声音直刺屋顶的竺卿宛,“看够了没?”
竺卿宛一个机灵,一跃而起,飞檐走壁,踏水而行,滴水未溅,休迅飞凫,飘忽若神。
萧寅飞旋而上,未追,看着一闪而过的黑影,冷笑。
雨水冲刷着屋檐,将女子立于房顶的证据随之带走。
竺卿宛蹑手蹑脚的钻进伙房旁边的住处,一盏枯黄油灯突然亮起,灯光扑腾着映照出梅儿的脸。
“你去哪了?”
“起来尿尿。”
“身上这么湿?”
“外面雨大,我去关了下门窗。”
梅儿没再问,脸上显露出疑色。
竺卿宛换了衣服躺在床上,一来不知神风掌秘笈在哪,二来萧寅太过警觉,哪怕知道,也不一定偷得到手,一夜辗转反侧,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