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在这里?向阳缓缓睁开眼睛,闷声惊问。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寻常百姓的屋子,屋内桌椅烛台一应俱全,头顶空间高阔,几道淡红色的纱帘自屋内四角顶端垂下,空中弥漫着些许星光点点,颇有些飘渺脱俗之气。可……我怎会在这里?
记忆,宛若潮水一般,层层叠叠的涌上来,心中腾地猛然剧痛……师姐,师姐,师姐要制他于死地……!
突地,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你终是醒了!”
惊闻人声,向阳寻声望去,这是一个女子,身着金黄色的罗衫裙袍,皮肤白皙,柳眉轻斜,杏眼明眸,虽不及月疏桐清丽无双,却也明艳俊俏,颇有些飒爽动人。“你是谁?我怎会在这里?”
那女子神色冰冷,走将过来,坐至床榻旁木椅之上,道:“当日你身受重伤,青城派玄妙趁机要将你斩杀,是我救了你。”
“那,我的……同伴怎样了,你可知晓?”
“他们四下寻你不见,两日前已然去得那千里之外长白山,你若是要跟随而去,也需待得伤势复原。”
闻言,向阳垂头察看,便见自己身上衣衫皆换,静气内视一番,结果却很是吃惊,自己……自己体内气血混乱,经脉尽断,竟是灵气衰竭。
“你浑身上下,均是伤痕累累;而真元爆裂,无法吸纳四周灵气修补伤势,是故,无法归顺气血,连接经脉。”这女子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花瓷瓶。
“那我……当下岂不成了废人?”向阳惊叫出声,脑中思绪霎时混乱不堪,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那女子嗤笑一声,道:“如此这般不好么?你的心愿便是做个人,做个真正的平凡的好人。”
向阳一怔,她所言确是不错,然,他心中,怎会如此不甘。
“这是九转莲花丹,你将它服下,能暂时稳住你溃散的元气,待得我师傅回来,定是有法子将你体内真元重新聚集。”这女子说罢,将手中瓷瓶递至向阳手中。
向阳接过瓷瓶,有些犹豫,这女子冷笑一声,一把夺下瓷瓶,道:“倘若你不愿服食,我也不强迫你。”
话落,这女子起身欲走,向阳见状,有些窘迫,道:“你……”
那女子转身,满脸嘲讽,腾地扬手一扔,瓷瓶划出一道弧线,落至向阳身前。
向阳拾起棉被之上的瓶子,抬头再瞧,屋内已然没了那女子的身影。暗道:好奇怪的女子;只是,自己怎会觉得熟悉?
叹息一声,向阳揭开瓶塞,倒出一粒拇指大小的绿色丹药,抛入口中吞下。旧忆如梦,他又该当怎生作为才好!
起身,下塌,迈步,前行;向阳拉开木门,举目望去,很是讶异;但见前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块巨大的冰原横亘在他面前;湖水冻结,如镜似玉,景色迥异。
“这是哪里?”他自言自语惊问道。
“玉镜湖!”有人回应;向阳转头望去,却见之前那女子立于他五丈之外,眼神飘忽的瞧着远方。
“传说千年前,神界发生一场浩大的争战,有位神人在此争战中不慎将手中宝镜掉落人间,便是幻化成了这玉镜湖。”女子低声道。
一阵寒风吹来,向阳打了个冷颤;自己灵气衰竭,竟连这寒风都抵御不了,思及此,他不禁苦笑出声。
“你进得屋去吧!外面寒风凛冽,以你现下的身体状况,最好莫再出来。”女子话毕,“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你——!”向阳大惊,慌忙奔至,但见冰原之上,一道四、五丈大小的豁口裂缝映入眼中;裂缝之下,湖水微荡,却那里还有那女子的身影。
冰层厚重,向阳担心这女子,便是蹲下身去,默默的瞧着水下。阳光渐射,雪已经停了,又过了半晌,“呼啦”一声响,水面裂开,那女子自水中探出头来;纵身一跃,落至向阳身前。
“你,下去做甚?”
这女子闻言不答,径直转身步入屋内。向阳讨了个没趣,便是坐至一快冰石之上,静静的瞧着远方,触目所及,冰原无际,映着阳光闪闪发光,晃人眼目,也甚是好看。他忽然忆起了青城山,那里终年苍翠清幽,气候温暖,却是另一番景象。
心念一转,向阳想唤出天罡神剑;然,召唤了片刻,也不见神剑跃出手中,向阳苦笑一声,垂下手臂;心道:或许,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他又能奈何。
正待此时,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远处的冰原之上,其速度飞快,不肖片刻,已然落至向阳身前;这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身红衣似火,容颜雪白,五官精致,一头乌发随意的在脑后挽了个发鬓,耳旁两缕青丝随意散落;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大大的丹凤眼内,波光流转,妖媚之极。
这女子见得向阳,脸色顿变,失声惊叫道:“不……”
话未说完,一道欣喜之声传来,“师傅!”正巧打断了她口中欲言。
金黄色的光影一闪,来人一把扶住这女子的手臂。“师傅,此次前去不过五日,你怎地这快就回来了。”
这女子满脸苍白,语音颤抖道:“锦绣,他……是谁?”
