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又是这般度得几日。锦绣意外获剑,心中高兴,一改往日冷言冷语,对向阳的笑容也多了些,这日,竟然邀请向阳一道打算去得冰层底下瞧她姥姥。
这几日来,冰原四处的景色已是被向阳瞧了个遍,暗道竟是失去了兴趣,不如跟随她前去瞧瞧景, 也实是不错;逐,他便是答应了锦绣。
冰原之上,豁口裂缝处,锦绣施法,撑开结界,将两人护住,又恐水下气温寒冷,向阳承受不住,再行加布了三层结界,两人这才跃入水中。
清水荡漾,瞬间将两人包裹于内,锦绣轻车熟路,寻着以往的路线潜行。
结界散着金黄色的光芒,灵动万分,映着四周珊瑚水草,黄灿灿的一片;两人所到之处,游鱼避让,块头大些的鱼类,见得锦绣结界光芒怪异,也是不敢轻易来袭。
半柱香的功夫后,两人落至一处石台之上,石台另一端,一个约莫三丈大小的洞穴悄声静立。锦绣携了向阳的手,两人往那洞穴而去。
入得洞内,萤光点点,好些个不知名的古怪石头,嵌在洞壁之上散发着光芒,映得洞内颇为明亮。
这是一个直进直出的洞穴,并无岔道,片刻之后,向阳已然瞧见前方巨大的白色岩石之上,横放着一具透明的棺木。
两人奔至近前,瞧着棺中好似熟睡的慈祥面容,锦绣道:“这棺木是师傅从长白山带回来的,通体坚硬寒冷,正是万年冰块所凿制,姥姥的身体安置于内,永远都不会腐烂。”
向阳透过冰面望着锦绣的姥姥,心中莫名的不安,恍惚间,他微觉棺中之人脸上皱纹抖动了两下;向阳一惊,慌忙揉了揉眼睛,莫不是自己看错?
“锦绣,你将姥姥安置于此,怕是不妥吧!”向阳沉声道。
锦绣收回目光,疑惑的瞧着向阳,“有何不妥,玉镜湖千年冰封,从未解冻过,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比此地更适合长眠。”
腾地,这棺中之人猛然张开了眼睛,向阳骇然,慌忙拉了锦绣的手道:“咱们速速离开,此地危险,你姥姥要出来了。”言罢,他已然拉了锦绣奔至三丈之外。
锦绣怒道:“你休要胡说,我姥姥……!”她话未说完,棺木猛地一震,发出手掌拍打棺木冰面的“劈啪”声。
向阳失声道:“快走,这万年冰块虽是坚硬无比,但被这四周水流冲刷数年,现下已是不堪一击。”话落,他一把挽住锦绣手臂,便要强行将她拉走。
锦绣闻言心惊,转头瞧去;“砰——!”地一声巨响,棺木冰面猛然爆裂,她姥姥起身坐起,转头朝着两人望将过来,眼中朦胧一片,正是无神。
锦绣骇得双腿发软,抬臂指着她姥姥,说不出话来。向阳心中焦虑,一把抱起她,拔足狂奔,边跑边道:“你还真是糊涂。人死之后,怎能将尸体葬于水中;水本属阴,终年渗泡之下,尸体定生异变,发生诈尸。”
锦绣不明向阳所言,心脏狂跳不休,很是骇然。转头望去,她姥姥破冰入得水中之后,面目浮肿,肌肉充水爆涨,微微一怔,她已然探析到两人所处,当即飞速的掠来。
“快跑,我姥姥……我姥姥来了!”锦绣失声尖叫。
向阳微恼,喝道:“我法力全失,本就跑不快,现下抱了你,更是跑不快,你催我也是无用。”
眼看她姥姥奔至两人身后三尺之内,锦绣一纵身,跃出向阳怀抱,刚欲施法对付,她姥姥青光闪闪的尖锐十指猛然抓住向阳脖颈,向阳闷哼一声,慌乱的拍打她的手臂,无奈这诈尸姥姥的力气巨大无比,向阳根本无法挣脱。
金黄色的光芒爆闪,锦绣双掌瞬间拍至她姥姥手臂之上,也不知这诈尸姥姥会不会痛,反正锦绣这一击到是令她松开了双手。
旋即,诈尸姥姥挥舞着尖锐的指甲,往锦绣抓将过来;锦绣见状,骇得慌忙躲避。然,诈尸姥姥的指甲还是划伤结界,结界旋即破裂。
而一旁,向阳失去了锦绣结界保护,漫天的清水瞬间将他环住,顿觉站立不稳,惊慌之下,他张口大叫:“锦……”“绣”字未出口,他便是 “咕咚咕咚”一连灌了好几口湖水;百般难过,几欲窒息。慌忙憋气捂口,希望能忍得片刻。
锦绣避开她那诈尸姥姥的一击,抽身想要跃离,无奈结界消失,水草近身,一个不慎,她竟叫这滑腻的水草缠住了腿脚。
她那诈尸姥姥又行扑至,锦绣双掌乱拍,强行阻挡其攻击。
向阳站立片刻,已然气尽,他又不会游水,无法离开,正待这难受欲死之际,一道潜伏的急流瞬间冲将上来,卷起向阳的身体,飞逝滑落。
锦绣失声想要大叫,湖水瞬间灌入她口内,将她的话掩了去。诈尸姥姥纠缠不休,她全力抵抗之下,分神往那水流逝去方向瞧去,黑压压的一片,哪里还有向阳的身影。
此番慌乱无措,而身前她这诈尸姥姥力大无比,心随意转之际,锦绣突觉手中多了一物,扬手,横劈,强大的剑气光影卷着道道水流瞬间将诈尸姥姥轰离,正是承影神剑现世;再斩,锦绣将脚下水草连根一举铲了去。
转身,她左手掐诀,逼开身旁湖水,结界随即撑起,朝着向阳消逝的那处急奔而去。
黑暗,黑暗,这处已是深入湖底,一片黑暗。锦绣灵识大张查探之下,除了那漫无边际的湖水,什么也没有,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向阳,你在哪里?向阳,你究竟在哪里?
四下游走寻找,半晌之后,锦绣已是身心疲惫,倘若强行再找,说不定连自己都会迷失方向,被困于此;是故,她只得抽身返回,从那豁口裂缝处爬将出去。
爬至冰原之上,她咳嗽一声,吐出几口湖水,张口狂呼,“师傅,师傅,向阳被湖底急流卷走了。”
凤舞天自屋内奔出,见状慌忙扑上来扶起她。大喝道:“你说什么?”
“向阳被湖底急流卷走了,我将灵识提升至极限,也无法探出他的下落,只怕是被冲到了不知名的远处;可这玉镜湖长宽千余里,向阳法力全失,形同普通人……”锦绣再也说不下去,望着凤舞天泫然欲滴。
凤舞天闻言眉头紧蹙,沉吟片刻,才道:“为师记得当年朴天机那鬼道曾经留下四句预言,这些年来为师日夜琢磨这几句话,那日瞧见向阳,便是隐隐明白,他这预言其实说的不是那人……”稍顿,凤舞天望了锦绣一眼,续道:“这预言说的只怕……是向阳,倘若预言不错,这向阳今日定不会就此死去,你无需担心。”
“真的么?”锦绣哆嗦着问道。
凤舞天拍拍她的肩头,坚定道:“正是如此,为师何时骗过你……你快进得屋内换身衣衫,湖水冰冷刺骨,莫是要得了风寒才好!”
锦绣心下一松,又打了一个哆嗦,转头望望冰缝豁口,这才举步入得屋去。心道:向阳,你莫要出事,快些回来才好。
玉镜湖底,漆黑似夜,向阳浑身冰冷,悬挂在一处珊瑚之上。他在心中叹息:好冷,这里好冷,又好暗,我之魂魄莫不是到了鬼界,要到阎王老爷那里去报道?
一阵狂笑传来,有个声音随即响起,“蠢笨的小子,落至湖底便是以为自己到了鬼界,实属愚昧无知,本王怎会选了你重生,真是失策啊!失策!”嗓音苍凉狂傲,正是向阳体内元始天妖的元神。
突闻他音,向阳一喜,道:“你醒了,不过你还真是选错了人,现下你我同落湖底,我已然无法游上岸去,倘若我死了,不知你的魂魄是否会随了我去。”
元始天妖狂笑更甚,“你的魂魄便是本王的魂魄,咱俩早已融于一体;你若死了,本王自然也是死了;不过,你以为本王轻易便会死去么?”
向阳淡淡笑道:“我若死了,你自行再去寻找另一具身体,融入元神便是了;我体内真元爆裂,已是废人,你跟了我也实是倒霉。”
元始天妖闻言,大怒,喝道:“你最好打消现下这般愚昧的想法,本王决不会就此让自己死了去;再说了,倘若本王真的死了,魂魄到了鬼界,只怕会将鬼界搅个天翻地覆,让众鬼不得安宁。”
向阳叹息一声,道:“你说这话的脾气,还真像那玉无寒;只是,我很遗憾,临死之前都未瞧上这小子一眼。”
元始天妖日夜潜伏向阳体内,自身记忆与向阳记忆早已重叠到一起;感同身受之下,自然知晓玉无寒行事素来疯癫。冷哼道:“你对待事情若似玉无寒那般无谓,本王现下也不会如此愤怒。”
向阳笑道:“原本我以为自己到死都将孤身一人,现下看来,上天待我也甚是不薄,还有你的元神聊聊天,”
元始天妖怒道:“你怎地如此懦弱,一心寻死;本王原是希望你我的神识修为日子久了自行融合,现下看来,天赐良机,你体内妖道两股法力皆失,本王此时强行侵入你的元神,刚好省却了诸多麻烦;待得天之妖力主导你身,将你改变,你定是不会再有这般愚昧念头。”
向阳漠然一笑,闭上了双眼。或许,元始天妖说得不错,他终究是太过懦弱,然,此刻,他却是真的生无所恋。
“你要寻死,本王偏是不让!”元始天妖爆喝一声,但见向阳身上,紫黑色的妖异红芒瞬间爆现,将他淹没其内,不肖片刻,他身上的人类气息已然消失难寻。