唤名锦绣的女子轻声道:“师傅莫恼。他叫向阳,前日被青城派玄妙老道重伤,我便带了他回来……此事锦绣自作主张,还望师傅莫生气。”
这女子摇摇头,一把握住锦绣手掌道:“为师,为师数日来跋涉千里,已然累了,你扶我回去歇息吧!”她步伐凌乱,竟是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师傅,你无碍吧?”锦绣慌忙扶住她的腰身,担忧道。
“没……没事!”话落,她身体前倾,几欲跌倒。向阳抬手,便要去扶她,她瞪着向阳,眼中惊惶不定,向阳瞧她目光颇似防备,只得收回手来。
转身,锦绣扶了她进得屋去。
向阳瞧得两人消失的身影,心中疑惑,这锦绣的师傅,刚才唤他作“不……”,不什么,他微一沉思,瞬间明白过来;她本是想要唤他作“不允”,难道,她识得自己的父亲,长白山妖界万妖之王向不允?难道,她们两人都是妖界一族?无奈自己此时灵力衰竭,是人是妖,自己根本无法探查两人身上气息。
叹息一声,向阳再次坐于冰石之上,天下之大,他又该何去何从?
青城山上青城派,他自是不想去,长白山妖界,银狼血魅等人在那里,可不知何故,他心中总是不愿前往;或许,他终是害怕自己一但入得妖界,便真的被天下人认定是妖吧……万般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徒是惹人心烦。
锦绣奔出屋来,瞧得向阳漠然孤单的背影,心中莫名的有一丝怜惜,冷声道:“我师傅有话要与你说,你自是进来。”
向阳转头,莞尔一笑,点头道:“好!”
进的屋内,顿觉温暖如春,想来这屋子被人施法布界了吧!这般思索之下,向阳随着锦绣步入另一间房内,那红衣女子斜靠在一张竹椅之上,目光如炬,自他进入,便是紧紧的盯着他上下打量。
锦绣拉过另一张竹椅,让向阳坐下,才道:“师傅,我先出去了!”
这女子冲她点点头,锦绣便是转身出得门去。
“你叫……向阳?”
向阳不答,反问道:“你认识向不允?”
突闻向不允之名,这女子神色一变,旋即恢复如初,“对,我认识……向不允,倘若我估计的不错,你便是他与那丑女所生,哈哈……我未曾想到,他们当年还留下了子嗣。”
“你认识我母亲?”向阳惊问。
这女子停住大笑,怒道:“我自是认识你母亲,我还救过她性命。且,是我,亲手将她赠予他做丫鬟,那想到,他二人竟是双双背叛于我;可笑,可笑,可笑之致!哈哈……!”原来这女子,正是凤舞天。
向阳见她又怒又笑,已然大概猜到当初所生之事,心中略有些不是滋味。“倘若你不介意,可否将当年之事详细告知于我。”
凤舞天大笑更甚,“介意?我为何要介意?当年之事,早已随风而逝,现下,我又何须介意。”
向阳冷哼一声,道:“你若是不介意,突然瞧见我,便是不会如此心绪不宁。”
“啪——”地一声脆响,凤舞天扬手击碎身旁木桌。怒喝道:“我跟你说了,当年之事,我已然忘记,你怎是不信?”
声音惊动了屋外锦绣,她抢将进来,瞧见满地的木屑碎块,讶异道:“师傅……!”
闻言,凤舞天浑身一颤,顿觉自己刚才失态,沉声道:“无事,你出去!”
锦绣犹豫片刻,旋即转身,刚要离去,凤舞天又道:“锦绣……”锦绣转身,望着她。凤舞天续道:“你也坐下吧!为师今日瞧见当年故人之子,打算告知其当年之事……你也……听听吧!”叹了口气,凤舞天暗思还是将锦绣留下一同倾听为好,以免自己情绪再次失控。
锦绣依言坐下,凤舞天虽瞧着两人,但目光飘渺,已然回到过去;往事悠悠,飘飘绕绕,待得她说完,向阳锦绣两人皆是黯然,无言。
而向阳,心中更是动容,曾经,有一个与自己长得一般模样之人,柔情似水般的待过另一个人;而他们,便是自己心怀怨恨的父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